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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病人女友

7.做客

我的病人女友 顧梔酒 3055 2019-02-18 17:57:38

  從江大出來后我不著急回家,去了一家叫做聽風(fēng)的咖啡店,這家店鋪恰巧開在江大附近的銀湖路上。

  那條路兩旁種著清一色的銀杏樹,春天的時候常青,秋天10月底的時候一片金黃。

  那家咖啡店的前身是個奶茶店,2個月前剛改成咖啡店,想必是男主人改的,到符合他的身份。

  咖啡館的女主人定期需要來我們院做檢查,她有失憶癥,會不間斷忘記很多事情,很多人,病情發(fā)作起來的時候她連自己都會忘記,更不要說男主人。

  精神病人的家屬除了開銷,要承擔(dān)的精神壓力也是很大的,對她來說,唯一幸運的是,咖啡館的男主人從未想過離棄她。

  我熟練的推開門徑直走去吧臺打了個招呼:“嘿,好久不見”

  “我們見過嗎?”女主人抬頭顯然忘了我是誰。

  在這個溫馨的氣氛下說我是看過你的醫(yī)生,是一個很驚悚又壞氣氛的話,所以我只點了一杯金桔檸檬。

  她收費后轉(zhuǎn)身便去制作,我發(fā)現(xiàn)她的癥狀好像更嚴重,似乎趨于惡化,因為她好像連咖啡怎么煮,飲料怎么配,都不記得,這對一家咖啡館的主人來說,挺諷刺的。

  我看見有人因為過苦的咖啡皺眉離開,也有人因為咖啡過甜皺眉離開,還有人明明要來加冰,但是她卻忘了,男主人面對客人的不滿推出了各種贈品。

  令我值得慶幸的是,金桔檸檬的制作步驟,她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樣清楚,我見客人少了些,問向正在研制新咖啡的男主人:“她藥有在吃嗎?”

  “有,只是成效不太明顯”

  “要是有一天她徹底不記得你了怎么辦?”我問。

  “沒有要是,這已經(jīng)是常態(tài)”男主人看一眼正在制作金桔檸檬的女主人,眼神寵溺有加:“她記得不記得又怎樣呢?不重要,我在她身邊就好”

  每天守著一個不記得自己的人,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告訴她,我是誰,你是誰,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想想就是一件極為疲累的事情。

  有時候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評價一個人容易,真正落在自己頭上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的選擇都會一樣,如果我是他,我想我是很難堅持下來的。

  就在我和男主人這樣短暫的談話期間,我看見她擠壓了兩次檸檬,并且忘了放糖,我要的冰塊她也忘記,我不禁有些后悔,剛剛不應(yīng)該過度相信女主人,我應(yīng)該老老實實的排隊等待男主人。

  想著一會必然的酸爽,我有些郁悶,她的癥狀確實是嚴重了很多,她的病程很長,治療起來也很十分復(fù)雜,我之前實習(xí)的時候她就來我們醫(yī)院就診,到現(xiàn)在我也記不清幾年了,惡化是肯定的,只是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惡化。

  病本身其實不恐怖,不知道什么時候發(fā)作,才最折磨人,才是恐怖。

  而且其實病情發(fā)作最受折磨的不是病人,真正受折磨的是病患家屬,但病人的痛苦是疊加的,一是清醒后身體上的痛苦,二是給家屬造成麻煩的心理負擔(dān)。

  剛剛那么多客人的不滿,雖然危機被男主人化解了,但她知道自己剛剛做錯了很多步驟,所以她制作飲品的時,嘴里念念有詞,面對這樣的情況,我當然不可能一通差評,她小心翼翼的將制作好的金桔檸檬推給我。

  我只有強顏歡笑的接過她認真制作的金桔檸檬,她期待的看著我,我不好推辭,勉為其難的嘗了一口,好在男主人及時端出了西點:“贈品”

  她看到男主人又送出贈品,詫異外加愧疚的望著男主人:“我是不是又放錯了什么?”

  “沒有,你只是忘了我們在金桔檸檬的飲品里加了一份贈品”男主人微笑著摸了摸女主人的頭。

  她并不相信,男主人為了減緩她的愧疚感不惜犧牲我:“不信你問問他”

  有什么能夠作為鐵一般的事實說服她呢,唯有事實,這個情況下兄弟插我兩刀,我也只能插自己兩刀,喝了一大口,口中的酸澀著實難忍,好在男主人支走了她。

  我一口氣吃了不少西點,又指了他的鎮(zhèn)店之寶,作為我插自己兩刀的報酬,他也欣然應(yīng)允。

  酸酸甜甜的味道將我的味蕾炸裂,很是復(fù)雜:“拽著我給你們的幸福生活撒糖,對我來說有點虐”

  “那要我給你介紹一些女生嗎?”

