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三弟!”一道無比悲戚的聲音自院內(nèi)響起,錢之烽一身霜雪,顫顫巍巍走進院內(nèi),雙腿一軟,竟是直接癱軟在地。
“我爹來了…”錢飄谷聽得真切,忙是小跑向院中。
李青山眉頭微蹙,遲駐片刻,也是踱步走向屋外。
“大哥啊…嗚嗚嗚…三弟…三弟吶…”院中,錢之烽捶胸頓足,鼻涕混雜著淚水,無比凄涼。
“老錢,節(jié)哀…”耿況上前兩步,輕輕拍打著錢之烽的脊背,勸解道。
“大長老…”一眾錢家宗族紛紛圍攏過來,齊齊跪倒在錢之烽面前,叩首作揖道:“族長大人駕鶴西歸,二長老他也長眠不起…偌大家族,不可沒有領袖。萬望大長老節(jié)哀,珍重身體,接任族長之位,主持喪事!”
“好…”錢之烽輕輕頷首,哭道:“我兄長…可曾留下遺言?”
“有…”一名老者自懷中取出一卷竹卷,雙手托起,遞到錢之烽面前。
‘二弟如晤,兄長體弱多病,料想必不久于人世。所慮者,無非家族、子嗣。家族不可無主,兄長離世之后,你當接任族長,萬不可令家族衰弱。侄兒三刀不學無術,常與山林草莽結交,不服管教。弟需有所照應,護其成長。常言道故土不可離,兄長本欲舉族南遷,將之幽合葬于祖墳。熟料天意難測,兄長大限已至。弟需立刻收拾行裝,變賣漁陽家產(chǎn),南遷濟南故土?!?p> 錢之瑋舉族南遷,也并非出于一己之私。錢家之所以北上漁陽,所為的,卻是與匈奴走私鐵礦謀求暴利。如今匈奴灰飛煙滅,偌大單于王城,殘骸遍地。早在半年前,錢之瑋已然將家族在漁陽郡的所有田產(chǎn)、莊鋪全部變賣,換為礦鐵,退路已經(jīng)斷絕。
走私鐵礦已經(jīng)不能獲得利益,那還留在漁陽郡作甚?帶著這些年積攢的積蓄回到濟南老家,當然是最合乎情理的抉擇。
錢之烽握著那竹卷的雙手不斷顫抖,他跪著一步步向前,以首叩地,低聲抽泣道:“弟…絕不負兄長、三弟之托!”
“爹…”錢飄谷眼見父親如此傷心,不由又是鼻尖一酸。紅腫的美眸之中,濕氣醞釀。
劉柄抱著木箱站在門口,李青山給他使了個眼色,劉柄立刻會意,小跑到院外人跡罕至的密林處。
木箱之內(nèi),自然是黃金。這些,都是早先從匈奴那邊騙來的。之所以讓劉柄搬一箱黃金來,卻是想要用它補償吳漢。
從今爾后,吳漢絕不能再出現(xiàn)在漁陽郡中。他在漁陽郡經(jīng)營一年所得,也俱都會化作泡影。對此,李青山還是頗感愧疚的。
不能讓人家白白挨打,需給些補償…
將箱子打開,李青山自其中抽出一堆金飾。
鐲子、項鏈、玉墜、瑪瑙,應有盡有,足足百多斤重。這些金飾,價值大莽錢兩萬,相當于上谷郡守耿況四百年的官俸!
李青山準備迎娶錢飄谷,聘禮自然需下得重些。這么一堆金飾,將錢家在漁陽郡中所有的產(chǎn)業(yè)盡數(shù)買下還能剩余大半,可謂豐厚至極。
如此貴重的聘禮,縱然皇親貴胄、帝王之女,亦是難以企及。
據(jù)《前漢書》記載,漢平帝迎娶王莽之女王氏之時,所下聘禮,也不過區(qū)區(qū)錢6300貫,約等于大莽錢5300而已。
公元四年二月,13歲的王氏登上鳳輦,入主未央宮,成為大漢王朝地位顯赫的皇后,母儀天下。
“先送這么些吧,若再多,恐會惹人垂涎?!崩钋嗌綋u了搖頭,無奈道。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吳漢為什么跟錢家結怨?還不是因為他所壟斷的市場收益惹人垂涎?
“只好先委屈她一下,日后再做補償…”李青山自言自語,苦澀一笑。
這話若讓別人聽了去,定會破口大罵李青山臭不要臉,仇富情緒激增。
搓了搓下巴,李青山輕輕一笑,下令道:“劉柄,帶上這些金塊,讓大家立刻奔赴這里。還有,讓子密換上我的衣服?!?p> “諾?!?p> 劉柄躬身應命,將半箱金塊盡數(shù)取出,放進戰(zhàn)馬兩側的包袱內(nèi)。爾后翻身上馬,策馬奔錢家后山獵場去了。
李青山將剩下的半箱金飾抱起,步履蹣跚走向錢家大院。
錢飄谷仍在哭泣,許是被錢之烽的悲戚所感染,少女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李青山突然自身后將錢飄谷抱住,取來兩個金鐲,溫柔地戴在少女皓腕之上。
“嗚嗚…青山…”錢飄谷一頭扎進李青山胸膛,低聲抽泣。
“好啦好啦,快別哭了,我會心疼的…”李青山順了順少女的三千青絲,寵溺道。
“嗯…”錢飄谷撒嬌般地應了一聲,雖仍舊在本能地抽泣,卻總歸止住淚水。
“記得當初在單于王城的時候嗎?”李青山自懷中取出一根簪子,慶幸道:“若不是小樓送了我這根簪子,此時,你我怕還在拓拔栞賬下效力呢…”
“嘻嘻…人家拓拔栞可是待你不薄呢…”錢飄谷破涕為笑道。
“是啊,待我不薄…”李青山曬然一笑,掰開錢飄谷的玉手,鄭重其事將那簪子塞進少女手中:“日后,這簪子便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你定要將之保管妥當!”
“定情…信物…”錢飄谷低聲呢喃,呆呆望著那簪子。遲駐片刻,亦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嗯!我一定妥善保管!”
說罷,少女自懷中取出一條折疊整齊的手帕。小心翼翼將手帕打開,只見其中靜躺著一個玉蟬。
玉蟬碎裂一角,裂口很大,非常刺眼。但錢飄谷卻異常小心,似是生怕將之弄臟了一般。
“這是我娘生前留給我的玉蟬,雖迸裂一角,卻是我最為珍貴之物。你…將它留在身上,它能護佑你身體安康?!鄙倥p手捧起玉蟬,笑吟吟道。
“嗯…”李青山將那殘存有體溫的玉蟬接過,自責道:“對不起…”
“什么對不起?”
“唉…夫君無能,只能給你一點金飾做聘禮,委屈你了…”李青山輕嘆口氣,捏了捏少女的俏臉道。
“沒事兒,我要的,是你的人呀?!卞X飄谷曬然一笑。
“你這么漂亮的小公主,我卻只出一百斤金飾做聘禮,慚愧…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