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聽好了，今兒要說的書乃是蘇明瞬三娶葉微娘?！罢f書人將拍案在桌上重重一磕，奮力扯著沙啞的聲音，朗聲道：”話說，蘇明瞬離了葉州城，殺了負心的茍二爺，懼禍走他鄉(xiāng)，葉微娘對鏡梳妝，忍不住淚如雨下！丫鬟雪珍偷取葉微娘寶釵典當?！?p> ”好！“寥寥無幾的聽客給說書人捧場，顧初寒坐在了一邊，伸手取茶碗喝了。
這大金朝民風開放，人人都想喜歡聽將軍征戰(zhàn)沙場的故事，卻不喜歡聽這種悲哀的愛情故事，故而說書人說書技巧好，卻叫好不叫座。
說書人眼見座中客人稀疏，心中難免悲涼，自念兒女早喪，無妻無友，恐怕無人送終，自己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唯有靠一嘴的說書技巧攢點三餐果腹費用。
可這座中客人少，難免越唱越灰心，當真想日子不要過了，直接買碗毒藥，自殺算了，還這樣凄凄慘慘地討生活做什么！
說書人心中煎熬，難免唱腔有變，唱到了“蘇明瞬夜宿山神廟，風雪逼催趕路程，十分悲苦，茍二爺幫兇追殺，到處搜山，惶恐不安，萬分悲涼，”一折，竟不禁眼中沾淚，情同此心，淚眼迷離，頓時唱不下去，將拍案在桌上重重一打，隨即雙手捧住，對座中各位，歉意道：“抱歉了各位爺，今兒耿某我唱不了了，嗓子老了，心也老了，唱不了了，各位爺回去罷！”
“唱的什么鬼！”
“退錢，退錢！”
見客人們紛紛嚷著退錢，說書人心中更涼，這些聽客，幾乎月月來聽，與自己都相熟了，現(xiàn)在自己偶有不好，便要退錢，當著人心如紙薄?。?p> 顧初寒見那說書人面色不好，眼中淚水泛泛，便忍不住站起來，對各位聽客道：“這兒有十兩銀子，你們拿去分了吧。多的算我送列位的茶錢！他一個說書的，也是可憐，要是不可憐，怎會淪落到大清早的賣唱為生！”
聽客們聽到有十兩銀子，紛紛眉開眼笑，哪有功夫管她后面說的話，只是從阿悅手里拿走了十兩銀子，然后一哄而散。
“這多錢，夠去樓上聽葉三嗓唱斬將記了！”
聽客們散去。
聞言，耿說書的心中更加悲涼，要不是沒大錢，誰愿意屈就聽自己唱蘇明瞬呢！誰不想聽斬將記這樣的呢！
耿說書的心中灰冷，挺著身子往身后的木凳上重重一坐。
顧初寒走了上來，將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點了點，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你知道，為什么你叫好不叫座么？”
耿說書的心中傷感，不想開口，顧初寒自己笑了笑，道：“因為不新鮮啊！誰能幾十年如一日地聽你唱蘇明瞬呢！”
“新鮮！”耿說書的看著顧初寒道：“小姑娘，你兩片薄唇上下一動，跟我們說新鮮，你知不知道，到哪兒去找新鮮的唱本??！”
耿說書的像是被人打開了話匣子，忍不住訴苦道：“就算有新鮮的唱本，也輪不到我啊，這樓上的說書人背后都有書館的人在捧著呢！一旦有了新鮮的唱本，一定先緊著那幫人，我們這種，敢唱最新的唱本，就是跟人過不去，就是砸人生意！搶人唱子！都是說書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顧初寒點點頭，表示了然，隨即笑道：”那要是，自己編的唱本呢！那幫人頂新的唱本也還唱不完呢！你編一個頂新的唱本啊，人都喜歡新鮮，你編一個旁人不曾聽過的，誰人不喜歡呢？“
”你說的容易，我又不是做唱本的，我怎么編?！?p> 顧初寒見他上鉤，便從袖子里掏出了一份自己編的唱本，交給了耿說書的道：”這里，是我新編的，尚書府嫡夫人褚醇，與尚書府姨娘柳庶叢的斗爭故事，其中最出彩的就是嫡夫人逼死柳庶叢的心腹小廝殞兒，并且掌摑柳庶叢女兒顧翹的故事了，你要是說的好了，一定能日進斗金！“
”這······“耿說書的看著面前的唱本，不知道該不該接。
顧初寒笑道：”你不要怕。你想想，你不得意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一個新唱本，怎能就此錯過！而且，這樣好的唱本只有你這種說書多年的才配得上?！邦櫝鹾謶┣械溃骸蔽抑滥阍趽氖裁础３胁粶嗜送h，特別是說書的嘛，你們說的唱本都是古已有之的，也都是書館批準了的，你怕這個唱本真的涉及了尚書，你放心，不會出事的，出了事，你把這本唱本交出去，就說是寫這個唱本的人逼你說的。明白嗎？“
耿說書的道：”我不是怕這個。一個唱本，還不至于怎樣！事有巧合，尚書府不至于在意，我怕的是，這個唱本被樓上的搶咯。他們見我唱的好，一定會想法子，設陷阱，搶了自己唱?！?p> ”那就讓他們搶！“顧初寒笑道：”反正，你能賺第一筆錢不是嗎？你還可以把唱本高價賣給其他說書人，我不在意的，唱本送給你?！?p> “這樣的話，多謝小姐了?！惫⒄f書的接過唱本。
顧初寒笑了笑：“老先生按照此話本說書，一定能大獲錢財，在下先走了?！?p> 顧初寒說著便轉身出了說書館。
時已將午，阿悅以輕功送顧初寒等人回了寒煙閣。
自從有了阿悅這個輕功高手，連出入顧府都不需走側門了，直接從院墻頂飛過。
反正自己的寒煙閣也離院墻近，地處顧府偏僻之處，出入也無人在意。
剛入寒煙閣不久，丫鬟便來送午膳，看著滿桌午膳，顧初寒不怎么吃得下，招呼阿悅等吃了，自己坐在一旁練字。
”距離悅小姐的生日，還有五天左右，這五日內(nèi)，我等只要退守即可?！邦櫝鹾溃骸边@幾天只適宜風平浪靜?！?p> “是。”阿悅，寶珠，寶珍三人一齊點首。
顧初寒瞥了眼桌上送的飯菜，只多不少，甚至有些飯菜已經(jīng)超出了庶出應有的規(guī)格。
顧初寒不明就里，但也曉得，大廚房不敢隨意給庶出小姐們添置飯菜，超了舊例，是會被夫人責罰的。
能夠給自己院子里添加飯菜的，唯有嫡夫人，而且廚房里當差一向是肥差事，里頭多是嫡夫人的人手，所以給自己院子里添置飯菜應當是得了嫡夫人首肯的。
只是廚房里分布著嫡夫人，柳姨娘的眼線，還有不少顧府的老人，給自己院子里添置飯菜，其他院子應該也會知道。
嫡夫人此舉，應該是有借刀殺人的意圖。
總之，無事獻殷勤，嫡夫人必有艱險算計。
要小心！
“待會兒嬤嬤來送膳，寶珠你留神看看，那嬤嬤是哪一位？跟允兒打翻你二人食盒那夜來送膳的是否是同一個！”
“哦好?！睂氈閷埻炖锇抢磺宓卮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