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浮殿,青羅山峰。
青羅道人的山峰,向來是四季如春。
山峰開拓出的一塊平地前,簇擁著一大片連綿無邊際的百花花圃,每朵鮮艷欲滴的嬌嫩花兒,都被小叢青草圍在中心,襯托得更為艷麗。
處處生機盎然。
花圃中,一名容顏枯槁身形削瘦的綠袍老者正手提一盞青白花紋的瓷壺,小心翼翼的呵護澆灌著每簇花兒。
老者身上透著一股深深死氣,然而細看之下,便會發(fā)現(xiàn)他的周身有散發(fā)著蓬勃的生機,每逢經(jīng)過的花叢,便會抽枝生芽。
奇也怪哉。
一道婀娜倩影就地盤坐在花圃的中心,容顏驚艷,身姿風韻成熟,雙眸輕閉。
吐納間,宛若微風輕拂過周身,花枝輕顫。
某一刻,綠袍老者猛地看向一方,似乎透過虛無,看到了一副畫面,一副仙人一指的畫面。
他拎著瓷壺的手臂忽然一顫,氣機泄露,周圍花叢頓時不受抑制的瘋漲起來。
只是片刻,老者便收回目光,輕輕一嘆。
手掌一拂,之前瘋躥長起的花草便重新恢復原來的姿態(tài),仿佛方才只是夢一場。
花圃中央,青羅道人睫毛輕輕抖動,睜開那雙勾人的水汪眼眸,有些不解的看向綠袍老者,神態(tài)恭敬。
“師尊,發(fā)生何事?”
被青羅道人稱為師尊的老者和藹一笑,擺擺手示意并無大礙,輕聲道:“只是察覺到一縷故人殘念罷了。沒想到,他果真有所留戀……呵呵,也對,畢竟是自己一手撐起的,再怎么淡然,總歸有些念想的,可惜,終究只是一縷殘念……”
老者神情有些傷感,剎那即逝。
青羅道人似乎有些明悟,輕聲問道:“可是留仙宗?”
老者輕輕點頭,旋即轉身寵溺一笑道:“此番小玄界的遺跡開啟,便讓云茹那丫頭去吧,她不是一早便盯上了嗎?呵呵,便讓她去吧,有些事情,堵不如疏??!”
青羅道人嗯了一聲,“徒兒知道,自然不會攔住茹兒。”
“善。”
手中瓷壺不知何時消失無影,老者緩緩負手身后,一步邁出了花圃,似乎在輕輕念叨著。
“唉,若是當年……嗯,依著這家伙的脾氣,多半是想到了,只是拉不下老臉來。修仙修仙,呵,最后卻把這人,丟了……”
……
留仙宗山門,全場寂靜無聲,針落可聞。
視線恢復后,一眾弟子長老皆是錯愕當場,便是王大風亦是滿臉駭然。
皸裂大地中心,燕朝云的身軀微微起伏著,粗重的喘息聲,在此時竟是格外的清晰。
身后,絡腮胡三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驚呆。
張旋本身亦是一臉驚愕,心有所感,轉頭看向護宗大陣中央,然而依舊是那副慘淡模樣。
一時間只能作罷。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何靈雨臉色復雜的看著面前這個披著魏昊乾的面孔的小師弟,有些恍惚。
因為她發(fā)現(xiàn),昔日那個一昧受辱只知忍讓的可憐人,這次回歸后卻是格外的亮眼,仿佛忽然變了一個人似的。
張旋一下子被她問住,只好搪塞玩笑道:“可能是老祖宗顯靈了吧?!?p> 何靈雨先是一怔,旋即似是想到什么,神情一下恍悟,不再多問。
張旋一時間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
而另一邊,燕朝云雖面容慘烈,渾身上下斷裂數(shù)塊骨頭,殷紅淋漓,然而依舊堅挺起身子。
等到他服下一枚散發(fā)濃郁香氣的血色丹藥,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
運轉周天,氣勢緩緩上升著。
只是看向張旋的眼神,除了怒意殺意,還有一份深深埋藏的畏懼。
因為方才他一度以為自己將要死在這里,心底的那股死亡感,是做不得假的。
然而就在千鈞一發(fā)間,那股極強幾乎不講理的劍氣,卻一下子消失無影,他這才撿回一條命。
直覺告訴他,青年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不過心中的忌憚謹慎令他一時沒有出手。
張旋雖然看上無異樣,但體內(nèi)真元早已枯竭,束手無策。
不過他絲毫沒有慌張,因為算下時間,他等待的人也該出現(xiàn)而來。
于是,雙方頗有默契的陷入了沉靜中。
“哈哈,張兄,這留仙宗倒是熱鬧啊,你怎不早些知會我一聲?要知道,我這人可是最愛湊熱鬧了?!?p> 一道吊兒啷當?shù)穆曇魪奶祀H傳來。
張旋心中終于松了口氣。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道長虹倏然從遠處天際劃來,速度驚人,片刻便精準的降落到張旋的身旁,顯現(xiàn)出兩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剛落地,便嗖的一聲立到張旋身旁,十分熟絡的攬住了他的脖子。
青年相貌俊朗似神仙,身材修長挺拔,雖然氣質(zhì)有些慵懶不羈,反而更加吸引了那些正值情竇初開年紀的小姑娘們,一個個暗送秋波。
至于身旁其貌不揚的中年壯漢,便顯得相對平庸了。
只是一干長老卻是冷汗直下,驚疑不定。
若是面對燕朝云他們還能有一戰(zhàn)之心,那么站在這壯漢身前,便壓根提不起勇氣。
一身的煞氣雖然沒有刻意釋放,但依舊令人膽寒。
燕朝云身子驟然繃直,臉上不掩震動,忙雙手拂袖拜道:“流云閣燕朝云,拜見太子,拓拔將軍!”
李儀風瞥了眼畢恭畢敬的燕朝云,故作訝然,實則依照玄陽皇朝的情報網(wǎng),他一早便知曉了后者的出現(xiàn),故而才能及時趕來,不然依著他的性子,還不得慢悠悠的逛上幾天?
他玩味道:“這不是顏老閣主嗎?怎么,燕閣主好好的流云山脈不待,卻跑到這小小的斷月山脈逞威風,不是我說你,怎么臨老越活越回去了?”
燕朝云頓時汗然,依他的老道,如何看不出太子與張旋的關系,他可是知道,這位玄陽太子雖然平日看似不著邊際,與誰都一副熱絡模,但實則更難相處,能夠像面前這般親密的,更是稀罕。
他只好強壓怒火,苦笑道:“太子殿下莫要取笑我這把老骨頭了,今日之事,只是個誤會罷了?!?p> 張旋嗤笑一聲,李儀風緊接冷笑連連。
燕朝云忙一驚,身子更彎,恨不得一彎到底。
“誤會?”李儀風笑了笑,“既然是誤會,那事情便簡單了,無非就是賠禮道歉了。”
“殿下說的是!”燕朝云連連點頭道,心頭松了口氣,總算是敢將腰板挺直。
剛抬頭,面前便探過來一只手掌。
“殿下這是何意?”燕朝云一臉茫然。
李儀風瞪眼道:“廢話,當然是跟你要賠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