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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未動

將門虎女

旗未動 打馬過三關(guān) 5720 2019-04-16 05:48:55

  春風楊柳四月天,一潭清澈見底的湖水上,有一座白板石鋪墊成的彎拱橋,橋兩岸地勢高聳,陽光正好,泥土芬芳。種著白楊樹,楓樹,柳樹。綠過百年不遇祖母綠,紅甚千磨萬研朱砂紅?;ㄊ菬o味的海棠、嬌艷的玫瑰、清雅的茉莉、華貴的金菊、粉嫩的夾竹桃。聞一聞花香,便都好像是進了少女的閨房,使人不愿再走,久久駐足停留...

  白鴿從棲息的枝頭飛下,突然傳來一陣婉約動人的歌聲,唱: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循聲望去,白石橋洞下突然行出一只畫舫,在水面留下漣漪。船頭上站立一個美貌少婦,姿態(tài)綽約動人,她手邊還牽著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姑娘。容貌秀麗,一眼就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她一雙眼睛骨碌碌轉(zhuǎn)著,突然拉了一下身邊少婦的手指,開口道:“媽媽?你這唱的什么歌?。俊?p>  那少婦表情似是很歡喜,又似很悲傷,她搖搖頭,道:“小娟,你長大后自然會懂的?!蹦潜唤凶鲂【甑墓媚锞锲鹱靵?,道:“船夫爺爺,你給咱們唱個歌吧!”那船夫應(yīng)了一聲,拉起號子來,聲音悠揚,好一曲信天游。就這樣,船在艄公的歌聲里漸漸的遠去了,水面不復一絲漣漪。這春光里只留一只振翅的白鴿。

  這少女本家姓田,名是上小下娟。她和她母親這廂乘游船從廣東要往西梔島走(現(xiàn)我國中沙群島一帶),西梔島島主田軒轅是當世第三大高手“霆風”,也是田小娟的父親。田軒轅生性孤僻,在田小娟出世兩年時,突然將她和妻子趕走。過了六年,他才派人傳訊要讓二人回島上去。

  田夫人秀眉深蹙,望著水面,水面上也倒映出一張美麗但憂愁的人臉來。田夫人長嘆一聲,道:“小娟,你過來?!碧镄【瓯谋奶谰瓦^去了,問道:“娘,什么事???”田夫人坐下拉過田小娟的手,道:“小娟,你...你等會見到爸爸的時候不要緊張,就正常一點自然一點就好了?!碧镄【耆粲兴嫉狞c點頭,隨即又拿出一只編過的花環(huán),笑嘻嘻的道:“娘,等見到爹的時候,我就把這花環(huán)帶他頭上!”田夫人啞然失笑,她只道小娟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不曾想她也為了這一次相遇備下“大禮”。這般看來,倒是顯得自己緊張了。

  又行了一個時辰,田夫人忍不住問道:“大哥?咱們還有多長時間到西梔島?”船夫笑著道:“快了快了,你看西梔島的龍虎臺都看得見了?!疤锓蛉讼肫疬^去的景物,不由得感慨。忍不住四下張望,看看這附近是否有所變化。卻在水上看見了另一只畫舫,上面坐著兩個灰衣人,個子一高一矮。田夫人看清他們二人的面容后急忙把頭轉(zhuǎn)過來,心怦怦直跳,想:“莫非是...不不不,絕不可能?!钡珔s難耐心中情緒,淺笑出聲。露出一排整潔的貝齒,好看極了。

  經(jīng)過了又一會兒的行駛,終于靠岸了,田夫人付了船錢,當腳一踏上這片土地,就開始深深的呼吸。只覺得空氣清新,仿佛能潤肺,之所以這樣,一半是因為田夫人觸景生情,不自覺間做了夸大,另一半則是因為西梔島上樹木繁多,四季如春。田小娟也睜大眼睛道:“這就是爹爹住的地方嗎?好漂亮啊,他為什么不早接我們過來呢?!碧锓蛉寺犌鞍攵卧掃€是笑盈盈的,聽到“他為什么不早接我們過來”卻是心頭一絞,不知道該怎么說。

  田小娟自幼便聰慧過人,什么事也瞞不住她,只是她懂得多了,待人還是那般誠懇。這就更難以可貴,無奈田軒轅好似沒有情感,對待子女都是冷冷淡淡。小娟自幼沒有父愛,全靠母親拉扯大,而田軒轅就在他的西梔島上潛心鉆研他的武學?!斑@一別也是五年,說不定,他會回心轉(zhuǎn)意呢?”在去軒轅塔的路上,田夫人這么安慰自己。

