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江橋就炸了,聲響很大,霸占了地方熱點一段時間,隨著新橋開始通車,中山橋就這樣被人遺忘在記憶中。
是夜,三哥做局請我去吃飯,囑咐我不要帶任何人,我有些奇怪,當三嫂來的時候,我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那晚三嫂哭訴著自己活多錢少,病人不相信自己,三杯黃湯下肚,眼圈微紅說生活像個強奸犯,像個染缸,她身不由己。
那一大串的比喻吐槽讓我覺得如果這家伙要是棄理從文還是很有天賦的,至少可以忽悠初出茅廬的男青年。
三哥沉默的在旁邊,平常最會開玩笑和嬉鬧的他難得的安靜。
三嫂說到動情處的時也沒見她落兩滴淚花矯揉造作,三哥一直沒接話,只是默默的聽著,這種情況下我不太好開口,好在三嫂一訴發(fā)泄后及時收住,她的結束語是:“我還在堅守,所以還會有更多的打擊等待著我迎頭而上”
我意識到應該讓三嫂適當的情緒發(fā)泄,過早的壓抑不太好:“三嫂,大家都是友軍,偶爾發(fā)泄一下情緒是必要的,我不會嘲笑你的”
三嫂明白我的意思,無奈道:“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樣,發(fā)泄一下,我也發(fā)泄完了”
“就這樣?”我沒想到她比喻性的罵幾句就發(fā)泄完了。
她笑了笑:“誰讓我還在堅持自己的選擇,所以我只能是今天紅了眼,明天還要打起精神去上班的小醫(yī)生,大睡三天三夜那都是年輕人做的事情,我這樣比較符合生存規(guī)律”
我嘆息:“要是實在太壓抑,你可以寫點什么轉移注意力和舒壓”
“我哪有時間寫東西,都說李白寫詩文筆疏狂,在我看來說破天不過是發(fā)酒瘋的牢騷”三嫂對文學理解顯得十分通透:“文人普遍生活不如意,然后以文撫慰自己,我能顧好我的生活就不會那么不如意”
“你說人家生活不如意以文安慰自己,人家至少混了了詩仙的名號,咱發(fā)酒瘋可混不到醫(yī)仙的名號”我說。
“你把我這些話記下來,回頭寫進小說,也許能成為小說仙”三嫂笑中有淚但是狀態(tài)很好。
“今天又遇到醫(yī)鬧了?又是那個不像話的病人,說出來,拉我們院給他治治”我開玩笑道。
“一個空降兵”三哥道。
空降兵啊,三嫂顯然已經調節(jié)好自己的情緒,但是三哥顯得有些沉悶于是三嫂對三哥道:“我都好了,你還沒好?建風說說你那個女病人,你們最近怎么樣?”
“追女孩是個輕松又不輕松的事情,她不是撩兩三句吃個飯基本就成的姑娘”我不愿意告訴別人自己的戀愛心態(tài)和細節(jié)。
她顯然對我打哈哈的回復不滿意:“嗯,我知道,也許我該問你的病人女友怎么樣”
顯然三哥知道我和夏鷗的關系了,并且他還將這層關系告訴了三嫂,果然要結婚的男人都是沒有秘密可言,我憤憤的看他一眼回道:“最近還好吧,不溫不火,在做催眠治療”
“我看過她小說”三嫂道。
我都沒有看完,我有些詫異的問:“看完了?”
“沒有,有的地方不通順,就沒看了”她誠實的回復。
“嗯,那是她小時候寫的”我說。
三嫂笑話我:“這就開始為她辯白護起犢子了?”
