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滅族往事
“大師兄。”
百里覦在他起身要回去之際，出聲喚住了他，云煜垂眼看下來，眸中映不出漫天星河，也映不出她的身影，只有沉沉的濃黑寧靜。
“還有什么事么？”
她揚(yáng)起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語氣雖故作輕松，臉上卻殊無笑意。
“你就真的一直都那么討厭二師兄么？”
云煜目光冷凍在她話音落罷的一瞬，百里覦幾乎以為他要真的要發(fā)火了，可等了半晌后，卻只等到他聲音平靜的回道
“也沒有一直，確切的說只有兩次?！?p> 話已至此，不說清楚總是不甘心的，于是百里覦繼續(xù)問道
“哪兩次？”
“第一次是師尊帶他回來，我一見他就心生厭煩，第二次……”
云煜說到關(guān)鍵之處，又停下不說了，氣的百里覦銀牙暗咬，心想又說話說一半，真是煩人。
“第二次是他跟你爭掌門之位？”
百里覦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她和云煜該是母胎犯沖，不然他何至于對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就心生反感？百里覦被百里汐帶回?zé)o妄之時，還壓根兒不記事兒呢！
“我忘了?！?p> 說完，云煜抬足跨過屋脊，腳步輕盈的沒發(fā)出半點(diǎn)兒聲響，待要順天窗爬下去之時又對她再次叮囑道
“以后好奇心別太重，知道貓?jiān)趺此赖拿?？?p> 那夜過后，百里覦擰不過云煜不愿與她共處一室的意愿，只能選擇和叁兒同室而居，并且為了表示對前輩的尊敬，她還主動打起了地鋪。
又過了幾天，三人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一直都未踏出客棧，期間云煜幾次想要只身潛入皇宮，卻都被百里覦攔住了，百里覦在等，等她心中最佳的入宮時間，可就在她所等那一日如期而至的前夜，她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這個夢，是屬于叁兒的。
百里覦走出夢境中的煙霧，看見叁兒正低著頭蹲在地上，身后尾巴輕輕搖晃，顯示出心情很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臉上突然綻出甜甜的笑來，可還未等笑意散盡，就來了幾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疾步走到她身前。
叁兒仰頭看著來人滿臉的懵懂，不知他們究竟是何意。
“我親眼看見她與那人談笑！”
“你和那人究竟什么關(guān)系，還不如實(shí)招來？！”
一句厲聲問話，還未等叁兒想好該怎么應(yīng)答，就又聽到另一人繼續(xù)厲喝道
“抓起來，押下去！”
變故來的太快，周圍人影紛亂，叁兒沒能說出一句整話，就被丟進(jìn)了狐族關(guān)押重罪者的地牢，她揉了揉摔疼的手臂，懵然的似乎還不清楚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么。
“我又惹太子生氣了嗎？還是惹怒了狐帝呢……”
可陰沉森冷的大獄中，終不會有人回答她，她像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diǎn)，從地上四肢并用著以一只狐貍爬行的姿態(tài)爬到墻角，然后蜷進(jìn)了陰影中，努力的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