  眼看一所氣派軒昂的高塔聳立在眼前,這便是軒轅塔了。田軒轅以其名命名。第一次武林大會,他的大弟子白貢獲得了武林第一的稱號。這也讓他頗感自足,田軒轅一生癡迷武功,苦在始終不能奪得天下第一的名號。便于軒轅塔上潛心鉆研武功,現(xiàn)在他神功已經(jīng)大成,雖不及梁忘天。但如果向夏逍遙挑戰(zhàn)的話,恐怕也是能夠有來有回的。

  田夫人牽著田小娟,思緒萬千,不自覺間已經(jīng)走到軒轅塔下了。塔口有兩個灰衣弟子,見師母來了。都露出喜悅的神色,左邊的一個弟子道:“師母!你可算回來了,我想死你了!”田夫人看著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捂住嘴巴,道:“啊...你就是小宇!你都長這么大了!快過來讓我瞧瞧!”那叫做小宇的青年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田夫人一邊看著他一邊感慨道:“真是日月如梭啊,六年前我離島的時候...”話到這兒卻停了,小宇看出師娘神色不對,忙道:“師娘,這些不痛快的事還是莫要再提了,我趕緊上去叫師傅去?!闭f著轉(zhuǎn)身欲走,卻被田夫人攔下了,她搖搖頭,道:“你師傅不喜歡練功的時候外人打擾,我還是等等吧?!?p>  話音剛落,塔上突然傳出一個聲音,問道:“小宇!是誰在外面?”聲音剛勁,顯是渾厚內(nèi)力的體現(xiàn)。田夫人也微微一驚,想不到田軒轅的武功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千里傳音,聲音卻還能如此中氣充沛。小宇扯開嗓子道:“師傅!是師娘來了!”

  那頭冷哼一聲,突然從塔上飛下來。這人施展起輕功有條不紊,顯得自在萬分。落地更是身輕如燕,混似蜻蜓點水。一身灰袍,年齡二三十歲,模樣豐神俊朗,氣宇軒昂。田夫人一見其面,便微微頷首,臉上已是飛起了紅霞。

  這灰袍客自然便是田軒轅了,他潛心鉆研“破月指”,六年來足不出島,今日神功大成。破月指本來就是一門剛猛至極的功夫,田軒轅現(xiàn)在的內(nèi)力境界已臻化境??呻S心所欲,時快時慢的操縱指上力量。

  他看到多年不見的愛侶仍然健康美麗,心里也是出了一口氣,但嘴上總是不肯說。他只是凝視了一會田夫人,開口道:“很好,很好?!苯又挚戳丝此磉叺奶镄【辍L锓蛉穗S即心領(lǐng)神會,開口道:“小娟,這是你爹,快磕頭。”說著就要扶田小娟下去。誰知田小娟只是那么站立著,一動也不動。

  田軒轅橫眉道:“你見你爹,為什么不下跪?”田小娟道:“我不愿意下跪,再說了,你六年不見我,一見我就要我下跪。哪有這個理?!碧镘庌@面色鐵青。田夫人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一旁的兩個弟子也紛紛勸說田小娟。誰知田小娟這姑娘真是執(zhí)拗的不行,無論是誰把她強行按下去,她總是掙扎著要起來。然后和田軒轅怒目相對。

  田軒轅看了一會,突然道:“我看你是該挨打了!”說著一把抱起田小娟,把她扛在肩上,不管她如何掙扎也不為所動,施展輕功去了。田夫人見遠去的二人生怕田軒轅這五年來性情大變,連自己的女兒也不認了,忙抓住小宇的手,道:“小宇,你可快得帶師娘去找他??!”小宇臉上顯出極大的難色,但終于咬咬牙,道:“好吧師娘,您跟著我來?!碧锓蛉思泵﹄S著小宇,前去找尋自己的女兒。

  田夫人這一路上心急如焚,兩名弟子引她到了一個庭院門口,道:“師傅一般就在這里休息和會客?!碧锓蛉诉~步進去,見庭院里還有一間房子。她上前去推開門,卻見:

  正面是一張桌子,上面擺著些茶水點心,左邊坐著田軒轅,右邊坐著田小娟,她正雙手拿著一塊綠豆糕吃著,衣服下巴上全都是糕餅渣。見她進來,田軒轅并不驚訝,只是指了一把椅子。田夫人見他并沒有管教女兒,不由得也羞紅了臉。當即落座。期間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待她坐定,田軒轅才冷冷道:“以為我會對你的女兒做什么?哼,我田某人要懲戒,何需尋屋覓所?當你面做就是了!”這一番話冷冰冰的,連田夫人也不禁反駁道:“我以為六年不見你能成長一點,可惜你還是這樣子!林兒什么時候到?”田軒轅似乎并不是多介意別人的看法,道:“他在西域遇上了詹宇益,恐怕兇多吉少了。”

