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寧老太太同來的還有寧遠的二哥,寧輝。過不多時寧遠也回來了,手里頭提留著幾樣熟食。
寧老太太見狀便數(shù)落了他一句,“兒子,花那錢干啥???我現(xiàn)在也不太樂意吃肉?!?p> 寧遠笑著問:“咋還不吃肉了呢?消化不好啊還是牙口不行了?”
寧輝接過話說:“你可別聽咱媽的話,她還整個不吃肉,是不少吃肉!”
寧老太太感嘆:“哎呀,歲數(shù)大了,也吃不了幾塊?!?p> 寧輝立馬就笑了,“別謙虛了,比我還能吃呢!”話音落惹得寧以晨和天天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飯桌上,寧老太太和兒孫們有問有答不亦樂乎,眼見大伙也吃的差不離,她看了幾眼埋頭干飯的魏然,便問了一句:“然然搞對象了嗎?”
魏然尷尬地抬起頭,蚊子似的回了一句:“沒有。”老太太側(cè)過耳朵又問:“你說啥?”
魏樂心趕緊回答老太太,“沒有,她還小著呢,才二十?!?p> 老太太又問了,她什么時候上班哪?寧遠回答說過一陣子就上班了。
直覺告訴魏樂心,老太太這是要發(fā)威了。
果然,下一秒寧老太太便臉色一沉,冷聲說道:“老大不小了,不能天天躺著,得干活!在誰家待著不得動彈動彈哪?”
魏然的小臉?biāo)⒌募t了,寧輝趕緊打圓場說:“是是,還有以晨,平時都干點家務(wù),姑娘大了就得學(xué)著做家務(wù)活,不然以后結(jié)婚了啥都不會??!”
“用以晨干啥活???”老太太繼續(xù)耷拉著臉子?!八粋€孩子能干啥?”
寧輝:“十六了,不小了?!?p> 寧老太太更不高興了。“樂心不是天天在家呆著呢嗎?家里就這點兒活計還用得上以晨伸手?。俊?p> 魏樂心有點心塞,她加速的扒拉著碗里的米飯,準(zhǔn)備早點下桌。然而她的嘴終究是快不過寧老太太的嘴。
“樂心哪,你得給孩子做飯哪!以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飯哪能行呢?”
魏樂心有點懵。她拿眼角瞟了一眼寧遠,寧遠卻呵呵笑了出來?!斑@老太太凈操沒用的心,她哪天沒吃飯哪?我還能餓著我自己姑娘嗎?”
“就是?!睂庉x也呵呵笑著,隨即又給老太太夾了一小塊肉放在碗里,“凈操閑心,造肉!造肉!你就負(fù)責(zé)管好你自己,你把身體養(yǎng)好了我們幾個就都放心了。”
寧輝成功的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身體上,一聊到身體,老太太的氣勢立時就弱了下來?!拔覜]勁兒啊,身上總沒勁兒。歲數(shù)大了哪哪也不中用了,走幾步就累的慌?!?p> 寧輝安慰說:“氣大傷身,少生氣就有勁兒了?!?p> 寧遠也笑嘻嘻加了一句:“還得少罵人?!?p> 寧輝,寧遠,寧以晨三人呵呵笑著,但這笑聲落在魏樂心的耳朵里就變得分外的刺耳。
老太太的兒子們果然是孝順至極的,母親的光環(huán)太耀眼了,令他們完全注意不到身邊人的窘態(tài)。
魏然輕輕放下飯碗,坐也不是走也不是,魏樂心看在眼里,悲從心生。
她想起了和寧遠結(jié)婚前的頭幾天,那是寧老太太第一次開始罵她。
也是在飯桌上,她毫無緣由的指著魏樂心:“你想跟我要三金嗎?要你馬勒戈壁吧!想都別想!”魏樂心當(dāng)時是震驚大于憤怒的,所以一個字也沒說出來,而身旁的寧遠卻笑了。是的,當(dāng)年那笑容正如此刻這般眉歡眼笑。
魏樂心瞇起眼睛品味著他們的笑貌,原來兒媳婦的難堪也能成為他們母慈子孝間的笑料,就連對兒媳婦的辱罵也能成為他們眼中母親的可愛之處。
魏樂心覺得自己是多余的,她一如往常的沒動聲色,找個理由支走了魏然,自己也回臥室休息去了,直到寧輝要離開時她才出來送了一下。
喝過茶水,老太太就早早上了床,休息在天天的房間。寧遠一直陪著她嘮東扯西,等魏樂心把廚房客廳都收拾完畢的時候,寧遠從房間里探出了腦袋說:“今天晚上我陪媽睡,讓兒子跟你睡?!?p> 魏樂心應(yīng)了一聲,心說:我求之不得!
第二天早起,魏樂心煮了小米粥和雞蛋。寧遠的工作是不分禮拜日的,他上班之前魏樂心問他幾點叫醒老太太吃飯,寧遠說:“飯還是坐到鍋里,跟平常一樣,她們幾點醒就幾點吃吧。”
等到寧老太太起床時已經(jīng)快九點了,魏樂心也是納悶,不都說老人覺少起的早嗎?這也太能睡了。
老太太坐到餐桌前便問:“孩子們都吃完了?”
魏樂心答:“天天吃完了,寫作業(yè)呢,那倆都沒起呢。”
“你咋不叫她們?。靠焐挝缌?,趕緊叫她們吃飯?!?p> 魏樂心來到樓梯口喊了幾聲,寧以晨沒反應(yīng),魏然應(yīng)了:“我不吃了?!?p> 老太太見狀幾步走到樓梯口大聲的喊:以晨,上來吃飯!
寧以晨這才懶洋洋的拖著長音:不吃,再睡一會兒。
老太太無奈的嘟囔了一句什么,問魏樂心:“平常也這樣?。俊?p> “平常都是十點以后才起來,吃上飯也十一點了,正好是中午飯。有時候中午飯也趕不上?!?p> 老太太又小聲嘟囔一句:不起來你怨誰???
因為寧遠和徐總的關(guān)系,寧遠在單位算是徐總的司機兼助理兼一切大小業(yè)務(wù),可謂是身兼數(shù)職。徐總應(yīng)酬多,擱在平時的話,寧遠基本上中午都是不回家吃飯的。但是如今寧老太太來了,所以寧遠中午早早就回來了,還提溜回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魏樂心見了寧遠這般,更是遠遠的就躲在一旁。她向來不殺生。無關(guān)信仰,是連看都不敢看。
寧遠喊著:“媽,中午咱吃魚?。 ?p> 老太太聽見了,迎了出來,笑盈盈招呼著讓魏樂心把魚給收拾了。寧遠連忙說不用她,她不敢,我來,我來。
寧老太太便開始嫌棄地嘮叨起來:“老娘們兒連條魚都不敢殺還能干點啥?我們那時候啥活沒干過?啥苦沒吃過?到了你們這一輩個個狗屁不是,咸菜也不會腌酸菜也不會腌,連個饅頭也蒸不好,再往后的人更是啥也不會了,白費了。”
這些話魏樂心也聽的習(xí)以為常了,她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們娘倆你一句我一句的嘮家常,看著寧遠屁顛屁顛的忙里忙外,全程掛著春天一般燦爛的笑容,忽然就羨慕起了寧老太太來。
唉,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若有子如此,也算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