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他望向這位身份非同一般的貴婦人,又看了眼對方剛填寫的報名表。
杰斯法爾上校的表情就像吃了什么惡心東西似的,看起來極為尷尬和窘迫,他皺起了眉頭,問道:
“這……您這是要……要報名參軍?”
“是啊,有什么可奇怪的么?”簡寧說道。
胖上校滿臉堆笑地說:“尊貴的侯爵夫人,我真的太不明白,像您這樣身份高貴的官太太,怎么能去前線以身犯險呢?這很不合常理,敢問,您丈夫知道這事么?”
簡寧有些惱怒,瞪了對方一眼,厲聲說道:“我自愿報名參軍,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難不成貴族女性就只能窩在家喝茶了么?”
“不不不……您別生氣,我沒這個意思,就是想問下您丈夫?qū)τ谀鷧④姷膽B(tài)度,畢竟這是重大決定?!?p> “我得提醒你,上校,我們的女皇薩蘭托斯·米德奈特陛下一直在前線指揮戰(zhàn)斗,我同樣身為女性怎么就不行了?
而且我丈夫就在陛下身邊輔佐,我們正好可以在戰(zhàn)場上相聚,
我辛苦學了這么久醫(yī)療護理,就是想為帝國做貢獻,至于我丈夫是否知道我報名參軍,這是私事,您管不著!”
簡寧這一通連珠炮似的,咄咄逼人的話語,把這位胖胖的杰斯法爾上校駁斥得滿面通紅,他張口想說些什么,卻欲言又止,幾秒種后,終于難堪地擠出一句:
“尊貴的侯爵夫人,不是我多管閑事啊,而是我實在得罪不起像您丈夫這種大人物,他是陛下身邊的重臣,又高據(jù)選帝侯的爵位。
如果……如果我收下這張報名表,并且把您送上了前線,萬一……
請別介意!我是說萬一!
萬一您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這個小軍官可是萬萬擔待不起!到時候您丈夫怪罪下來,我可要倒大霉啦!”
“這您不必擔心,我當然知道您的苦衷,”簡寧笑著說道:“我丈夫是個明事理的人,他一定會支持我的決定,
況且,我也用不著您派人送我上前線,我自己有馬匹、車輛以及仆從,還可以采購些藥品順道帶過去。
您只需在這份報名表上蓋個章就行,我自己拿著這表格去前線救護站報到,就算出了事也和您無關,都是我自己任性的結果,這樣總可以了吧!”
聽她這么說,杰斯法爾上校的臉色更難看了,顯然還是一萬個不愿意,心中暗暗罵道:(真是該死!好好當你的貴婦人,享受生活不好嗎?好好的福不享,非要上前線去拼命,真是吃飽了撐的!還害得我們難堪,真是討厭的蠢女人!哎!煩死我了!)
看到對方沉默,簡寧繼續(xù)說道:“上校,我又不是那些未經(jīng)世事小姑娘,我小時候吃過苦,也經(jīng)歷過生產(chǎn)的劇痛,我是個成熟堅強的女人,能為自己的生命負責,您就通融一下,蓋個章吧!”
話說到這個程度,杰斯法爾上校仍舊不斷地勸簡寧放棄,終于,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這位胖上校終于不情愿地在報名表下方蓋了章,嘴里小聲地罵罵咧咧,留下一句“請您好自為之,侯爵夫人,”隨后朝她行了個禮,去忙自己的事了。
簡寧回到莊園的時候,她報名入伍的消息已經(jīng)在仆人之間傳開了,不安的情緒在諾大的莊園里彌漫開來,每一個人都在勸她冷靜。
管家康斯坦·格拉爾更是哭了出來:“夫人!您可萬萬不能到前線去冒險啊!老爺說過,槍子兒和炮彈可不長眼!老爺他還吩咐過我,要我照顧好您,再說了,小少爺他也離不開您??!”
看著聚攏在身邊的仆人們,簡寧·溫斯泰德嘆了口氣:“你們這是怎么回事?我這還活的好好的,怎么搞的跟追悼會似的?再說一遍!我是去醫(yī)護站當護士長,又不是上陣打仗!”
“老爺說的對,槍子兒和炮彈不長眼!我們怕您遭遇不幸??!”莊園的老廚娘妮娜大嬸哽咽著說道:“您和老爺都是寬宏大量的雇主,對待我們就像對待家人一樣,如果您們其中任何一位遭遇不幸,我們都會受不了的!”
