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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在記憶里的昨天

第二十二章

模糊在記憶里的昨天 叢靈兒 4144 2019-05-08 15:08:55

  從BJ回來后,汪雨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癱在床上不想動,仿佛身體和靈魂都在某個角落里放棄了。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甚至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整日昏昏欲睡。睡著了,夢就像亂七八糟的廢紙,堆在一起,揉成一團,醒來后,他只能記得一片模糊。于是,他就這樣無所事事地躺在家里,兩天過去了,不吃不喝,不問世事。沈婷端來飯菜,他像是一個不再屬于這個世界的死人,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任憑一切發(fā)生。他渾身的頹廢氣息,連空氣都能感受到。

  汪澤只以為是沈婷的胡作為非讓汪雨受到了打擊,他才會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見兒子一天比一天的憔悴,他這個做父親的,心里其實也挺不是滋味的。可他又覺得小兩口之間的事情,他也不好過多地去摻和,而且他們父子彼此間長期的隔閡讓他不知道該怎么去跟兒子溝通,更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如此這樣,他便只能在一邊干著急,見沈婷又原封不動地把飯菜給端了下來,汪澤口是心非地說道:“不吃就餓死算了。”

  到了第三天中午的時候,沈婷實在是受不了汪雨這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她一把把汪雨給拉了起來,拿起碗筷,夾了一筷子菜便硬要往汪雨的嘴里塞。

  汪雨一臉嫌惡地看了一眼沈婷,順勢打翻了沈婷手中端著的飯碗,大聲地呵斥道:“你鬧夠了沒有?”

  “我鬧夠了沒有……”沈婷哼笑了兩聲,她見汪雨這么跟自己說話,覺得他特別的不知好歹,便反問道:“到底是誰在鬧?。俊?p>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后,沈婷對汪雨則是百般奉承,不管對方怎么跟她發(fā)脾氣,她都沒有任何抱怨地給忍了下來,現(xiàn)在她還每天過來給汪雨端茶倒水,可對方還是死活都不肯理她??粗媲暗耐粲?,沈婷是越想越氣,她一個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千金大小姐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就著憋了許久的情緒,沈婷近乎咆哮地砸掉了手邊所有的餐盤,發(fā)泄完之后,她趴在汪雨的腿邊哭著問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滿意?”

  “簽了吧?!蓖粲晏ь^看了沈婷一眼,面無表情地從身邊的抽屜里翻出來一張紙遞到了她的面前。

  沈婷看著汪雨遞過來的離婚協(xié)議,發(fā)了瘋了似的笑了起來,然后淚流滿面地在汪雨面前把那張紙撕得粉粹,她知道自己跟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jīng)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可汪雨是她沈婷好不容易才爭取過來的東西,為了他,她曾經(jīng)甚至可以連命都不要了,這讓她如何甘心放他離開。沈婷偏執(zhí)地想著,即便汪雨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了,她也要把他的肉體留在自己的身邊。

  “你當初提出來要跟我結婚,可自從我們結婚后,你連碰都不碰我一下,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沈婷一邊哭,一邊責怪起汪雨來,“我那樣做都是被你逼的,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全部都是你的錯?!?p>  沈婷見汪雨像一塊死木頭一樣,絲毫沒有反應,依舊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心頭一股無名火蹭地冒了出來。她咬著牙,猛地一把把他拉到穿衣鏡前,指著鏡子里的影子,聲音尖得刺耳:“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到底像什么?”

  汪雨抬起頭,看了看鏡子里面的自己,他從來沒有這么地討厭過面前的自己,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傷害了自己的愛人,親手毀了原本屬于自己的幸福,讓他現(xiàn)在過得跟行尸走肉沒有什么分別,也讓他失去了茍活于這個世界上的理由。汪雨越看越討厭鏡子中的自己,他憤怒地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向鏡子,鏡子被擊中的一瞬間,如同被撕裂的世界,支離破碎,玻璃片四散飛濺,鮮血與碎片交織成一團。汪雨的眼前一陣模糊,他的腦袋一片空白,身子搖晃了幾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世界在他眼前倒塌,仿佛連他的靈魂也隨著這一擊一同崩潰了。

  沈婷被汪雨的舉動嚇得臉色蒼白,她愣在那里,腦袋里一片空白,似乎所有的思緒都被那一瞬間的恐懼凍結了。然后,她控制不住大哭了出來,哭聲撕裂了沉默,涌出的是無法言說的絕望。

