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只是一顆顆淅淅颯颯的冰珠,然后便化成了一星星柳絮狀的白點,等到鵝絨般的雪片紛紛揚揚,原本還在秋冬蒙起的一層昏黃濾鏡下的大地,自然而然地就銀裝素裹了起來。
盡管窗外的空氣又干又冷,往日鬧得盡顯聒噪的鳥鳴也驟間消至無影無蹤。但是窗內(nèi)坐滿青年的偌大房間里,卻到處充斥著原本只屬于炙夏的溫潤。
人們大多聚精會神,認真地聆聽著臺上時不時在黑板上敲出爆竹聲的眼睛男的嘮叨,稚嫩的臉頰不約而同的都被周遭乏氧氛圍悶得通紅。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
在教室最偏僻的角落,那扇霧水冷凝得最為模糊的窗戶旁邊,一個裹著大紅圍巾的男生正半托下頜地瞇眼酣睡,還掩耳盜鈴地握著支筆,裝出一副苦抄筆記的狼狽模樣。
他大概是忘了,那個坐在自己前面的同學(xué)總是缺席的事實。
如今自己踏踏實實享受清閑的神色,在老師的視線中,一覽無遺得簡直和黑暗森林里劃起的耀眼焰柴無差。
“楊軒!你來回答這個問題!!”果不其然,當(dāng)班主任再也無法忍受自己在臺上累死累活地吞吐唾星,而全班成績倒數(shù)的壞學(xué)生卻當(dāng)著自己面安逸舒坦而產(chǎn)生的強烈不平衡感后,“把他當(dāng)作出氣筒”的憎惡欲望便在緊皺的眉目間,徹底擠開了遮掩的余地。
“嘶呼——嘶呼——”可是陷入熟睡狀態(tài)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被攪醒。
面對班主任氣勢洶洶的發(fā)難,他不僅像塊石頭一樣巋然不動,還因為四周突然靜下的環(huán)境而本能地放出了香甜的吐息。
“喂!楊軒??!你來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男人的無禮行為而感受到些許丟面的班主任,猛然一摔手里的粉筆,嚷道。
“啤嘶啤嘶,別睡了楊軒,老班問你問題呢,嘿?。 币慌约钡妹蜃斓奶瀑x連忙低起頭悄悄用左手晃了晃我的髂腰。
方法總算是湊了效。在唐賦的好似按摩棒震動般的攪擾下,我那原本一張一弛的胸腔很快便亂了節(jié)奏,平整如紙的眉梢間逐漸有了蹙攣的跡象。
“呃哈呼……怎么了唐賦,是下課了嗎?我也沒聽到鈴……”我艱難地支起身子,睡眼惺忪地抻起了懶腰。
直到下一秒環(huán)視四周,察覺全班四五十號人都頂著或嘲笑或擔(dān)憂的目光齊刷刷盯著自己,才倏地繃緊神經(jīng),大感情況不妙。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猶猶豫豫地試探起講臺上的人的臉色。
當(dāng)一張正中意料的憤怒面孔如期泊入我的視野邊際,才終于像只受驚的貍貓一樣驟然從座椅上彈了起來。
“老……老師我錯了!”我支支吾吾地抱歉道,熟練地擺出了一副愧疚模樣。
“你錯了!你哪錯了?不就是上課睡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你對我講的內(nèi)容完全掌握,并且能在考試?yán)锸炀氝\用了,在課上你想干什么都行!但是如果你一竅不通,卻還不把課堂放在眼里,那就是對我和學(xué)校的不尊重了?!卑嘀魅卫淅涞卣f,“所以,你來回答黑板上的這個問題,要是答上來了,你就繼續(xù)睡,剛才的事情就當(dāng)沒發(fā)生,要是答不上來,哼,下課去我辦公室,立刻叫你的家長過來!”
“呃……這……”我畏畏縮縮地抬起頭,瞅了眼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粉筆字,發(fā)現(xiàn)那上面排列著的,不僅僅有屬于數(shù)學(xué)學(xué)科的各種算式,還雜七雜八地混了很多關(guān)于英語、歷史、地理等方面的內(nèi)容,便瞬間意識自己完了犢子,一場在辦公室的腥風(fēng)血雨在所難免。
“喂,救我,唐賦,救我,”只剩最后一招的我急忙低下頭用腹語向身旁的唐賦求救,“快告訴我問題的答案!求你了,哥!”
誰知,原本樂于助人經(jīng)常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唐賦,如今卻像個木偶一樣沉默不語,只是用他那炯炯有神的雙眼直勾勾地往我臉上看。
“喂,唐哥,別見死不救啊,回頭我請你吃小店,兩大包餅干薯片,快告訴我答案!”我依舊不折不撓道。
“你知道的,楊軒,”唐賦終于開口了,但并沒有直截了當(dāng)?shù)亟鉀Q我的燃眉之急,“仔細觀察黑板上的信息,你一定會想到問題的答案?!?p> “怎么可能……”我再次抬起頭牢騷,眼睜睜看著班主任氣沖沖地拎著木板尺向我大步流星來。
……
“別打了老師,別打了!”
依舊昏黃的臺燈下,被驚得滿臉冷汗的我倏地從寫字桌上抬起頭來。
窗外的天空褪去黑色,一輪火紅的新日正冉冉從遠方地平線下升起,映得卡倫每一顆露珠晶剔。
鳥鳴在耳邊婉轉(zhuǎn),沒有一絲塵灰的空氣如膠似漆地裹在鼻息周遭,浸得脾肺清朗、神志清爽。
“呼,原來是夢啊,可沒把我給嚇?biāo)馈!斌@魂未定的我拍了拍額頭,瞄了眼墻上電子鐘的時間,正好落在六時半的節(jié)點,“昨天晚上實在是太累了,莫名其妙地就在桌子上睡了過去,好歹也挪個枕頭啊,搞得現(xiàn)在脖子硬得發(fā)酸。哎,我是想什么事情的時候睡去的呢?”
我有些恍惚,開始四下找補起凌晨的記憶,直到寫字桌上被口水浸透的A4紙映入眼簾,上面那墨色暈糊的字跡閃入腦海,才總算是尋回了當(dāng)務(wù)之急。
“對哦,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盡快破譯張升叔口中的那則暗號,不然若是讓那群和毒品打交道的人毫無阻力地開展他們的犯罪行動,那么卡倫縣可就危險了。雖然目前不知道他們具體的安排,但一幫整天在刀尖槍口上晃蕩項上的人,能指望他們有多大的人道兜底呢?”
我的臉色愈發(fā)凝重,重新支棱了一副嚴(yán)肅的姿勢面對起眼前發(fā)皺的紙張。
“可是這暗號究竟該如何解讀呢?”一籌莫展的我再一次失落地自我捫問道,就和昨晚臨眠時的自己無別。
只不過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不久前還栩栩如生于眼前的夢境,此刻卻反反復(fù)復(fù)地回蕩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數(shù)學(xué)、英語、歷史、地理、數(shù)學(xué)、英語……”沒完沒了,就像菜市場不絕于耳的喇叭聲那么聒噪。
“該死,這簡直就和考聽力時一直占據(jù)心頭的歌曲旋律一樣難纏?!蔽依悟}道,掄起右手便打算往寫字桌上猛扣。
可就在這個當(dāng)口,一條從未設(shè)想過的思路悄然竄入了我的緒間,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樣,頃刻將心頭的疑惑全數(shù)打散。
“原……原來如此,這則暗號居然是用這樣的方法構(gòu)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