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朝陽漸升起,萬物始復蘇,漫漫迷霧消散。蓬勃陽光照射下,觸目一片金光燦燦,銷金般好似一匹柔軟的金黃絲綢。人若踏足其間,恍若踏入了神圣之地,不知是何等銷魂蝕骨的滋味。
褶褶泛光的林海雪原里,麋鹿撒野,黑熊倦睡,野豬拱雪,獐狍四竄,飛鳥展翅,端的是生機勃勃,欣欣向榮之象。
不知幾千丈高的巍峨神山上,有人聲響起。
“請問守樸古神可在?無為后人裴憫求見!”裴憫放下木棍子拱手道。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大恢宏,氣勢磅礴,黑瓦黑磚的玄色神殿。只見那瑰麗宏偉的黑色大門緊閉,漆黑巨柱光潔無塵。又有石雕威武,石檐高翹,石拱交錯。凄神寒骨,悄愴幽邃,令人望而生畏,不敢妄前一步,怕驚動了里面的神靈。
裴憫的話消散在莽莽神殿前,巍峨神山上,無人應答他所問。
“請問守樸古神可在?無為后人裴憫求見!”悲憫不死心再問一遍。
依舊無人應答。
“莫不是我們所得的消息是假的,有人惡意假傳,畢竟這鴻蒙帝圣一向活在民間傳說中,史書記載里?!蹦救A黎看向裴憫。
“試問這世間還有誰能有這般能耐,能將我們幾人都蒙騙了去?或許我們就這么好運氣給遇上了?!苯蹦樕蠋е豢芍眯牛涯救A黎的疑問打消。
“不管如何,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一旦東北神山有任何動靜,都要前來查看一番。祖訓不可違,我們理應遵守?!本貌蛔雎暤陌蛨D出聲道,“況且這神山高幾千丈,山形陡峭,勢多崎嶇,又有強悍好斗的東北異族人鎮(zhèn)守,常年寒風颯颯,濃霧難消,六階以下修為難攀一尺,難上一寸?!?p> 聽聞此言,眾人都不再作聲。
那裴憫卻彎腰雙手撐地,雙膝緩緩彎曲下去。邊上人趕緊開口道:“裴老,您這是做什么!使不得!”圍過來作勢要把他扶起來。
裴憫卻輕輕擺手,衰老的雙眼凝望著面前幽黑大門,聲音沙?。骸傍櫭傻凼ィ绻蚜?,請應答我一聲吧!這片大地時日無多了!東部有惡靈,吞人肉噬魂靈;西部有兇龍,喝人血滅生氣;北部一片白茫茫,不存生氣;南部一片海茫茫,不為生門。世人何其無辜,要面臨那滅世浩劫?萬靈有何罪過,要遭遇這無妄之災?這大地何其仁慈,為何要承受這諸多災難,有始難終?帝圣,幫幫我們吧!救救世人吧!”
在場眾人也為裴憫的凄愴詰問,悲涼神色所感染,俱撩袍下跪,聲音動容:“帝圣,幫幫我們吧!救救世人吧!”
“喲喲,這一大幫人,隔幾年來一次,還沒完沒了了。一大清早跪在別人殿門前擾人清凈,這悲天憫人的作勢給誰看?”幽黑大門打開一個三尺裂縫,有一上身穿肥大寬松短道袍,下身著束腳袍褲,腳著白底黑面布鞋的青年走出,以眾人六階以上修為卻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青年又開口道:“我家主人昨晚醒來就不知去向何處,要找他煩請下山去找,或許過個百八十年的還能找著?!?p> 眾人扶著裴憫站起來。
“守樸大人,望請告知!”裴憫續(xù)又哀求道。
那被叫守樸的青年撣了撣道袍,神色不耐道:“坦白告訴你們,這幾千年來到這神殿來找我家主人的不計其數(shù),見到的人屈指可數(shù),能見到的只有我這可憐的守門人。”
“望請告知!”眾人開口哀求。
“你們之中一國之主有之,一地之主有之,受萬人敬仰者有之,我又如何敢欺瞞你們。”守樸無奈道。
眾人只知神山上有一守門人叫守樸,被鴻蒙帝圣收做鎮(zhèn)守神殿門之人,以為是代代相傳,卻不知一直以來都是這個人。著實也是眾人先入為主,以為那守門人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卻不想是個正年輕的小伙子,又都是上位者,自是對這“嫩”守樸幾多為難,不肯讓步。
“你們再不走我可就啟動守殿之陣的機關(guān)咯,毀了這神殿,最多我就被我主人罵上一頓狗血淋頭。而你們也是間接出了一份力的,被你們無辜的世人知道你們毀了他們供養(yǎng)的鴻蒙帝圣的神殿,不知又要對你們有幾多不滿,幾多誹謗?!笔貥銢Q定走威脅之道。
那裴憫怕他真敢做出此等事來,趕緊說:“使不得使不得,我們相信大人所說的便是,這就下山去,望以后大人有鴻蒙帝圣的消息,煩請告知我們一聲。老朽在此謝過了!”
“好說好說,你們這就去了吧?!?p> 于是眾人就離開了神山。
等眾人的身影消失在遠方,那守樸伸了個懶腰,哈了幾口氣,自言自語道:“終于走了,睡了這么久,醒來就被亂糟糟地吵醒,想沒有起床氣都難。也不知這世道變成何樣了,反正待在這神山上也孤單寂寥,不如下去走走?!?p> 自語完他就徑直走下神山,身后幽黑大門自行關(guān)上。又恢復了一派蒼然寂廖,杳無人聲。
待他被山頂靈陣送到神山山腳,卻渾身顫抖起來,好像冰寒難耐,寒氣入了他的骨髓,侵了他的五臟六腑。
他癱倒在雪地上,打滾著,只一瞬間臉色就全白了去,嘴唇毫無血色,牙齒直打顫,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糟、糟了……不知怎么、口訣、修為……都沒了……這回玩大了……我的鴻蒙帝圣……救、救……”
也該他命不該絕,正巧有一白衣女子走過,看見一穿道袍男子凍得在雪地上打滾,忙上前給他運氣御寒。
一刻鐘之后,守樸的身體終于恢復了平常體溫,面上也有了血色。他站起來,彎腰拱手答謝,聲音還是有點虛弱:“謝謝這位人美心更美的小姐出手相救,不然我可就一命嗚呼了?!?p> 那白衣女子溫和笑了笑,雙手把守樸扶起來,編排似的貝齒一開一合:“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一投一足之間皆是風情。
“哎,該謝還是得謝,我欠你一個大大的人情,以后有機會可一定要讓我報上一報,好全我知恩圖報的情意?!笔貥憔貌幌律剑哉Z間還是有著舊時代的味道。
白衣女子也不扭捏,爽朗開口應承下來。
“那就此告辭,山高水長,定會再見!”守樸說完話,再拱了拱手,就離開了。
反倒是女子愣了愣:他說報恩,怎么也不問問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這人可真有趣。女子搖了搖頭,繼續(xù)找人,方向與守樸的正相反。
皚皚雪地上,兩行腳印相對著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