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森林。
瀑布沿懸崖傾瀉而下,飛濺的水花在陽光下閃著光,清澈見底的水池里布滿五色石子。旁邊的茵茵草地上,夙芋兒背靠著一塊巨石,手中把玩著一根草,紅眸盯著烤架上倒掛的那只“豬”,露出邪魅的笑容。
而野子被捆住扔在一旁,背后的手正嘗試解開繩子。黑眸沉沉,她的目光不停在夙芋兒與烤架上的“豬”間轉(zhuǎn)換。心念:小凡,等我!
夙芋兒右手指了一下篝火旁的裝胡椒粉的瓶子。瓶子懸浮起來,徑直來到豬的上方,瓶身一傾,胡椒粉灑在表面。
“阿嚏!阿嚏!”被進入鼻腔的胡椒粉刺激醒的計逸凡連打了幾個噴嚏。
一醒來,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
“哼哼――”
聽到豬叫聲,夙芋兒伸了個懶腰坐起來,手指控制著胡椒粉瓶回到原位,“好聲好氣”地勸道:“吶吶,別掙扎了,沒用的?!?p> “哼哼?!”
變成豬的計逸凡不知在說些什么,反正在場的只有夙芋兒能聽懂。
“好啦。你放心,不會很痛的――烤乳豬而已。況且,被我吃掉你應(yīng)該感到榮幸。你可是第一個被我做成烤乳豬的哦?!?p> 夙芋兒壞笑著,眼睛就快要彎成月牙狀。
聽完她的話,計逸凡掙扎得更厲害了,“哼――哼哼――”
“怎么?想讓我放了你?”她雙手叉腰,滿臉寫著不高興。
貼近那張白凈的豬臉,夙芋兒危險地瞇起了眼,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秘密,還想讓我放過你?癡心妄想!”
站直身體,她盯著計逸凡滿布焦急的眸子,毫不留情地說:“我可不是慈悲為懷的菩薩,我是這元初森林的景星凰女夙芋兒!”
計逸凡又說了幾句話,夙芋兒聽后伸出雙手扯他的豬耳朵。
“兩個人莫名其妙的從天上掉下來,只有你一個人摔進了炭月霜陽泉里,還準確無誤的砸到我。說不是你算計好的誰會信?”
“哼――哼――”
“你說,誰閑的沒事去算計那個?”一聽這話,她扯的力度更大了,邊扯邊說,“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盤?”
正在夙芋兒發(fā)泄憤怒時,一塊利石突然朝她飛過來。
余光鎖定目標(biāo),夙芋兒一抬手,火焰騰起,石塊被火焰包圍。她食指輕動,火石便沿著反方向飛回。
火石落地爆炸,發(fā)出砰的一聲,塵土飛揚。
見爆炸點無人,她順勢向右看去,只見野子連滾了幾圈才撲滅衣服上的火焰。
野子趴在地上,連咳了幾聲,又看了看黑色運動裝上被炸出的幾個焦洞。
“喔,掙脫了啊?!辟碛髢嚎粗?,笑容中帶著一絲玩味。右手火焰升騰,背后鳳翼展飛入空中。
一道雷電搶先一步射出。
“咦?雷域系強攻型魔法師。”側(cè)身躲過雷電,夙芋兒雙目瞇起。
野子起身,警惕著她的一舉一動,目光瞄了一眼烤架的位置,長舒一口氣。
注意到她的異常,夙芋兒偏頭一看,烤架上的豬已經(jīng)不見了,繩子和桿子連接一端還有焦化的痕跡。
摔在草地上,用雙臂支撐著身體爬起來的計逸凡朝夙芋兒大喊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又不會說出去,沒必要殺人滅口吧!”
這一次野子也聽到了。
“咦?變回來了?!?p> 看到變回原樣的計逸凡,夙芋兒危險地瞇起了眼。
那么,他更留不得了!
夙芋兒轉(zhuǎn)身,抬手就是一記火球攻向計逸凡。計逸凡下意識伏倒,與火球擦肩而過。
轟――
幾秒后,計逸凡只覺得背上一燙,回頭便看見背上燃起的火焰。
“??!”他大叫一聲,急忙跑向三米外的水池,一頭扎進去。
“小凡!”
