幾個時辰之后,水二柱順利來到臨淵峰峰頂。
這回她運氣好,半路上正無奈躊躇時,遇到一個峰頂?shù)拇中男〉茏樱南聛淼弥思也艔纳酵獠赊k回來,正要上山去復(fù)命呢。水二柱竊喜,待辭過這小弟子,便一頭鉆入小蘿肚子,讓它快追上去,找個機會搭上前頭這弟子的順風(fēng)車。
小蘿也給力,三步兩步追上去后,爬倒一棵樹上,神不知鬼不覺的跳進那弟子背上的簍子里,調(diào)用全部功力斂息裝死,成功躲過這弟子以及一路上其他人的探查,這才得以登頂。
到了峰頂,小蘿隨著那弟子一路來到孫功巳棲居的松風(fēng)閣。
松風(fēng)閣很大,同桂巖峰上的蓉桂殿一樣,也是一座足有九進的四重大型殿落,在里面走著只覺綿延無盡。所謂的“庭院深深深幾許”亦不過如此。整座宮殿氣勢恢宏,古色古香,其間山石林里,高臺敞榭,奇花異草與珍禽稀獸多如牛毛,不過勝在細(xì)處的雅潔、簡約,不似蓉桂殿那般雍容華貴,倒有兩分樸素的意思。
那小弟子在里面走走繞繞的半天才來到一處側(cè)院,把背上的簍子放下來,交接給管事的師兄后便離去了。
那管事師兄正忙著清點屋里的東西,沒顧得上院里這個簍子。小蘿瞅準(zhǔn)一個機會偷偷溜出院去,一路小跑著來到一個花園里,一頭扎在眾多花草之間,一面蹲著裝死一面偷聽過往之人的談話。
等了許久沒聽到有用的消息,小蘿正待冒險去別的地方自己找一找孫功巳。這時忽又見兩個仆從打扮的弟子行色匆匆的拉拽著從旁邊的鵝石小徑上走過去,便聽前頭那拉人的弟子邊走邊急聲道:“常師兄適才還傳話了,說真君稍后要與師祖?zhèn)冊诤笤河幸o事商議,讓我們趕緊把議事堂先拾掇拾掇。師祖?zhèn)冄巯鹿烙嬕呀?jīng)到了,胡老弟你快些點!”
后頭那姓胡的弟子道:“哦?此話當(dāng)真?可我還要去寢……”
前頭那弟子道:“唉喲!我還能騙你不成。寢殿那邊你暫且別去了,先隨我去議事堂吧!議事堂的油燈前兒個便都有些欠油了,這馬上就要天黑了,得趕緊去續(xù)上。議事堂那塊兒燈盞多,少說也有個好幾百,我一個人這一會兒實在忙不過來,你便先去幫我一把吧,回頭我也幫幫你?我可是把你當(dāng)朋友看的,關(guān)鍵時刻你不能掉鏈子!”
胡姓弟子也覺無奈,點頭道:“行行行,那快走吧!”又道:“對了,你說真君這一關(guān)閉了不到三日便出來,是不是有些反常?”
前頭那弟子聽了撇撇嘴:“那不是!這一下子出來,還把我們這些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照我看,鐵定是前幾日方小姐把真君給嚇到了,真君心理素質(zhì)不過硬,沒法清修了。聽說呀,方小姐那日的眼淚就跟下暴雨似的,都快流成一條大江大河了!真君素來寡言少語,什么時候見過這等陣仗,臉都嚇白了。這不,不知道怎么勸,轉(zhuǎn)頭便讓大師祖把人給‘請’下山去,自己則躲去閉關(guān)了。”
胡姓弟子詫異道:“原來如此!不過,大師祖確實比真君有法子一些,這種事他老人家出面最為合適。誒,對了,我記得也遠遠瞧見過方小姐幾回,人是美的沒話說,不知私下里還是這樣的呢!”
前頭那弟子不滿道:“怎么說話的,什么這樣那樣的?這叫楚楚可憐!不管是真可憐,還是假可憐,這都是大本事,懂嗎?說實話,我就喜歡這般我見猶憐的。”
胡姓弟子一聽冷笑:“呵呵,別怪我說,殷老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大白天的做什么夢呢?仔細(xì)小師祖聽見了,看不剝了你的皮!”
