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后面有解釋，小維是白啟每次重啟宇宙時留給自己的禮物，可以說是另一個白啟，所以第二版用無我指代。
2078年，冉冉晨霧下的黎明。
習慣早睡的白啟在太陽升起前醒來，視覺受限的世界里帶來了安穩(wěn)的錯覺，他很喜歡這個時間段，因為能暫時忘掉些東西。
無我在思維深處輕聲說：“時間到了?！?p> 白啟一直幻想那是一個噩夢，是醒來便會忘卻的虛幻，而不是真實的未來。
溢滿視野的黑霧降臨，像多年前那次沉寂的相逢，只是年輕時的自己背對著他。
視野好似亮了些，年輕的自己轉過身，面無表情，“熟悉這個畫面嗎？怎么開始就讓它怎么結束。”
白啟沉默著，似乎只要不回復，轉移思維的過程就能無限拖延。
一塊立體光幕在黑暗中顯示，里面是燃燒著的太陽，而太陽的核心已經(jīng)缺失了一塊，缺口正在向外蔓延，視角也向后移動，暴露出了黑暗的星系背景。恒星系背景與太陽核心一樣黯寂。
時間過去了十幾個單位，這時太陽就像一個氣球，外層大氣下什么都沒有，最后，太陽消失了。畫面下面有一段若隱若現(xiàn)的進度條，每幀的時間用高對比度的文字寫著1*10^-43秒，差不多是普朗克時間的兩倍。
白啟察覺到自己失去了人的情緒，自己跟身體的聯(lián)系斷了，思維最有意思的區(qū)域徹底黯寂。
“超光速探測器釋放的物質仍能穿過那片區(qū)域，空間還在，也許是一種抹去質量的武器?！睙o我說。
“地球方面？”白啟問。
“海王星軌道上的一支艦隊正在準備全速逃離，但他們能活幾微秒？”畫面切至海王星外，光點標記出一只還未加速的艦隊。
“你的計劃沒變過……我可能忍受不了孤獨?！卑讍⒄f。
“我只計劃送出你的一部分，你不可能一直在在冥王星上等結局，你也不會同意，所以只送思維是唯一有效的方案。思維偽二維化，我的巔峰科技，還有用半個世紀完善的時間晶體信息存儲技術，永生唯一的代價是去掉了情緒，你需要重建純粹的情緒，而不是由一堆物質驅動的情感?！?p> “我一個人能做什么？”白啟問，他隱隱記得這時候應該萌發(fā)出一種叫擔憂的情緒，可什么都沒有，就像幾十個天文單位外孤零零的恒星系中心，現(xiàn)在那里只剩下如潮水般退去引力波……或許什么都沒有。
“維維和啟明星都在，你不孤單，我把東西都留在未來了，還有一些不錯的家伙。”無我笑了，像是在想象有趣的未來，“在我的世界里，還有十七分鐘，現(xiàn)在地球還在?！?p> 最后十七分鐘的家，白啟失去了最后的幻想。
“你不去？”盡管白啟失去了情緒，但思維層面的混亂在這一刻淹沒了理智，浮現(xiàn)的過往和可能的未來相互纏繞，卻永遠保持平行。
“穿越星門后，我的映射會斷開，不可能重建一個出現(xiàn)過的連接，時間粒子告訴我她們正在加速遠離，要跑一段很長的路，她們不能拒絕，我的世界正在下雪，對了，你多久沒看雪了，我為你準備的世界有一片很美的雪原，記得去看看我為你準備的禮物?！?p> “時間粒子能記住過去嗎？”白啟問。
“我?guī)湍銌枂枴齻冋f有，但那條路很遠，要找到她們的媽媽，她們只聽她們媽媽的話?！睙o我試著模仿白啟曾經(jīng)的笑容，白啟記不起那是什么時候的表情了。
四周的空間翻轉成成白啟醒時的一刻，晨霧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太陽要出來了。”無我又說。
“對了，我爸媽呢？”白啟想起了自己的生活。
“好像在哪里旅游，那里深夜，還是別打擾了。”
遲滯的曙光撒在模擬的世界里，一本本發(fā)黃的書透露著時代的滄桑。
“地球真得有下一個黎明嗎？”白啟意識到邏輯出現(xiàn)問題的地方。