“噗通――”
計逸凡從水中鉆出來,朝野子道:“我沒事?!?p> “沒事?”夙芋兒歪頭望著他輕蔑地笑了,平靜的語氣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待會兒就有了。”
“嗯!”聽到這句話,計逸凡脊背一涼,猛地抬頭,迎面就是一個火球,嚇得他再一次縮進水里。
雷電劃過夙芋兒的肩膀,靈力自傷口處流失,她右手搭在左肩上捂住傷口,回頭看了一眼野子。
“我說,你的對手是我!”野子甩了一下馬尾,橙色魔法陣出現(xiàn)在夙芋兒腳下。
紅眸一震,火盾出現(xiàn)在夙芋兒腳下,抵擋雷電的攻擊。與此同時,大字形火焰出現(xiàn)在野子背后。
感受到背后的灼熱,野子快速跑向水池。因為她知道,這一擊,她不可能擋下。
差一步到達水池的野子深吸一口氣,猛扎進水里。
眼看火焰就要擊中森林,夙芋兒振翅飛到火焰前方。
雙手合十,靈力聚集使得鳳翼增大一倍,翼揮風(fēng)起,夙芋兒雙手控制著火焰,改變了攻擊軌道。
大字形火焰穿過瀑布,在山壁上炸出一個洞穴,沖擊力直接將瀑布劈開,蒸發(fā)的水在空中形成水霧,慢慢消失。
空中,夙芋兒回身看了一眼森林,長舒一口氣,抬手抹去額頭的汗珠。
“十萬年精靈的實力,果然強大。”野子擦去眼部的水珠,紫玉琮在頸間發(fā)燙。這就是她當(dāng)時給白蛇看的東西。
她低頭看著紫玉琮,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只能用那個了嗎?”
可是,成功的幾率能有多高?野子盯著紫玉琮猶豫了。
計逸凡看著空中一副優(yōu)勝者模樣,正看著他們臉上掛著微笑的夙芋兒,腦筋加速轉(zhuǎn)動。
“野子?!?p> “什么?”
計逸凡輕聲道:“這里能藏身的地方很少,而且她對這里很熟悉?!?p> “那個瀑布?!币白愚D(zhuǎn)頭看著那個瀑布。計逸凡微微一愣,隨后聽到她解釋,“把她引過去,以我現(xiàn)在雷域系的魔法,應(yīng)該可以讓她暫時昏過去?!?p> “可是,該怎么做?”
“當(dāng)然是由你做誘餌?!?p> “呃――為什么是我?”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你好像惹到她了?!币白涌聪蛸碛髢?,而夙芋兒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計逸凡身上。
聽她這么一說,計逸凡一驚,心虛地后撤一步,“那好吧?!?p> 雖然夙芋兒的目光是不善的,可我總覺得那之中還帶著一絲惱羞,為什么呢?
關(guān)于這一點,野子只能在心里打著問號,因為不論是夙芋兒還是計逸凡都不會告訴她的。
計逸凡再度潛入水中,游到瀑布前,鉆出水后對著空中的夙芋兒大喊:“喂,我在這里?!?p> “膽子還挺大?!辟碛髢豪浜咭宦?,抬手又是一顆火彈。
計逸凡慌亂地游進瀑布里,僥幸躲過一劫。
“呼――嚇?biāo)牢伊??!?p> 他從水中鉆出,運轉(zhuǎn)靈力攀上剛剛被炸出的距離水面一米的洞穴,這個類似于水簾洞一樣的地方。
面對著瀑布,全身濕透的計逸凡坐在洞口處喘氣,抹去臉上的水,黑眸眼看著瀑布被切開一個口。
來了!
計逸凡一咬牙,心道:沒辦法了,機會只有一次。
夙芋兒通過瀑布,背后是白茫茫的水霧。
計逸凡奮力一躍,夙芋兒被直接撞進了瀑布里。因著相互作用力,計逸凡整個人摔在洞穴里。
黑色身影與夙芋兒擦肩而過,穩(wěn)穩(wěn)降落在洞穴里。
橙色魔法陣顯現(xiàn)。
“啊!”
夙芋兒發(fā)出一聲慘叫,被水加強后的電流,那種直擊靈魂的痛。
可惡,大意了!
夙芋兒忍著皮肉之苦,運轉(zhuǎn)靈力攻擊野子。野子輕輕一躍,躲開攻擊,來到計逸凡身旁。
催動全身靈力,火焰蒸發(fā)了夙芋兒身上的水分,雷電的傷害減弱并消失。
她落到洞穴口處,跌坐在地上。眼前散落著幾根碎發(fā),她左手護著右臂緩緩起身,冷聲道:“人類嗎?真是諷刺!”