原來前頭那弟子姓殷。只見他神秘一笑,搖頭道:“我看不一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師祖他……”
話到這里,兩人已拉著走出花園的拱門,去后面的話被門墻擋住,再也聽不見了。
水二柱在小蘿肚里把兩人前面這番話聽得真切,心下已有計較。待他們一走,忙忙讓小蘿帶她跟上去,跟著那兩人去那什么議事堂。小蘿正準(zhǔn)備起身,這時,好巧不巧的又有一名小弟子飛奔著經(jīng)過,背上還背著一個松油桶。那桶大得都快把他人擋沒了,從背后一看,只剩下小半個頭露在外面。
小蘿只得又躲回去,眼看前頭那兩人已走得沒影了,它只能攥緊拳頭暗暗著急。正無奈著,便聽后頭這背油桶的小弟子,一面氣喘吁吁的跑一面嘀嘀咕咕的說著:“真是的,議事堂那桶里哪還有什么存油!殷師兄什么都不知道就急吼吼的跑過去,待會兒添不了油被常師兄訓(xùn)別又怪到我頭上來……也不知他成日里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的差事總做不好,還老愛湊到上面人跟前陪笑。自以為得意,卻不知道師祖?zhèn)兏究床黄鹚?,連帶著我們這些人的臉都丟盡了,哎……”
小蘿從這小弟子的一番抱怨中抓到關(guān)重點:他竟也要去那議事堂!
小蘿只覺喜從天降,探頭打量這小弟子修為不高,便大著膽子跳出花圃,躡手躡腳的跟在他身后上,趁他埋頭走路不注意,輕輕一跳跳進他背上的油桶里。誰知,那桶里裝了滿滿的一桶油,幾乎沒到桶沿上來。小蘿沒做好水上緊急著陸工作,一頭栽進那油里,被糊了一身厚厚的松油,口鼻間全是,把它嗆得差點叫出聲來。
它拼命忍著,浮在油面上,隨那小弟子的步子一顛一顛的追著前頭那兩人而去。
很快,小弟子追上了殷、胡二人。不出意外的,這小弟子也被那殷師兄拉著幫忙去添燈油。三人一道往議事堂趕去。
到了議事堂牽頭的大殿后,小弟子把油桶放下來,擱在殿上,與殷、胡二人各自拿來大銅壺舀上一壺松油,隨后便忙著給各處壁上及燈架上的燈補油去了。
小蘿被一身松油糊著,就像刷了一層厚厚的老漆在身上,無法透氣,難受的要死,眼瞧憋不住了,見外面那三人正顧著忙自己的,便一咬牙找個機會悄摸摸的跳出來。
它原以為他動作夠小,就這么一瞬間的功夫,還不至于被發(fā)現(xiàn)。誰知,它還沒落地站定,立馬被兩道強大的神識鎖定。它才換進去一口氣,尚不及吐出來,那氣便戛然一下卡在胸口,再也不敢往外吐,當(dāng)真快把它憋死了。
它覺得它要哭了,努力一路都好好的,誰承望最后竟栽在一桶松油上!滿腹的委屈讓它想起了水二柱:“那個只會享現(xiàn)成的貨!她若再不出來,它就要翹辮子了!”
大禍臨頭,它瞬間作出了決定,也不管水二柱同意與否,念頭一動,肚里那空間便施加巨大壓力,把水二柱從里面轟出來,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在錚亮的地板上。它自己則埋頭一鉆,躲進她兜里裝起死來,便是雷劈過來也不打算再動上一動。
水二柱毫無防備跌了這么一大跤,直摔的兩眼發(fā)黑,半邊臉還膈在隨身拐杖的扶手上,痛得她差點喊出聲來。然而,她還來不及埋怨小蘿不仗義,便發(fā)現(xiàn)她動彈不了了,一股強大的威壓加諸在她身上,猶如天塌下來壓著一般。她只覺不僅這具身體,連她這個魂魄都要被壓的粉碎!
她想要喊救命,可惜嘴里已無法出聲,任她把嘴張的再大,始終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旁邊那三個弟子聽到動靜回頭一看,驚得目瞪口呆,看著對方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這么個大活人,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這大殿里。
水二柱被那威壓壓得趴在地上,渾身劇烈的顫抖,似乎下一秒便要被壓成一灘爛泥,嵌入地面里去。她雙掌撐住地,拼命堅持著不垮下去,嘴唇被牙咬破了一圈,血跡順著嘴角一滴一滴掉在地上,砸出吧嗒吧嗒的聲響。
終于,在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之前,身上那威壓陡然一變,她連人帶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著飛到空中,而后飛出大殿的后門,繞過兩道門廊,一路飛到后室,砰的一聲,再次砸在地上。她的臉又一次磕在拐棍上,差點磕掉幾顆門牙,把她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在這時,她身上那恐怖的威壓已全部收回去。她就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拼命的喘氣,吐出幾口血沫子,半天才緩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