  這話一絲情感也不帶,田夫人再也忍耐不住,道:“你對小娟是個女孩看不過眼我不怪你,可林兒可是你田家正經(jīng)八百的后裔!你...你怎也這么無情???”聲音帶上了幾絲悲涼,田軒轅抬起頭來,雙目炯炯有神,審視的田夫人不禁渾身上下發(fā)毛。他冷冷的道:“六年了,你還不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嗎?”田夫人這才想起:田軒轅在田林和田小娟出世后,對待二人一視同仁,從未有過一絲的偏心。自己這番話似乎確實是有些有失偏頗。

  田軒轅又道:“話不投機半句多,送客!”手一揚,過來了兩個弟子要接他們出去,田夫人的心如墜冰窖。她凄然笑道:“是我錯了,一直盼你能回心轉(zhuǎn)意。你總是這么無情的!”田軒轅道:“你既知道,不必再說。”兩名弟子已經(jīng)架起了她們,就要往外面走。突然田小娟掙開了束縛,道:“我有話要和爹爹說!”田軒轅臉色微微一變,但仍坐立不動。

  田小娟走過來,從兜里掏出一個花環(huán),放在桌子上,道:“爹爹,這是我一路上給你編的?!碧镘庌@只是撇了一眼,道:“你和你媽一樣喜歡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碧镄【曛皇切χ蝗?,她吐了一口口水在田軒轅的臉上。田軒轅大怒,起身御指,指頭馬上就要點在田小娟的額頭上了。田小娟絲毫不懼,罵道:“你欺負我娘,你是壞人。你不是我爹!”此話一出,田夫人不由得大受感動,也掙開束縛。過去抱住了田小娟,對田軒轅道:“你動手吧!反正你也根本不在乎!”

  田軒轅凝視田小娟好久。終究沒有落指,擺擺手,罵道:“我只擔心臟了我的手?!被厣砺渥_@時兩名弟子走上前去又把二人架走了。臨走前,田軒轅還不忘把她編的花環(huán)扯爛。田小娟也并不在乎,吐了個舌頭,做了個鬼臉。

  田夫人思緒紊亂,這第一次的會見算是結(jié)束了,那自己又要帶著孩子回廣東去?還是繼續(xù)在島上待著?正當躊躇這會兒,田小娟道:“娘,依我看,這爹咱們不要也罷,大不了原回廣東去?!碧锓蛉丝嘈?,心想:“我可以不要他這個丈夫,但你不能不要這么個爹啊?!闭U明,突然看到在海上所見的兩個高矮灰袍人。中間還并行一個少年,和那矮灰袍人差不了多少,三人越走越近。

  見此情景,她突然激動起來,牽了田小娟的手,到一旁的草叢里藏了起來。兀自去觀察那三人,田小娟則要在心里反復的把田軒轅罵上幾遍。并沒有注意到那三人和母親有什么關(guān)系。待三人走近后,田小娟只覺得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突然緊了一下,直捏得自己指節(jié)疼痛吸口涼氣,道:“娘...”話還沒完。卻又感覺到田夫人起身站立,抓住自己的手,牽自己從草叢里走出來,這樣一來。母子二人便和灰袍三人面對面了。

  個子較高的那人先是有些疑惑,他見田夫人已經(jīng)盤起頭發(fā)來,便道:“夫人看著眼生,西梔島上向來是不接待外人的。如若不是客,煩請速速離去。”田夫人卻渾似沒聽見,只是用一種疼愛憐惜的目光看著中間的少年。少年和她目光相接,卻是一怔。過了半晌田夫人仍未答話。高個子有些惱怒,上前一步正欲動手,突然聽的矮個子一聲驚呼:“拜見師母!”說著就屈下膝去,這一變故來得措不及防,高個子也是愣住了,他是四年前拜入的田軒轅門下,不認識這個師母,也實屬正常。小男孩也是一愣,六年不見生母,竟然已是如此陌生。

  這男孩正是被高矮二人從西域捉來的田林,六年前,田軒轅宣布要閉關(guān)修煉。而六年前田軒轅定力尚淺,做不到割舍情感,終于為了天下無雙的名號,將當時不過兩歲的田小娟和五歲的田林逐出島去。田軒轅有意打磨打磨田林的個性,將母子三人分開,這六年來田夫人無時不刻不在牽掛大兒子的安危,今年收到訊號,不僅僅代表著她們重返西梔島,更代表這也是母子團聚之時?,F(xiàn)如今母子重逢,兒子竟然已經(jīng)認不出母親的樣子。真是可悲可嘆。