簡寧趕忙安慰年邁的廚娘,“妮娜大嬸,您丈夫是個退伍老兵,您該知道軍人是個偉大的職業(yè),每次您提起自己的老伴,都會滿臉自豪地陳述他的光榮戰(zhàn)績。”
“是啊,我先生為了瓦爾斯塔戰(zhàn)斗了一輩子,他老了,退休了,但您不一樣,您還那么美麗……那么年輕,咱們瓦爾斯塔有的是愿意為國效力的姑娘去當護士,不缺您這一個?!?p> “您錯了,妮娜大嬸,我可不是個簡單的家庭主婦,”說著,簡寧指了指墻上的空玻璃框,那里原本放置著她的醫(yī)療護理學位證書,是簡寧驕傲的證明,兩小時前,她為了報名參軍,差遣仆人將證書從玻璃框里取了出來。
“瓦爾斯塔需要我,因為我有專業(yè)知識,我能很好地照顧傷病員,能幫助戰(zhàn)地醫(yī)生做手術,我能拯救許多戰(zhàn)士的生命,所以我必須去,而且要快,現(xiàn)在戰(zhàn)局正處于膠著狀態(tài),每一秒都有年輕的生命在擔架上悄然離世?!?p> 盡管仆人們苦苦相勸,但到了最后,大家的勸說全都無果,女主人已經(jīng)鐵了心要奔赴前線。
簡寧獨自一人上了樓,她來到兒子的房間門口,放輕腳步,悄悄推開門,容貌俊俏的小男孩正在里面揮舞著玩具刀,用力朝著棉質(zhì)靶標劈砍,嘴里還喊著口號:“去死吧,你這個聯(lián)軍的懦夫!我是瓦爾斯塔帝國的威廉侯爵!”
?。ㄋ婵蓯郏±^承了我的紅色頭發(fā),還有達利的淡青色眼眸,長大以后一定是個帥氣非凡的青年。)
年輕的母親在門縫中望著兒子玩耍的身影,眼神中充滿慈愛,不知不覺中,一股暖流留下臉頰,大滴大滴的淚珠滴落到厚實的地毯上。
“是誰?”威廉·艾因富特少爺警惕起來,細瘦的小胳膊舉著木質(zhì)玩具刀,鈍頭刀尖指向門口。
“母上大人?”小威廉認出了門口的人,扔掉軍刀,撲入母親的懷抱。
簡寧抱起兒子,“我親愛的寶貝!快吻媽媽一下!”
小威廉照著母親的話做了,給了她一個溫暖潮濕的吻,他看到了母親臉上的淚痕,
“母上大人,您怎么哭了?”
簡寧撒謊道:“哦……沒什么,我剛剛去了趟廚房,咱們的廚娘妮娜大嬸恰好在切洋蔥,嗆得我淚流不止。”
“啊哈哈哈!您真倒霉!”小威廉稚嫩的笑聲在屋里回蕩,“謝謝您,母上大人,謝謝您給我放了一整天假,終于不用上數(shù)學課了,我剛剛去找朋友們玩陀螺游戲,玩的好開心!”
簡寧又是感覺一陣酸澀,強忍住了淚水:“對不起,我的寶貝兒子,是我平時給你的壓力太大了,一心想要把你培育成人才,卻總是忽略孩子愛玩的天性,你恨我么,寶貝?”
“當然不恨!我愛您,母上大人!”說著,小威廉又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您最美麗,最善良,最通情達理,我不喜歡數(shù)學課,但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好!我下次不會再對家教老師無禮了?!?p> “天吶,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從那今天起,每周二下午的音樂課和每周五上午的擊劍課暫停,你可以去花園里玩,但必須要在大人們的保護之下,知道嘛?”
小威廉那雙淡青色的眼眸中充滿快樂的光輝,“您真好!母上大人!”
“不要叫我母上大人,叫我媽媽?!?p> “媽媽……您今天這是怎么了?感覺和平時不太一樣?!?p> 簡寧·溫斯泰德舉起胳膊肘抹了把淚,竭力恢復母親該有的威儀:
“啊……沒什么,我要出門幾周時間,你在家一定要好好聽管家和家教老師們的話,等你父親大人凱旋歸來,他一定會給你帶新的玩具的!好好期待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