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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這世間

人聲鼎沸 我只有安靜(1)

從前這世間 奇案洗 4128 2019-03-28 23:26:21

  我從小都不能原諒自己,因為我在那個下午,讓那個男人,也就是姐姐的親爸帶走了姐姐。本來我可以死皮賴臉的阻攔住大人的行為,可我卻因為懼怕,躲在門縫后沒有出來。

  姐姐被打走的時候,眼睛朝我這邊望了一眼,那時候小,不懂那眼神里的意味,如今站在法庭正中間,才堪堪明白那眼神里的意味。那是一種訣別,就像陌生人,永不相見的訣別。

  所以我至今都不后悔殺了黎家海,與我而言,他就是一張弱不禁風的破網(wǎng),風吹雨打散,卻偏偏要用自身網(wǎng)住別人下水,他不死難道還活著嗎?

  “犯罪嫌疑人舒某對殺害黎某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經(jīng)裁定,判處犯罪嫌疑人舒某有期徒刑七年,即刻執(zhí)行。”

  法官宣布七年有期徒刑時,我心里徹底松了一口氣,還好,我可以安靜七年,走出了二十多年來的桎梏。只是,我對不起她們,一個是黎塘,一個是寧橋。

  大學碰到黎家海時,他已經(jīng)大三了。本來沒想跟他有過多的交集,可在見到黎塘那一刻起,我覺得我已經(jīng)無法逃避問題了。

  我的姐姐,黎塘,是黎家海同母異父的的姐姐。

  我心中在問自己,憑什么?原來小時候離開了我,就去給別人當姐姐了。況且黎家海有什么資格擁有姐姐,他那么惡心,連同他們整個黎家都讓人惡心。

  我攥緊的拳頭告訴我我想找他們質問清楚,可我的腦子卻告訴我不要沖動,于是我開始了暗中調查。

  自從黎塘被她親生父親帶走后,那個男人又恢復了自己的險惡嘴臉,打她,罵她,連同她的繼母,都想盡辦法讓她為家里搞錢。

  我向來知道姐姐冷靜,從不服輸也絕不會讓人欺負,可是她卻在那個家一忍就是五年,整整五年,讀完了初中,憑一己之力自己上了高中,我很心疼姐姐,同時又替她感到不平。

  于是,我殺了那個男人。

  我打著看望姐姐的名義去到他家里,那時我還在初二年級。那兩個男人女人不在家,姐姐看到我來了卻不歡迎我反而要趕我走。我不肯,坐在院子里大哭。姐姐竟然絲毫沒有動搖,直接將我趕出了家。

  我不恨姐姐,我只恨帶走她的那個男人。于是小小年紀的我,去了一個簡陋的攤子買了一包老鼠藥,準備悄悄溜進去給那個男人一點教訓。

  可沒想到,被姐姐發(fā)現(xiàn)了。

  姐姐搶過我手里的老鼠藥,看著我,不說話,眼眶通紅,一聲不吭,將我又一次趕出了家門,讓我永遠不要回來,說她沒有我這個弟弟。

  我很傷心,一路哭回了家,傷心了好幾天。

  有天早上,我朦朦朧朧的睜開眼,耳邊有一道道刺耳的聲響,我睜開眼一看,原來是聽英語聽力的收音機沒關,滋滋啦啦的響著,我坐起來準備關掉它。此時媽媽見我醒了,叫我吃飯。

  我踢踢踏踏的走出門,電視里正播報著早間新聞。我撇了一眼,關于一家人戶死了人的事情。我轉過頭,沒興趣。

  坐下來時,聽到電視里一旁的報道說,xx市xx街道xx戶,男女主人慘死家中,唯一一個女兒正送往醫(yī)院搶救。我下意識轉過頭,剛好看到鏡頭里那戶家人的房子。

  我的眼睛瞬間被凍住,盯著那戶人家房間的布置,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我媽問我怎么了,我說不出話來,只是盯著電視。

  下一秒,我反應過來,穿著拖鞋往外跑,我媽在后面喊我,我沒應,直直的向我心中想象的目的地跑去。

  一路上,車流鳴笛,人聲鼎沸,我耳朵里什么也聽不見,腦海里只是想著那張臉,那張倔強的少女臉。

  等我趕到時,院子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堆人,看熱鬧的人都在嘰嘰喳喳的說著,外面拉了警戒線,有警察在旁邊站著。

