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死而不能救

　　“血性男兒，壯懷激烈”是那個年代中國軍人的真實寫照，也是那個年代抗?fàn)幥致缘莫毺厍閼?，先輩們用自己的命換來了我們這些后代的命。

　　“524團(tuán)1營？不就是在四行倉庫打出中國軍威的……”雷童驚呼。

　　龍成虎點了點頭，顯出了一絲驕傲，沒有什么比打贏一場硬仗更能詮釋軍人的榮譽。

　　雷童可是激動的爆表，雙腳跺地，捂嘴尖叫，打個不恰當(dāng)?shù)谋朔剑拖駸o腦女粉絲見到了期待已久的鮮肉男偶像。

　　也難怪會如此失態(tài)，雷童歷來欽佩那些敢于以寡擊眾、敢于浴血后衛(wèi)的真正勇士，他們才是真正的地表最強！在之前參觀四行倉庫遺址時便恨不得穿到槍林彈雨中與前輩并肩作戰(zhàn)，這下見著了真人，內(nèi)心澎湃怎能言表？

　　“我叫雷童，是……”

　　雷童打算自報家門，可僅僅說出來名字就停住了，還說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算了吧，自己從哪兒來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龍連長，現(xiàn)在是哪年哪月?。俊崩淄掍h一轉(zhuǎn)。

　　“民國26年12月，具體哪天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總之鬼子占領(lǐng)南京城差不多十天了?！饼埑苫⒙曇魸u漸低沉下來，透著憤恨與無奈，首都被攻克是軍人最不能接受的現(xiàn)實。

　　天吶，日本鬼子對我們同胞的大屠殺已經(jīng)開始！這幫禽獸，決不能放過他們！老天爺讓雷童穿梭時空到此，他就不能眼睜睜看著國民遭此劫難！就算不能改變歷史歷史，至少憑己之力多救些人吧！

　　雷童說：“龍連長，日本人會在南京屠殺我同胞四十余日，我們一定要采取措施，救救無辜的百姓！”

　　龍成虎嘆了口氣，端詳著手中略顯破舊的步槍，又看了看滿目瘡痍的世界，“小兄弟，你所說的屠殺已經(jīng)開始了！”

　　“那還等什么，帶我去打鬼子！”雷童上前兩步，大義凜然，要是手里有槍，估計會立刻沖出去跟小日本拼命。

　　“你是軍人嗎？”龍成虎問道。

　　雷童搖了搖頭。

　　“打仗是我們軍人的事，你一介平民還是逃命去吧！真跟鬼子干上了，我也顧不上你?！饼埑苫⒈成蠘?，拾起鬼子軍官扔給雷童的那張黃紙，“老子雖然不懂日語，但他們肯定是把你當(dāng)同類了，這是通關(guān)文牒吧！”

　　這是什么意思？雷童感覺被人看扁了，雖然不是真正的軍人，可從小有一個軍旅夢，再說了自己每周去野戰(zhàn)訓(xùn)練基地接受現(xiàn)代軍事訓(xùn)練，戰(zhàn)斗素質(zhì)打幾十年前的人也應(yīng)該不成問題！怎么那話里話外就被當(dāng)成拖油瓶了。

　　雷童將那張黃紙抓過來，看也不看，撕了個稀碎，那模樣就像拆鬼子骨頭一樣解恨，“什么軍人不軍人的，守土抗戰(zhàn)是每個中國人的責(zé)任，讓鬼子陷入人民戰(zhàn)爭的泥潭才是最終勝利的法寶！都到了亡國滅種的危急時刻，你怎么還有這種階級思想！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你要是帶著我，咱們就一塊干，你要是不帶我，我一個人跟鬼子拼去！即便戰(zhàn)死沙場，也不枉男兒七尺之軀！”