  何麗本來一個人低頭吃著飯,樓上傳來的動靜把她嚇得心頭一慌,她立馬拋下碗筷,沖上去看個究竟。她倒是不關心沈婷和汪雨那些小打小鬧,畢竟,誰沒點兒事兒呢?可她心里清楚,這兩個人,萬一鬧出什么亂子,尤其是汪澤不在家的時候,指不定又得找她的麻煩。按照汪澤那脾氣,他肯定會拿自己這個當長輩的說事兒,指責她沒把這兩個孩子管好。

  何麗一進門,便看見汪雨像個摔破了的布偶一樣躺在地上,旁邊跪著的沈婷眼淚已經(jīng)濕了她的臉。她站定,眉頭緊蹙,臉上的怒氣沒有絲毫掩飾,冷冷地問了句:“你又做了什么?”

  可能是因為自己身世的緣故,何麗向來就看不慣沈婷這種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尤其是發(fā)生了上次的那件事之后,她對沈婷更是嗤之以鼻的。雖然何麗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就連她這種人也很瞧不上沈婷的無法無天,胡作非為,所以當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汪雨和滿地的玻璃碎片的時候,她認定是沈婷又做了什么過分的事兒。

  “我沒有……”沈婷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帶著哭腔跟何麗解釋道:“他就這么暈倒了,我什么也沒做……”

  何麗蹲下來一邊查看著汪雨的狀況,一邊打電話叫了急救,掛了電話后,她又給汪澤撥了過去,簡單地跟他說了一下情況,便把電話給掛掉了。在等救護車的這段時間里,何麗不停地試探著汪雨的鼻息,生怕他就這么斷氣了,自己沒法跟汪澤交待,她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到救護車出現(xiàn)在了自家的樓下,她才松了一口氣。

  汪澤跟毛文靜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正在給汪雨包扎手上的傷口,毛文靜小跑兩步追上前問道:“醫(yī)生,他沒什么事吧?”

  “身體上沒什么大問題,就是餓的體力有些不支,再加上情緒太過于激動,所以就暈倒了。”醫(yī)生幫汪雨包扎好了手上的傷口,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建議你們帶他去看一下心理醫(yī)生,我覺得他……好像有點抑郁癥的傾向?!?p>  “什么?抑郁癥?”聽到醫(yī)生這么說,汪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我也就是猜測,畢竟術業(yè)有專攻,你們最好還是帶他去看一下心理醫(yī)生,有的話也能及時治療,沒有的話做個心理疏通也是好的?!贬t(yī)生建議道。

  “知道了,謝謝你?!蓖魸筛t(yī)生道了一聲謝,等他幫汪雨包扎完,就又把醫(yī)生給送了出去。

  想著醫(yī)生說的話,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汪雨,汪澤心里面是五味雜陳的,他一方面感到心疼兒子,一方面又感到有些惶恐不安,就跟當初面對汪雨他媽的時候,他也是同樣的惶恐不安。毛慧言當初也是因為汪澤的出軌而患上了抑郁癥,然后才開始拒絕治療的,汪澤那個時候一直以為抑郁癥只是單純的心里不開心而已,并沒有過多的重視,他曾經(jīng)甚至覺得毛慧言只是一時地耍小脾氣才不好好地接受治療,直到毛慧言走的那天,汪澤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不可饒恕的罪過,可在大家面前,他一直都沒有勇氣承認是自己把心愛的妻子給害死了,他一直都欺騙自己毛慧言是得癌癥病死的。

  汪雨醒來以后,毛文靜直接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家里,她跟汪澤都覺得現(xiàn)在最好還是把汪雨跟沈婷分開,免得他倆又再發(fā)生什么沖突。離開醫(yī)院的第二天,毛文靜就帶汪雨去看了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在確診了汪雨確實是患上了抑郁癥之后,毛文靜躺在床上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她想著毛慧言臨終前對自己的囑托,想著當時姐姐拉著她的手把汪雨托付給自己的情形,毛文靜就覺得心中有愧,她蜷縮在被子下面啜泣了起來。

  毛文靜現(xiàn)在特別后悔當初自己硬是要把汪雨跟沈婷兩個人撮合在一起,也后悔之前沒有直接把錢借給汪雨,如果當時她借錢給汪雨了,汪雨便就不會被汪澤脅迫著到公司上班了,如果他不來公司上班,他便就可以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便也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身心俱疲,備受煎熬了。

  毛文靜一直以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汪雨好??涩F(xiàn)在,她才終于明白,自己所謂的“好”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的幻想。她從未真正站在汪雨的角度思考過,也從未問過汪雨,她到底想要什么。其實,她并不懂汪雨的心,根本就沒意識到,那些她認為是“為汪雨好”的決定,可能恰恰是汪雨最不需要的。

