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營帳,天上只有一彎月牙。
遠處的長安城燈火通明,最亮的,是正在修建的長安街。那里無數(shù)火把亮起,正在挑燈夜戰(zhàn)。
而再遠處,西山方向,火紅的光芒映照著,半邊天都是紅的。
據(jù)說那里在冶煉鋼鐵,也不知真假。
馬周快步走出大營,看看四周,所有的書生都是滿臉酡紅,激動不已。他的心中只覺得有一團火在燃燒,仿佛要燒穿他的胸膛。
原來自己就是井底之蛙?。?p> 可笑自己還在算計這算計那,可是,剛才場中的那幾人,他們算計的,是千萬人的生死,是千百年的天下分合。
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我要像他們一樣,揮手間,便是千軍萬馬。
“諸位仁兄,知道你們此時肯定是百感交集,但是須知,‘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N覀冞€是要腳踏實地,做好眼前的事情才是?!?p> 說話的是今日遞記錄給韓嘯的年輕人。
“多謝兄臺?!?p> 這雖是一盆冷水,卻是澆的及時。
“無妨,大家都是回城,營中兄弟會沿途護送。我們剛好能同行,路上也能多交流?!?p> 韓嘯怎么會放過這大好的洗腦機會?他可是一心要拉攏大多數(shù)人的!
————————
“世民不回城里?”
李建成剛上了馬車,又回頭問道。
“我今日就宿在大營了,明日還有操練事情。大哥保重。”
大哥?
李建成身體一震,這稱呼,多久沒有感受到這般親切的稱呼了?
他擺擺手道:“行,二弟你也保重?!?p> 坐到車中,馬車緩緩駛出大營。
直到馬車駛出好遠了,車中的李建成才將緊握的雙手放開,臉上露出癲狂之色。
暢快!
怪不得二弟喜歡在軍營中廝混,連父皇召見都不愿去。
這在萬軍叢中揮斥方遒的感覺實在是太暢快,哪是蜷縮在金殿的角落,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那種憋屈可比?
今日自己表現(xiàn)怎么樣?誠如韓嘯所說,有不少地方是不足的。但是看看被自己駁的節(jié)節(jié)敗退的姐夫柴紹,還有楊恭仁等人,他們不是感覺自己就是個廢物太子嗎?現(xiàn)在感覺如何!
想想那些書生臉上顯露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崇拜之色,李建成猶如喝了一杯醇酒一般,感覺渾身的疲倦都消失了,似乎還能回去處理一夜政務。
這不僅是權勢得來的尊崇,其中還有能力的認可。
“記得,明日再來?!?p> 馬車外有人應了。
————————
“爹爹回來了,今日怎么這么晚?”
看著疲憊的許敬宗回家,乖巧的許詩琪連忙迎上來。
許敬宗坐到榻上,許詩琪奉上一杯熱茶。
“這幾日,沒有出去?”
“沒有。”
許詩琪羞紅著臉低頭道。
那日和韓嘯一起去西山,卻被許敬宗抓了個現(xiàn)行。這幾日雖然許敬宗沒有再說什么,但她也不好再亂跑。
最主要,這幾日韓嘯特別忙,新軍編練是大事,沒有時間來陪許詩琪。
“是那小子這幾日沒時間吧。”
許敬宗沒好氣的說道。
“就這小子能折騰,連我也是被他所累,才這么晚回來。”
話是這么說,但是他知道能最后留下來,與秦王共商大事的,以后會慢慢成為秦王最依賴的下屬。
這是他的機會,他不會放手的。
“他,他又做什么了?”
許詩琪雖知道父親是故意說的,而韓嘯也告訴過自己最近要做的事情,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問。
“哼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p> 許敬宗一聲笑,輕輕端起茶盞,看看女兒焦急的模樣,便將今日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許詩琪聽聞沉思道:“看來還是運輸問題難住了?!?p> “可不是,千里運糧,這路上折損便是吃不住。”
許敬宗也是點頭長嘆,他是在地方做實務的,對這些具體事情清楚的很。
“他曾說過,‘要想富先修路’,果然,這道路不通,百姓還是難以過上好日子?!?p> “咦,這小子的歪理還真不少!”
許敬宗琢磨著,韓嘯說的話雖然沒什么大道理,但卻是真正的實用。
“可是現(xiàn)在刻不容緩,哪有那個時間來慢慢修路?不管是征伐王鄭,還是西山那邊,都耗費不起的?!?p> 雖然大家都知道道理,但想解決問題卻是難。
“太子說,將糧食交由世家轉運?”
許詩琪咬著唇問。
“一廂情愿罷了,誰敢將糧草這般大事交托別人?”
許敬宗擺擺手道。
“那要是,有什么方法,能保證他們的忠心呢?”
“呵呵,這些家伙除了自家人的權勢和財富,其他的還在意——”
話沒有說完,許敬宗已是愣住。
“你的意思是,在這些方面下功夫?”
許詩琪點點頭道:“我記得韓嘯說過,要團結大多數(shù)人的力量。這些人哪怕不值得信任,我們也可以讓他們變得值得信任后,再讓他們?nèi)プ鍪??!?p> “可以讓他們的子弟為官,也可以先行約好,戰(zhàn)后如何封賞?!?p> “除了這樣,還可以將這些事情交由各地商人來做啊。商人逐利,只要其中有利可尋,他們一定會參與進來的?!?p> 許敬宗看著侃侃而談的女兒,眼神一陣恍惚。
“爹——你在聽嗎?”
許詩琪嬌聲道。
“在聽,在聽?!?p> 許敬宗長嘆一聲道:“哎,詩琪啊,你若不是女兒身,那我大唐的朝堂,他日必有你的一席之地。便是封公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哼,你還是嫌我是女兒!”
許詩琪崛起嘴巴道:“韓嘯可是說了,以后,大唐說不定還會出現(xiàn)女皇帝、女宰相呢!”
“你啊,現(xiàn)在盡被這小子騙的團團轉了。”
許敬宗搖搖頭,然后又道:“不過這小子還算有點眼光?!?p> 一句話,又讓許詩琪嬌羞不已。
“好,明日我?guī)阋黄鹑ィ屇切┘一锟纯?,我許敬宗的女兒都比他們有見識!”
“真的?爹爹你愿意帶我去?”
許詩琪驚喜道,父親一直排斥自己拋頭露面,沒有想到現(xiàn)在會帶她去軍營,而韓嘯可是就在那營中啊!
“我?guī)闳?,是殺殺那些家伙的威風,可不是讓你去和那小子打情罵俏的?!?p> “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