　　一番激昂澎湃的慷慨陳詞，雷童把自己說的熱淚盈眶，也讓龍成虎這個鋼鐵大漢不住點頭。

　　“好啊，你有殺敵報國之心難能可貴！比那些嘴上喊著保衛(wèi)南京，卻貪生怕死的逃兵有骨氣！”龍成虎從腰間拔出盒子炮，遞到雷童面前，“血氣方剛和真實的戰(zhàn)場是兩回事，僅憑氣勢是殺不死敵人的，得冷靜，得狠心，還得隨時做好犧牲的準(zhǔn)備，明白嗎？”

　　這一刻，雷童身上洋溢起一股暖流，這個場景很熟悉，記得第一天到基地受訓(xùn)時，龍教官也是這樣遞給自己一把手槍，也是用同樣的語氣說過同樣的話。仔細(xì)看來，這位龍上尉與龍教官長得還真有點像，難不成這位龍上尉與龍教官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記得龍教官曾經(jīng)說過他有個叔爺曾是一名國軍軍官，打過鬼子……

　　“想好了嗎？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龍成虎見雷童呆在那里遲遲沒有接槍，還以為這個年輕人被熱血沖昏的腦袋降了溫，要改變主意。

　　這種刺激人的話，雷童是很在意的，一下子從記憶中閃回，毫不猶豫地接下盒子炮，“后悔？沒時間想那些沒用的！”

　　雷童嘴上說的輕松，可是沉甸甸的盒子炮壓在手上，心也跟著沉了沉，臉上的激動表情漸漸凝固。接下這把槍就意味著要開啟自己的抗戰(zhàn)生涯了，他相信這是上天的安排，也相信自己能擁有主角光環(huán)，可是武器畢竟是殺人兇器，在訓(xùn)練場上拿著水彈槍怎么掃射都行，因為那死不了人，要是用真家伙殺人，能下得了手嗎？

　　“一看你就沒殺過人，沒事兒，有機會就讓你見見血，只要見了血往后就會習(xí)慣了！跟我走，這兒不安全?！饼埑苫⑹莻€老兵了，手底下來過不少新兵蛋子，拿到真槍的那一刻幾乎都是雷童這種深沉思考的表情。

　　雷童緊握手槍跟在龍連長身后，兩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一片片廢墟之間，時不時地找個掩體藏一藏，因為這里到處是三五成隊的日本兵，他們不是巡邏，而是在搜尋可供屠殺的“獵物”。我們在自己的國土上，卻要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那些強盜反而成了主人？這是只能用血才能洗刷的恥辱！

　　一路上，有時能聽見零散的步槍聲，有時又傳來密集的機槍掃射，每過一二百米就能看見幾具或是幾十具尸體倒在血洼里，他們大多是后背中槍，死不瞑目且面帶恐慌，看來是逃命的時候被鬼子從后面射殺。

　　中槍而死的多是男人，女尸就慘不忍睹了，全身是血，衣不遮體，更慘的還有開膛破肚、肢體分離。給雷童留下印象最深的幾具尸體已看不清本來面目，與其說是尸體不如說是一堆爛肉，地上厚厚的血跡長得看不見邊際，很顯然是被栓在馬尾上給活生生拖死的。

　　到處是混著泥土的血腥味、腐臭味，大冬天竟然飛滿了蒼蠅。雷童的鼻子和嗓子都快被粘稠的空氣堵住，干嘔得眼淚都止不住了。

　　攻陷南京后，日本軍部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野獸的本性掙脫了國際道義那條脆弱的鎖鏈，肆意踐踏一個民族的尊嚴(yán)。

　　一支日軍小隊牽著一條狼狗正面走來，隊首的兩挺歪把子耀武揚威，頗有逢山開路的架勢，后面幾十把刺刀明晃晃地閃動著失色的白晝，直指面如土色的正午太陽。

　　龍成虎立即拽著雷童躲進(jìn)了附近一間破爛的民房。

　　屋子里彌漫著濃烈的腐爛味和蒼蠅的嗡嗡聲。

　　雷童抬頭一看，四具尸首被吊在房梁上，一男一女一老一幼，雙腳都綁著磚頭。那個小孩也就兩三歲樣子，一根兩指多粗的罵聲纏繞在他細(xì)嫩的脖子上，孩子的表情平靜，就像是睡著了，沒有哭鬧掙扎的跡象，也是，在魔鬼面前，憑他一個小孩子，又能如何？