  為了陪伴汪雨,毛文靜把手邊的工作都給推掉了,一天二十四小時地陪在汪雨的身邊。在接觸了一個星期的心理醫(yī)生后,汪雨的情緒似乎有些好轉了,他會偶爾地跟毛文靜聊聊天,也會偶爾地笑一笑,汪雨從口里說出的每一句話和臉上露出的每一個微笑都會讓毛文靜感到高興。

  這天,毛文靜帶汪雨到公園里來散步,兩個人悠閑地在午后的陽光下遛著彎兒,走著走著,他們在路邊的草地上遇到了一對小情侶,男生正低頭吻著身下的女孩,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甜蜜的笑容,就這么依偎著坐在草地上你儂我儂。

  汪雨看著眼前的這對小情侶,想到大學的時候,他跟沈婷也是這樣經(jīng)常地坐在學校小河邊的青青草地上曬太陽,那個時候,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他們彼此握住對方溫暖的手心,披一身陽光,裹一縷微風,就好像整個世界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似的,那種感覺,現(xiàn)在想起來,汪雨都還覺得既美好又甜蜜。

  “小姨,你能幫我個忙嗎?”汪雨扭過頭對一邊的毛文靜說道。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小姨都會幫你?!甭牭酵粲觊_口說有事情要自己幫忙,毛文靜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她正不知道如何來彌補對汪雨的愧疚,現(xiàn)在他主動說要自己幫忙,她想著不管是什么事兒,她都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滿足自己侄兒的要求的。

  “我想辦個畫展,你能幫我張羅一下嗎?”汪雨請求道。

  “當然沒問題啊?!泵撵o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我有一個朋友,她就是專門幫別人策劃畫展的,小姨回去就幫你聯(lián)系?!?p>  “還有就是……我的畫都在我爸那邊的儲藏室里,能不能……幫我去拿一下?”汪雨雖然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但他更怕回去之后沈婷又跟他鬧,便拜托毛文靜幫他回去拿一下東西。

  “好,沒問題啊,我下午就幫你去拿。”毛文靜一臉溫柔地對身邊的汪雨笑了笑,她挽起了汪雨的胳膊,又陪他在公園里逛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回到家,毛文靜直接去了汪澤那兒,把汪雨那些畫都帶了回來。晚飯后,汪雨開始整理自己的作品。他一張張?zhí)舫鲎约簻蕚湔钩龅漠?,挑到最后一幅時,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定定地盯著畫中的人物看了好久。眼前的那張臉讓他心底泛起了漣漪,思緒莫名地被拉得遠了。突然,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汪雨下意識地伸手去擦,卻不料另一顆淚珠緊隨其后,悄然落下。那一刻,他心里的憂傷如同潮水般涌了上來,抹不去,甩不掉。他將挑選好的畫作整齊疊放在桌子上,像是給每一幅畫都留下了心情的記號,隨手寫下留言,輕輕標上了自己的想法。

  整理完畫作之后,天已經(jīng)開始微微發(fā)亮,汪雨一夜未眠,整個人顯得疲憊不堪,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點睡意都沒有。整個臥室寂靜得像死寂一樣,連空氣都仿佛停滯了。他躺在床上,仿佛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那種沉悶的節(jié)奏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兒時與母親在一起的溫馨畫面,還有那些與沈婷共享的甜蜜歲月。想到那些美好的時光,汪雨不禁嘴角上揚,可隨即他又想起了現(xiàn)在,所有的愛都已離他而去,那些曾經(jīng)溫暖他的身影,如今已不再在他身邊。他的臉上瞬間泛起了絕望的表情,那種從心底升起的空虛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感到心里的愛已被抽空,連同整個人一起,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意義,覺得自己這樣繼續(xù)活下去,簡直毫無意義。

  水涼了還能再燒,心若涼了,卻永遠也難以溫暖。汪雨懷著滿心的傷痛,像做一件早已決定的事一樣,拿出了那片早準備好的刀片。刀刃輕輕劃過手腕,鮮血緩緩流出,染紅了床單,紅得讓人心驚。血液的顏色與那張潔白的床單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仿佛一切的痛苦、煩惱和絕望都凝結在這一瞬間。當?shù)镀|及肌膚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一片空白,那種久違的輕松像風一樣,悄無聲息地涌上心頭。此刻,他感到仿佛終于放下了所有的沉重,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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