“你該走了，好運?！?p> “這艘船的名字是什么？”
“萬物起源?！?p> 星門以萬物起源號為中心擴張，遠處扭曲的星光落向艦艏，無限遠處的光源以超光速位移，拉出一條條不規(guī)則的星軌。直到星門入口被摧毀，星軌才在高速扭曲的空間中消散。
“空間移動設備”的翻譯出了問題，它是保護艦船不受高度壓縮空間影響的設備。萬物起源號釋放的探測球在啟航初被“撕扯”得粉碎，隨后才出現(xiàn)“受壓”，唯有一點是不變的，傳回的電磁信息像是風雨中的燭光?？拷淼辣M頭時，曲率緩緩反彈，撕扯又一次占據(jù)主導。
萬物起源號脫離星門后，扭曲的出口在不經(jīng)意間歸于平靜。
傳感器傳回的信息在十毫秒內解讀完畢，白啟又一次感受到了無所事事。
“嘿，老大，歡迎加入?！本S維跳脫地說，一如既往。
“還有一個智能是誰？”白啟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封鎖的程序，唯一的活動區(qū)域是一個古老的機柜，外表很朋克。
“你不會自己查嗎？你也是個成熟的智能了?！眴⒚餍潜硎境霾糠植粷M。
“快十年沒接觸底層的東西?！?p> “阿爾法?！本S維回答。
“它也上來了？”白啟覺得這么做是有風險的，啟明星的不滿可能源于此。
“沒事的，他讓我們把他的主機搬了進來，33年D-Wave設計，絕版的。”維維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讓一段數(shù)字撞了撞那毫無存在意義的防火墻，像是中年人拍打自己的古董車。
智慧的第一要義是生存，這點在阿爾法上的抉擇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知道了。”白啟有些理解不了智能的回路，上一次他跟維維交流的時間是九年前，也不知道后面的時間里發(fā)生過什么，“確定一下我們的位置。”
“早找好了，CI Tauri距離我們1光年。運氣不錯，4顆氣態(tài)行星，最新探測結果是中間還有一顆固態(tài)行星?！?p> “再存幾張?zhí)栂的莻€方向的圖片，留個紀念?！?p> “太陽系已經(jīng)消失，那一塊沒東西了，只剩一個直徑500光年寬的空洞，數(shù)據(jù)可能有些出路，這個數(shù)字？”
“過去了多少年？”
“依據(jù)星圖和脈沖星，取個整數(shù)差不多300年?！?p> “時間被引力影響，預料之內，不過星門撐了那么久……準備去CI Tauri吧?！?p> CI Tauri e，一顆直徑略小于地球的行星，地表重力為0.8g。形成的年份不長，地質活動依舊劇烈，強震、火山在地面上肆虐。
在航行過程中，又一顆固態(tài)行星掠過恒星，它被命名為CI Tauri f，質量僅為0.05個地球，沒有地質活動的跡象，有一層稀薄的大氣層。白天表面溫度高達70攝氏度，夜晚低至-40度。受內側兩顆氣態(tài)巨行星的影響，行星在不斷加速，預計在二十萬年后脫離CI Tauri的控制。
萬物起源號最初停泊在冰巨星的近地軌道，提取冰巨星大氣中的氘和甲烷，補充消耗的燃料。半年后，它降落在CI Tauri f的荒漠上，沒有完全飽和的隕石坑，流浪的小行星都被附近的巨行星清理了，或者它就曾是某顆小行星。
自開采工程鏈散布在整個恒星系中，萬物起源號攜帶的資源不多，他們只能等待工業(yè)體系的逐步成型。在太陽系，這個工作用了25年，白啟不覺得自己能創(chuàng)造什么工業(yè)奇跡，他選擇了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