　　孩子尸體下方的桌案上，擺著一顆男性頭顱，嵌在皺紋里的血漬掩蓋了年齡，嘴上還“叼”著半根卷煙……只有日本鬼子這種變態(tài)才會有興趣把玩受害人的尸體。

　　這要是換作別時，雷童肯定會嚇一跳，甚至?xí)蠼兄艹鰜?，然而在這種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他心中只有悲憤，咽喉如被烈火烤炙。

　　“他們來了！別出聲！”龍成虎躲在門后，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著大頭皮鞋在地上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囟?，小聲對雷童說。

　　雷童也只能透過一絲門縫觀察外面的情況：那一小隊日本兵正押著百十中國降兵和老百姓。

　　可憐的同胞被鬼子用鉛絲穿透胳膊捆在一起，撕塊肉都不一定能跑得了。

　　雷童知道，這些同胞即將慘死在日寇的刀槍之下。

　　不行，得救他們！

　　盒子炮的子彈上了膛。

　　龍成虎急忙摁住盒子炮的槍機，搖了搖頭，將聲音壓到最低，“現(xiàn)在不是時候！”

　　雷童看得出龍成虎臉上的無奈，可越是如此，自己心里就越酸，見死而不能救，這就是面對歷史的無力感吧！現(xiàn)在只能寄希望那些同胞站起來反抗了，然而，事實卻麻木得很。

　　不要責(zé)怪當(dāng)時的百姓數(shù)倍于敵卻不做抵抗，雖有成百上千卻任由十幾個甚至是幾個鬼子押赴刑場，引頸就戮。都知道，我們中國百姓生性淳樸善良，他們真不曉得自己會被送去哪里。多年的軍閥混戰(zhàn)告訴他們：逃跑肯定會死，抵抗肯定會死，但跟著走多半是蹲牢房或者做苦役，最不濟是無緣無故挨幾鞭子，命一定留得住。就算被帶到一片空地，又被幾十條槍指著，他們也會認(rèn)為是什么將軍大帥要訓(xùn)話。

　　為什么南京大屠殺曝光之后會震驚世界？一方面是因為暴行時間之久、被殺人數(shù)之多、手段之殘忍完全超出了世人的想象，另一方面是因為人們根本意識不到一個自吹“文明先進(jìn)”的國家真的會干出這等禽獸不如的行徑，中外民眾想不到，當(dāng)時的南京百姓也想不到。

　　當(dāng)然，抵抗還是有的。有些未撤退的軍人仍堅持奮戰(zhàn)，普通百姓為阻止日軍施暴挺身，還有萬余名被圍軍民以血肉之驅(qū)集體沖擊日軍，這種事跡是很多的，但終究沒有形成有組織、有安排、有規(guī)模的的抗?fàn)帯?p>　　如果你身在被押送的隊伍中，被兇神惡煞的日本兵用刺刀頂著后脊梁，身旁有驚慌的同胞，所到之處不是震天的哀嚎慘叫就是零落的尸體，會作何反應(yīng)？

　　這是雷童在網(wǎng)上搜到過的一些觀點，他真切的體會到什么是切膚之痛，敵人殘殺我同胞猶如斷我臂膀！

　　“就咱們倆人，一桿長槍，一把手槍，十幾發(fā)子彈，別說整整一小隊，就是跟兩個鬼子正面干，咱們也吃不到啥甜頭，殺人和救人都得看時機。這筆血債你我都記著，早晚還他狗日的身上！”龍成虎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珠。

　　“你不是說要讓我見見血嗎？下次我一定要親手宰了他們！”雷童抹了一把臉，握著盒子炮的手在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