  田夫人嘴唇顫動,道:“林...林兒!”田林只覺得這聲音熟悉萬分,不由得激動起來,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道:“你...你真是...”不待他說完,田小娟就道:“你放開我媽!”田林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田小娟的面容,道:“妹子...你可是叫小娟?”可能是因為激動過度,他的聲音此時有些哽咽。

  田小娟不由得詫異,道:“是,你怎么知道?”田林再也抑制不住,抱住她大哭起來,田小娟一時顯得手忙腳亂,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田夫人,卻見田夫人道:“小娟,這便是你的林哥哥?!痹瓉硖镄【暧讜r對身邊人都無太大印象,田林小時候常抱著她,又聽媽媽稱他為“林兒”。便以為自己的哥哥姓林。田小娟出島后,仍然時時刻刻念叨這個林哥哥,田夫人多次想要告訴她實情,又擔心小孩兒好奇心重,問到一些不太好回答的問題。自己沒法作答,如若稟報實情,那田小娟和田軒轅的父女情,當真是無法挽救的了。

  田小娟果然驚喜起來,道:“你可真是我那林哥哥嗎?”田林不住點頭,難掩心中欣喜,道:“好妹子,我就是你的林哥哥。”田夫人見兄妹終于相認。心中也是說不出的舒泰和興奮。眼睛一晃,這時才注意到在地下跪著的灰矮客,忙扶起他,道:“揚子,你快起來。”那被叫做揚子的灰袍人感激的站起來,道:“師母,一別六年,師兄弟上下無不掛念你的?!碧锓蛉藴\淺一笑,道:“你們的好意,師娘都知道了?!睋P子看看身旁那高個子目瞪口呆,顯是對眼前情景吃驚不已。便道:“師弟,這是咱們師娘,你愣著干嘛,還不快行禮。”那高個子微微一愣,馬上就要下跪,卻被田夫人止住了,她微笑道:“不必了,起來吧?!备邆€子臉紅窘迫的站起,自己竟然對師娘如此無禮,還敢起和她動手的念頭。真是畜生不如,伸出手來,重重打了自己兩耳光。

  田夫人也是一愣,隨即笑道:“你肯定也是近幾年才拜師的,自然不識得我。你叫什么名字?”高個子忙行禮道:“弟子項廣平,師娘所言一點不假。弟子正是四年前拜入恩師門下?!?p>  三人隨便寒暄幾句,揚子道:“師娘這趟回島想必是終身不走的了吧?!碧锓蛉寺冻黾捌渫锵Ш瓦z憾的神色,道:“不了,我們馬上就要走了。”揚子顯得很吃驚,道:“師娘何出此言,師傅他六年來獨善其身,如今派我們接回了少主。應(yīng)該也是要過日子了?!碧锓蛉艘魂嚳嘈?,欲說些什么,卻如鯁在喉。只輕輕的搖搖頭。

  這時,田林牽著田小娟來到了田夫人旁邊,憤憤的道:“娘,這老東西是不是不讓你們待了?我去找他去!”田夫人柳眉微蹙,道:“不許這么說你爹爹?!钡牭胶⒆舆@句話,心下卻是很欣慰的,想道:“六年沒見,這孩子和我卻一點也沒生疏?!碧镄【暌财鸷逯溃骸案纾∥液湍阋黄鹑?!”田林也道:“好!好妹子!我們一起去和這老家伙對質(zhì)!”說罷,牽著田小娟向軒轅塔跑去。

  少年郎腿腳快些,跑在前了,田夫人急忙追上,跑出幾丈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回過頭來道:“揚子...”揚子連忙先作了個揖,道:“師娘放心,我絕對不加以阻攔?!碧锓蛉诉@才感激的點點頭,轉(zhuǎn)身去追田小娟與揚子。

  待田夫人隱沒了蹤影,一直沒說話的項廣平才開口道:“師哥,為什么不去攔他們?”揚子搖了搖頭,道:“之前師娘在的時候,對我們總是很照顧和關(guān)心的。你是新來的,你去問問你的師兄們,哪一個不感恩師娘的呵護?連報答也來不及,又敢談什么阻攔?”項廣平這才恍然大悟,看著三人遠去的路,道:“我們也走吧!”

  揚子點點頭,二人跟在三人后面,往軒轅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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