獄中關(guān)押形色罪人，有狐族、也還有別族，叁兒躲在角落里別著眼睛偷偷的看著，看上去既害怕又止不住好奇，她在牢里呆的實(shí)在太過無聊，只能用手指摳著墻面石板上的青苔打發(fā)時間，口中還念念有詞的嘟囔著被抓時侍衛(wèi)對她說的話，像是在反復(fù)回憶當(dāng)日被捉拿的情形。
百里覦蹲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她，試圖靠的更近些，以便聽清她的喃喃自語。
“我……與那人談笑？”
叁兒摳向墻面的指尖略微用力，等到手指離開墻縫時，她的指甲縫里除了黑泥青苔外，還滲出些許血色。
“他定是九天的仙人，既是仙人，我又怎么會因?yàn)榕c他認(rèn)識而獲罪呢？”
夢境中的日月更迭完全看做夢者的意識，若叁兒本身覺得沒什么重要的事發(fā)生，那日升日落也只在她一念罷了。
百里覦眼看著日子如加速一般在自己眼前閃現(xiàn)，墻上鐵窗外也明暗流轉(zhuǎn)無數(shù)次，她開始意識到那些人要不是已經(jīng)將叁兒定了罪，打算擇日發(fā)落，就是已經(jīng)將這個小狐貍徹底忘記了。
監(jiān)獄的變化是墻縫青苔皆被叁兒摳了個一干二凈，叁兒的變化是看上去……竟有些胖了，特別是腹部，似乎比入獄時粗壯了不少。
時光快速流逝，驟然停在了某日，百里覦不知這一日對叁兒而言有什么特別，但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yàn)來判斷，夢境該是要轉(zhuǎn)噩了。
這日，叁兒在漸漸習(xí)慣了監(jiān)獄生活后，不知正沉緬哀嘆著什么，忽聞外面一聲巨響，緊接著平地生驚雷，雷聲滾滾由遠(yuǎn)及近而來，嚇了她和百里覦皆打了個機(jī)靈。
叁兒有些慌神兒，她起身走到由狐族法術(shù)緊鎖的牢門，伸手一推，牢門竟自行打開了，她手觸電般的收了回來，怔怔盯著門看了許久，似想到什么般瘋也似的跑了起來。
“圣壇……狐族的圣壇！”
圣壇被破，萬佛山毀滅，天狐族消亡，叁兒的族人盡數(shù)死在此日……這是百里覦那位九霄云殿上的主子登基天帝之位后，較為濃墨重彩的一筆，被傳的眾所周知。
叁兒似乎覺得人形跑的太慢，在奔跑中不由化回本身變作狐類，百里覦以阿飄的形態(tài)緊緊的飄在她身后，眼看腳下的路濕滑加重，她雪白的爪子踏上一片殷紅時頓住……尖鼻湊到腳尖輕輕嗅了嗅，又本能的將腳上沾到的血水用力甩凈。
血水自是甩不干凈的，因?yàn)榇说卦缫褲M是鮮血．堆成山的尸體有狐有人，百里覦在這血路盡頭、尸山背后，看見一個身著銀白盔甲的雄偉背影，還有另外的兩人，想是天狐族的狐王與太子了，只是對比起銀甲熠熠、沾的都是旁人之血的那位天神來說，這二位的姿態(tài)就很是狼狽了。
還來不及思考別的，叁兒就已經(jīng)喘著粗氣，猛的抬足向遠(yuǎn)處那抹光亮奔去，等百里覦再回過神來，就看到已化成人形的叁兒被那人執(zhí)劍穿透腹部，叁兒緊握著那柄貫穿她身體的長劍，手掌和身子疼的輕顫。
百里覦震驚之余，努力向叁兒所在的方向飄了過去，離的越近，她就越是將映在叁兒眼中的執(zhí)劍者樣貌看了個清楚看清……那樣冰清似雪的面容，溫潤的眸子里，似乎閃過一瞬間的詫異。
叁兒只是拽著他的長劍，看了看他，又扭頭看了看她曾侍奉過的主子，抖著唇想求他憐憫。
“能不能．別殺他們？
利刃劃破手掌，掙開了叁兒的束縛，她睜大眼看血紅之色撲面而來，狐血當(dāng)頭淋下，狐王和太子的身子就在她面前倒下，使本就贓污的衣衫染上熱血。
叁兒本能接住那顆掉到身邊的頭，原本妖艷的面容此刻是從未有的可怖猙療，與她瞪大的眼晴傻傻的對視著。
百里覦不能再放任這場噩夢繼續(xù)下去，于是一頭撞向叁兒的印堂，想要通過這種干擾叫醒她，可卻在兩人額頭相觸的一瞬，讀到了她昏迷前心心念念的一件事。
在那柄貫穿身體的長劍撤出去后，叁兒閉上眼頹然倒下，她想的是……
”你這么好看，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