“糟了!”二人驚呼情況不妙。
“今天,一個也不能走?!彪p手火焰升騰,夙芋兒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走向二人。
山體忽然搖晃起來,夙芋兒腳下一個不穩(wěn)跌倒在地,而瀑布聲中夾雜著像是巖石滾落的聲音。
“嗯?”
三人下意識地朝瀑布上方看去,洞穴上方的那塊巨石出現(xiàn)了松動的跡象,而正下方的是夙芋兒!
“小心!”計逸凡迅速起身沖到她身邊,拉住夙芋兒的手,將她拉過來。
轟隆聲中,巨石墜落。
計逸凡跌坐在地上,夙芋兒則撞進他懷里。
洞口被落下的巖石死死封住,三個人被困在這個黑暗的狹小的空間里。
夙芋兒從計逸凡身上爬起來,搖晃著腦袋,想讓自己的意識清醒過來。
計逸凡也趁機站了起來。黑暗中,野子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野子?”計逸凡回頭看著她,雖然他看不到她的臉,但他能感受到野子的情緒不對。
她在害怕?
他握住野子的手,發(fā)現(xiàn)她的手是那么冰涼,急聲問:“野子,你怎么了?”
野子身體顫抖著,沒有回答。
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計逸凡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野子后退幾步,靠著石壁,身體慢慢滑下去。他也蹲下去,生疏但溫柔地用手拍著她的肩膀低聲安慰。
待意識清醒后,夙芋兒才發(fā)現(xiàn)這里無風(fēng)也無光,是一個封閉空間。
呼——
夙芋兒右手騰起一團火焰,瞬間照亮了他們所在的洞穴。視野開闊后她才察覺到野子的異常,喃喃自語道:“還真是脆弱的人類?!?p> 瞥了一眼計逸凡,她轉(zhuǎn)身走到洞口前。
“洞口被封死了?!彼趪L試推動巨石后說?;仡^看向計逸凡,她問道:“這里空氣不多,我的靈技受限。怎么辦?”
然而計逸凡現(xiàn)在根本沒時間理她。
“喂,你怎么不理我啊。”她來到計逸凡身旁,彎腰左手揪住他的耳朵,趴在他耳邊說:“小乳豬,我在跟你說話呢。”
計逸凡反手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冷聲道:“我有名字,叫計逸凡,不叫小乳豬?!?p> “你!”夙芋兒看著自己被打了的手,有些窩火,“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
“就怎么樣?”計逸凡緩緩起身,轉(zhuǎn)過來直視著她,語氣中帶著一份凌厲,“把我烤了吃嗎?是,你完全有能力這么做,畢竟我們兩個對你而言只是不堪一擊的人類?!?p> “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后悔!”夙芋兒兩手中騰起火焰??墒强粗驹谠匾粍硬粍拥挠嬕莘?,她有些不解地問:“你不害怕?”
人類不是很怕死的嗎?
以前只要她施展靈技,就是跟她同等級的十萬年精靈也會恐懼的。
可是,現(xiàn)在這個叫計逸凡的人類非但不怕,還大有要跟她動手的意思。他連魔法師都不算吧?
夙芋兒冷笑一聲,好心提醒道:“小乳豬,你不是我的對手?!?p> “我知道?!庇嬕莘财届o地說。
“所以——你不躲?”
“你如果要我的命,可以。但是,想要我朋友的命,那就先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知道他的話不是說說而已,不知道為何,她心里突然沒那么窩火了。
她露出微笑對他說:“小乳豬,你很勇敢?!?p> 她從不夸人,計逸凡是第一個,而且是以人類——魔幻大洲上最弱者的身份!
夙芋兒雙手合十,將靈力融入頸間的太陽吊墜里,代替火焰發(fā)光。
“看她的情況很有可能是幽閉恐懼癥。”夙芋兒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發(fā)抖的野子說。
“幽閉恐懼癥?”計逸凡重新蹲下來安慰野子。良久,他開口問她,“你可能把洞口炸開嗎?”
夙芋兒扶額,“剛才不是說了嗎?這里空氣不多,我的靈技受限。如果要炸開洞口,空氣的供給不足以維持火焰的燃燒?!?p> 那意思就是說,她要炸洞口,必須燃盡空氣,可那樣也不一定成功。如果不成功,那么他們?nèi)齻€就會面臨窒息的危險。
“單用靈力不行嗎?”
夙芋兒送給他兩個白眼,“那樣是超脫物理法則的?;蛟S有人能做到,但我是做不到!”
計逸凡回頭看著她,輕聲問:“雙極種不就能超脫物理法則嗎?”