  “不了不了,你們那個圈子的女生,不適合我,我感謝你”

  “一棍子打死這么多人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目前咖啡館經(jīng)營成這樣你也不怕賠本”

  “她開心,我就不賠本”

  我看著儒雅的男主人,想著還會有什么會激起他的情緒,女主人再次回來,我只好再次裝模做樣的喝一口極為酸爽的金桔檸檬,我感覺我的表情管理有點失敗,但是我盡力了。

  “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姑娘,寫小說的,寫了個兄妹小說,有沒有興趣看?”

  “沒有,你好久沒來,怎么今天忽然來了?”男主人還是那樣對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不在意。

  “我正處于一個命運的十字路口的時候,碰到了一個有趣的人,她寫了一個兄妹故事”

  “你母親又來催你了?”他關(guān)注點在我說的十字路口上。

  顯然我母親的催婚事件已經(jīng)遠近聞名,連以前的病患家屬都知道了,雖然可能是我自己談心的時候無意暴露的。

  我和咖啡館男主人的關(guān)系,與其說我們是醫(yī)患關(guān)系,不如說他是我人生導(dǎo)師的。

  “不是,我媽最近不怎么折騰,只是我后面會接一個有點麻煩的病人,一個刺激而又有趣的病人,如果治療失敗,也許我十有八九會戳碎我自己的靈魂”

  他沒有抬頭,只是繼續(xù)低頭沉迷研究新制咖啡。

  “所以我在我靈魂尚且健全的時候來看看老朋友,免得以后我住進我們醫(yī)院,你見到我了依然叫我俞醫(yī)生,那到時候我可就瞎開藥”

  他終于抬頭看我一眼:“越聽你這么說話,越覺得你緊張,輕松的狀態(tài)也有時候比你緊繃的狀態(tài)的時候,處理問題更加的完善”

  只有他明白我玩笑下的緊張,我吃著自己味蕾換來的鎮(zhèn)店之寶,甜膩的味道在口腔流連:“金融你懂,治病還是治心病你就沒我專業(yè)咯”

  他笑笑,沒說什么,不過給了我一個眼神,那眼神讓我有些不安,他話不多,但是看事情卻通透。

  “輕松的狀態(tài)來診斷確實會更好,但還是有點壓力的,因為接了以后,很多方面的目光就會集中在我身上,我有直覺,這會是一個有意思的病情”

  “你對你的熱愛是不是一種偏執(zhí)?”男主人問。

  我無奈的笑笑:“對理想,誰又不堅持?我只是有生之年,想盡我所能的想做我想做的,這件事我是真的有興趣,而且如果我不接的話晉升機會渺茫,我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吧”

  “急流勇退謂之知機”他語重心長道。

  “唉~你看山是山,看海是海,是因為你已經(jīng)見過山海,但,我沒有”

  他平靜的看著我,那種平靜平復(fù)下我波濤涌動的內(nèi)心。

  仔細想想我現(xiàn)在中產(chǎn)虛虛晃晃,我很清楚的知道上去有多不容易,掉下去有多容易,人還是要有穩(wěn)定的面包,才能撐住自己熱愛。

  所以危機感還是有的,人不能活的太安逸,太安逸,生活會打你一個措手不及。

  我看著悠閑研制咖啡的男主人,他此刻只是一個開咖啡館的,但他穿著依然講究,他衣服的風(fēng)格看似隨意,但不用說肯定依然是我沒聽過的牌子:“我要是像你,我也就收病人看心情,想收就收,什么課題研究想做就做,不需要巴巴的等科研資金”

  “醫(yī)生不都背過希波克拉底的誓言嘛?你要那么多面包做什么?”女主人以為所有的醫(yī)生都應(yīng)該像老師有教無類,我們應(yīng)該做道有救無類。

  我選擇做精神病科醫(yī)生最大的原因是因為興趣,沒有興趣的事情我不會做,也不會堅持這么久,可是這些年我也已經(jīng)不小,收入橫在我的頭上,讓我不得不丈量理想與現(xiàn)實差距:“沒有面包,我談不了熱愛,我總不能啃老吧”

  “但聽上去你好像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女主人問道。

  “但同時也會是一個有趣的事情,他不是也說過風(fēng)險和收入是對等的嘛,我會有我的收獲”我說。

  “但是與戳碎你的靈魂相比,值得嗎?”

  “蛋糕有點甜,肯定是你做的”

  男主人維護自家人一向及時:“是我做的,甜的話喝點飲料正好中和”

  我深知再繼續(xù)待在咖啡館,會持續(xù)不斷的受到他們甜蜜的暴擊,走之前我不愿意浪費我的票子和味蕾換來的贈品,畢竟西點確實口感不錯。

  “打包我?guī)ё摺?p>  我拎著精美的打包盒,站在門口,看到外面昏黃的街燈,燈光映照在青黃不接的銀杏葉上,飄落在地的銀杏被風(fēng)輕拂而起。

  推開門的時候,我聽見她又在追問男主人:“你是誰?”

  我沒能聽到男主人耐心的解釋,畢竟推開門不離開,站在原地會是一個很尷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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