“沒有,實話實說而已,你高三大一會去寫這些嗎?”我問。
三嫂沒有正面回復我的問題:“哼,我看了一點以后,我明白你為什么被她吸引”
我有些好奇,我也想知道我被她吸引了什么:“為什么”
“她把自己的情懷寄托在小說里,似乎是為寫故事而生的,字里行間中能讀出她是孤獨的,你之前一心投入研究,也是孤獨的,她做到了全神貫注,你卻顧忌很多,早就不是單純的做研究,所以你其實是欣賞她身上對追求的干凈和透明吧”
三嫂此言一出我沒有當即否認,我踟躕了半晌才道:“她筆法稚嫩,框架零散,有的地方邏輯不通,其實我根本讀不下去,可很奇怪她想要訴說的情緒和感覺我在閱讀的時候,能感受到,我也曾掙扎過,疑惑過,拒絕過”
三嫂和三哥齊刷刷的注視著我,我嘆息:“我知道我只要協助警察蜀黎破案,其余的不要多想,做好手邊工作就好,可是你知道有些東西是會傳染的,是會吸引的,我拒絕不了”
三嫂皺眉:“那如果她是殺人犯,你會怎么做?你想過嗎?我覺得你該考慮了”
“我其實一直在心里有這個假設,其實如果她殺了人,坐實嫌疑人的身份,我對此也不能做什么吧,我所能做的不過只有寫出好看的診斷報告以供警方參考”
“可你如果一直不治療好她,那這個案子就會一直懸著,你有沒有想過要拖延?”她又問。
“沒有,我即使想做,也會被老大他們發(fā)現,我不斷告訴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道心依舊,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臥底”
“可你做的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秦牧很擔心你”三嫂道。
“三哥擔心我,當時還不把情報探聽準確,我好當時直接拒絕”
“如果重來一次,你會拒絕嗎?”三哥問。
我笑笑:“這該不會是我媽利用老職工的余威串通老大給我安排的相親吧?”我問。
“那你可真是夠臉面,串通老大和警方,你覺得幾率多大?別去想這些沒譜的事情”三哥道。
三哥要一個答案,那我就給他一個答案:“如果重來,重新選擇,我還是不會拒絕”。
三哥嘆息:“如果真的愛,把感情放在調查結束后,這樣對大家都好”
“你覺得我不知道嗎?”我問,顯然我沒得一談戀愛就智商下降的毛病,他沒接話,我繼續(xù)問:“你覺得你能控制自己不去愛三嫂嗎?或許你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和理智,但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嗎?”
三哥道:“如果明明知道這是一場戲,我不會深入進去”
“那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精神科醫(yī)生”我果斷的回復。
“救人之前,首先我也是個人,我要先確保我自己的狀態(tài)不會有問題,自己狀態(tài)有問題的醫(yī)生,所救的病人也會有問題”三哥道。
“今天叫我來,不是安慰三嫂的嗎?怎么變成了拍犯罪心理片的自述?”我說。
“比起方怡,你才最危險,你真的清楚你在這個片子里的人物角色嗎?你確定自己沒有搶戲加戲?”他問。
“我知道在這個犯罪心理片中我的人物角色是什么,是一個配合演出的輔助,是一個治愈花季少女得到新線索的靈魂臥底,那么我的靈魂是什么?我相信一個把人性看透卻依然天真待世界的姑娘不會是殺人兇手,我沒有否定過警方的推測,但是在實證下來之前,她只是嫌疑,我想做的也只是看到最后的結果,我改變不了什么,我知道”
三嫂見我的語氣里有著較真:“我們只是擔心你這樣會壓力過大”
“可是又不會撤出來我”我自嘲的笑了。
“我們不知道她在你眼里是什么樣的形象,我們只是提醒你她涉及刑事案件,是個危險的存在”三嫂道。
“我知道”
“在那個案件里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相信你多少也已經知道,我就不再多說什么,我只是怕你會出事”三哥道。
我和三哥一路走來,雖然沒有夸張的共過生死,經歷也談不上有風風雨雨的艱辛,但是他一直很照顧我,我當然知道他今夜的這番談話是沒拿我當外人,有話直說,他不會害我,他們說這么多只是擔心。
“你擔心我的狀態(tài),不如關心關心三嫂,我皮糙肉厚”我說。
三嫂笑笑道:“我希望結束后,我們還能一起這樣把酒言歡,然后你能帶來你喜歡的那個姑娘”
“好”
那天夜晚的談話在我的記憶中印象深刻,以至于好多年以后我一直不能忘懷。
真正影響到我的是三哥說的另一句話,他說:“你有沒有想過去她的家鄉(xiāng)”
“我已經去過”我回復。
“是你一個人嗎?”
“不是,是夏鷗陪我一起的,我在去那里的路上還碰到了鄭橡”我說。
“那你收集到你要的信息了嗎?”三哥問。
“大致有一些了解”
“我指的是你有沒有自己去私下了解,不是誰的陪同,也不是簡單的聽警方提供的那些線索”
“什么意思,讓我不要相信郭靖給我的信息?”我問。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自己去了解一些詳情,我聽說警方為了保護案件詳情,很多東西都沒有公布”
“但是信息都是通過院長和鄭橡口述,如果警方有意保護案件隱私,我恐怕也私下問不出什么吧”
“你沒有想過去聽一些別人的評價嗎?認識雙胞胎的只有那兩個人嗎?”他問。
三哥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