“說你是豬還不信!”夙芋兒雙手叉腰,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雙極種是能夠超越物理法則,但他們無法凝結(jié)魔法陣使用魔法,所以雙極種只能是精靈師。當(dāng)然,混血還是能夠成為魔法師的?!?p> “這就是大自然的法則——有長處必有短處,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沒有十全十美的世界。”
“而且,雙極種能超脫的物理法則并不是全部。再說,物理法則之上還存在著極限生靈法則?!?p> “也對?!庇嬕莘蚕肓讼胗謫?,“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你問我?”夙芋兒反手指著自己,大聲說:“我還想問你呢!你不是很聰明的嗎?”
計逸沒有回答,直盯著她看。
夙芋兒被他看的心里發(fā)毛——這人類想干嘛?她腦海里不禁想起炭月霜陽泉的事,瞬間紅了臉。
但計逸凡根本不知道夙芋兒早已飛出十萬八千里的想法。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順口一說:“精靈怎么會有你這種笨蛋領(lǐng)袖呢?”
聽到他的話,夙芋兒腦海里跳出了那些精靈族長跟哥哥的對話。
“鳳主,凰女確實不適合代替您啊。如果讓凰女成為我們精靈的共主,這,精靈們怕是會有萬般不愿??!”
一眾精靈族長齊齊跪倒在地懇求景星鳳主。
景星鳳主卻一臉從容地說:“芋兒也是第一次理政,多少有些力不從心。望諸位見諒?!?p> “那凰女的決策我們還要執(zhí)行嗎?”某個精靈族長弱弱地問了一句。
是精靈都知道,鳳主最寵妹妹,只是凰女的決策著實有些——天真爛漫了。
聽到這句話,景星鳳主嘴角一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良久,六十二瓣桃花座上的景星鳳主才開口,淡然一笑:“那個呀,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臣等明白?!?p> 得了景星鳳主的話,一眾精靈族長行禮退下。
待一眾精靈族長離去后,躲在暗處的夙芋兒攔住了夙景夜,弱弱地問一句:“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
景星鳳主看著她半天不說話,良久,才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芋兒只是缺乏在治世方面鍛煉。多鍛煉一下就好啦?!?p> 她知道哥哥從來不會騙她,可是那些精靈私下里的言論……
鼻頭一酸,夙芋兒情緒激動地大喊道:“我就是笨!我就是不懂治世!那又怎樣?!”喊完,她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你,你別哭啊。我,我沒那個意思……我就那么隨口一說,你千萬別當(dāng)真啊!”
這下計逸凡算是一個腦袋兩個大了。這邊有一個幽閉恐懼癥患者不知道怎么辦,那邊又來一個氣哭了不知道怎么哄的精靈。
“何人在此喧嘩,擾本座清凈!”
因著這一聲,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洞穴里壁猛然坍塌,另一個空間出現(xiàn)在計逸凡視野中。
約有四間教室那么大的石穴里遍布獸骨,石穴上鑲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照亮了整個石穴。
正對著他們有一個石制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只綠色巨蜥形精靈。
他披著暗栗色甲衣,兩腕有稀有金屬制成的黑色手銬環(huán),那是被強行扯斷的,鏈條還留在上面。腳鏈也是和手銬一樣的結(jié)果。
帶面具的頭盔下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視著夙芋兒。
看到他,夙芋兒立刻止住了哭聲。睜大眼睛,聲音顫抖著指著他,“你……你……”
巨蜥冷冷地開口:“丹凰,你是夙景夜的妹妹?”
計逸凡回頭問她:“你認識他?”
可見她一臉驚恐的樣子,計逸凡又覺得,那只巨蜥不是她的同伴,他的模樣更像是犯人。
“人類?”眸光掃過計逸凡和野子,巨蜥冷哼一聲,“夙景夜果然還是與人類同流合污了呀,真是精靈中的敗類!”
聽到巨蜥的嘲諷,夙芋兒不知那來的勇氣喊道:“才不是,我不準你污蔑哥哥!”
“污蔑?”巨蜥的聲音突然變得凌厲,“明明是大洲最強種族,放著世界霸主的位置不坐,偏偏傻到說要爭取各種族和平共處、共同繁榮。更是與大洲最弱種族合作,而那個種族不知殘殺了我們多少同胞。這不是敗類是什么?”
計逸凡忽然站起來,直視著巨蜥說:“你是誰,憑什么這么說?”
“我是誰?”巨蜥歪頭看著他,輕蔑一哼。
“蠻沙峭原,黎虎族族長――十大王之精靈,排行第五位,黎虎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