  我擠過去,聽到有大爺大媽互相談論著,有的說這家人真造孽,一家三口兩個死了剩下一個孩子這么辦。有人反駁說,早就該死了,是報應,誰讓那兩口子虐待女兒呢,該。

  我站在人群中間,喉嚨出血,不知道該做什么。

  我媽打電話過來,說黎塘家里出事了。

  我聽著,腦子毫無波動,只是心抽一抽的疼。

  事出有因,而那個因,是我。

  我買的老鼠藥,送走了那兩個男人女人,也差點送走了我姐姐。

  原來那天,姐姐把我趕出家后,還是把那包老鼠藥放進了飯菜,下了毒。多么稚嫩的方式,卻讓自己也走了一趟鬼門關。

  我知道,這叫洗脫嫌疑。姐姐看今日說法告訴我的。姐姐以前最喜歡看這種法制節(jié)目,經(jīng)常就坐在那里,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過幾天,警察到了我家里,問我媽媽一些事。我清楚的記得那個警察的神情,似乎有意無意往我這兒瞟了幾眼,但最后還是敬了個禮走了。之后再也沒有來過。

  又過了幾天,新聞出了報道,說那家人在做飯的時候不小心將鼠藥混入藥材中,喝了帶鼠藥的湯才身亡的。還說一家三口僅有女兒生還,現(xiàn)在仍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

  我準備去醫(yī)院看看姐姐,卻被媽媽攔住,說黎塘姐姐出院了,被她親媽帶回來她家。

  可我明明記得是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媽媽卻說姐姐回家了。我搞不懂大人的想法,也看不懂媽媽眼里的意味。

  而關于真相,世界上只有我和姐姐才知道。

  姐姐是為了保護我,寧愿以身犯險丟掉性命,而不愿意讓人察覺那包老鼠藥與我有關,畢竟誰也不會想到是兩個小孩兒殺了親人,這與道德不符。

  而我后面了解到的,姐姐被黎家?guī)Я嘶厝ィ驗閼艨诒灸挲g的原因,又去讀了一年初中,然后以戶口本的年齡安安生生的上了高中學校。

  世間一切輪回,原本被黎家送走的姐姐,現(xiàn)在又以這樣的方式回到了黎家,成了黎家海的妹妹。于是這也理所當然,黎家海不喜歡黎塘姐姐,想著法的戲弄,折磨她。搶我姐姐的生活費,作業(yè)和項目都讓我姐姐做,甚至還讓我姐姐給他打洗腳水!

  我忍不了,好幾次找他了黎家海的學校,卻找不到他人。而姐姐知道我要找黎家海麻煩,趕忙著阻止我。

  我質問她,到底你是誰的姐姐?

  她不說話了,我看著她,心中潮海四起,轉身離開。

  可我沒能到了也沒能徹底離開得了。原因是姐姐的親媽得了病,腦膜炎,需要一大筆錢,而對于兩個孩子都還在上大學的普通家庭來說,實在承受不了。

  但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人病了,為什么那個繼父男人,寧愿給自己的兒子買套房子,也不愿拿出來給愛人看病?

  我想不通,不僅我想不通,我姐姐也是。于是在那種條件下,姐姐開始了半工半讀的生活。

  在那個繼父家里,姐姐和她親媽就像寄居在他人屋檐下的螻蟻,任人擺布。姐姐邊維持著醫(yī)院的開銷,一邊在學校上課,兩頭兼顧,精疲力竭。

  可就是這樣的時候,黎家海居然還搶走姐姐的救命錢!

  姐姐沒了錢,意味著無法為親媽續(xù)命,就算這樣,她也不來找我跟我訴苦,我很不喜歡。

  然而機會在一次悄然中降臨,這得感謝寧橋,她告訴我黎家海再一次聚會上如何戲弄她,如何的狂妄自大。我聽著,心里暗暗記下了。

  就在我想著如何才能讓黎家海吃點苦頭,給他點教訓的時候,他又做了一件讓他自己里死亡又近了一步的事

  用我姐姐的身體去換醫(yī)藥費。

  我知道后,沖到外面,買了一把水果刀去黎家海學校找他,可過程中還是被姐姐發(fā)現(xiàn),她很生氣,似乎失望更多。于是黎家海又順利逃過一劫。

  我不甘心,動了歪腦筋,借寧橋之手把黎家海約了出來。

  那個屬于夜晚的小樹林,我躲在暗處,仔細盯著寧橋和黎家海的動向。寧橋似乎有點怕,眼神往我這邊瞟著,像在問我好了沒有。

  我待在那邊沒有動,黎家海這個畜生竟然起了不良之心,一步步逼近寧橋。

  我抽出新買的水果刀別在身后,正準備沖過去,另一邊暗處出現(xiàn)一個人,我一看,是小易,正在跑向寧橋。

  黎家海沒想到小易出現(xiàn),當下準備要走,被小易一拳打倒在地,就在這時候,我腦子里又閃出一個歪腦筋。

  我悄悄走過去,小易已經(jīng)完全壓制住了黎家海,而黎家海已經(jīng)被打成那個樣子居然還在辱罵,我腦子里瞬間出現(xiàn)了他罵我姐姐時候的嘴臉。

  我沖過去,拔出水果刀,在盛怒之下,抽向了他……

  在刀沒入他身體的那一刻,我愣住了,小易也愣了,寧橋在一旁驚呼一聲,才堪堪拉回我的神智。

  我干了什么?我殺了人?

  我看向地上躺著的黎家海停止了叫囂,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驚慌的抖著上唇。

  突然,小易起身,大力把我拉起來,一邊拉著寧橋,一邊緊張的對我說,“你,帶著寧橋走,快!”

  “???”我抬頭,恍恍惚惚的看著他,看著他明亮得發(fā)光的眼睛,我莫名涌上一股難以自拔的羞愧。

  “快啊,滾!”小易看我的樣子,低吼了一聲。

  我反應過來,拉著已經(jīng)呆住的寧橋就往回跑。

  可寧橋突然像腳底生了根一樣,哆嗦著嘴,眼淚毫無顧忌的往下流,拉住小易,死命的搖頭,喉嚨里發(fā)出了哭腔。

  小易把寧橋往我懷里一推,眉峰鄹起,眼神凌厲,低吼道,“快滾!”

  我慌忙之下,胡亂點頭,拼命拉住寧橋往外跑,此間,寧橋摔了很多次,膝蓋摔青了,我扶起她繼續(xù)跑,我也不知道拉著她跑到哪兒,跑了多久,天反正始終還是黑的,沒有天明的征兆。

  寧橋跑到最后脫力,停下來后直接昏倒在地。

  我抱起她,她身上滾燙,四肢百骸都輕得沒有重量。最后我也逐漸意識模糊,抱著寧橋猛然癱倒下來,而更令我沒想到的是,就是我這樣一個動作,讓寧橋永遠的開始了殘缺的記憶。

  我率先醒來,是在醫(yī)院里。

  我問護士,我沒什么事吧。

  她搖搖頭,說,“跟你一起被送來的那個女生有事。”

  我陡然下床,抓著她,問,“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警察找到我們了?我最后一句沒問出來。

  護士皺著眉,掙開我的手,說,“那位病人腦部受到銳器撞擊,現(xiàn)在在昏迷中,你是她家屬嗎?來跟我們做個登記?!?p>  到了病房的時候,我看到醫(yī)生正在討論著,護士讓我在門外等著。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醫(yī)生出來,看我一眼,“你是那位病人的家屬嗎?”

  我點點頭,“醫(yī)生,她怎么了?”

  “病人頭部被銳器擊傷,加上長時間高燒不退,所以情況有些緊急,存在生命危險,我們必須把這些危險告知家屬。”

  我聽著,急了,大聲叫到,“那你們倒是快治啊,還在這兒說什么。”

  醫(yī)生示意我不要激動,說,“病人我們一定全力治療,但這位病人情況,撞擊加高燒不退,很棘手,可能會留有后遺癥?!?p>  我咽了咽,盯著醫(yī)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什么后遺癥?”

  “間歇性遺忘癥?!?p>  “什么意思?”我追問道。

  “就是失去記憶,但只是時段性的,此類患者的記憶會長時間停留在某一段時間里,或者停留在自己想象過,記憶深刻的某一件事里,對上述之外的記憶會很模糊?!?p>  我努力的聽著,說,“意思是,會忘掉一些人和事?”

  醫(yī)生點頭,“基本上是這樣,具體忘記什么只能看患者自身?!?p>  我呆在原地,無法動彈,不知道如何思考和下一步該怎么做,甚至連反彈思考的本能都忘了反應。

  沒有昏迷了多久,寧橋醒過來了。我試探性問起小易和黎家海。

  得到了她的回答卻是,“小易去南京上學了?!?p>  “為什么去了南京?”我問。

  寧橋歪著頭,說,“交換啊,當優(yōu)秀的交換生?!?p>  “誰跟你說的小易去南京了?”

  “當然是小易了,他是我男朋友,不跟我說跟你說啊?!?p>  我倒吸一口涼氣,雙腿發(fā)軟,怔在原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與顫栗。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寧橋失去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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