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曇心在樹上,一腳穩(wěn)立樹枝之上,一腳騰空,好像踩著一條看不見的樹枝。他閉著一只眼,呼吸緩慢。遠處,三個人正躍上竹排。呼吸與心跳在一瞬間驟停,墨曇心松開了手中的白羽長箭。
折戟江上游,無名地
冬日林中飛雪亂舞,三兇歇息背靠一塊大石,恰恰擋住了自北方而來的寒風。三人吃飽后,披風裹身,橫七豎八躺在火堆旁。帶路的老頭負責守夜,哆哆嗦嗦,不時用樹枝挑撥一下火堆。
墨曇心現(xiàn)在距四人大抵三十丈左右,呆在一棵樹上,用望遠鏡偷瞄著。獨孤光的撒出的網(wǎng)就在不遠,離他不足三丈,月色和雪光照耀下,閃出冷冷寒光。
盯了一會兒,墨曇心翻身退了十丈左右,他害怕獨孤光半夜突然起身收網(wǎng),到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四對一,絕對會死無葬生之地。況且他也需要休息,休息是為了更好的獵殺。找了一棵比較大的樹,吃了兩口干糧肉干,墨曇心靠在樹干上沉沉睡去。
月朦朧,鳥朦朧。
突然眼前寒光一閃,照得眼睛刺痛。有什么東西到了墨曇心的手上,有個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把刀借你了,別忘了還。”
墨曇心人在樹上,從夢中驚醒,差點掉下去。他伸手在臉上摸了摸,滿臉冷汗,為了掩藏呼出的熱氣,防止被人發(fā)現(xiàn)的圍脖也已凍在臉上。不只是臉上,背后胸前也是冷汗浸出一片濕痕。冷風陣陣,濕痕已被凍結(jié)成一片薄冰,冰冰涼涼。
聽著林中鳥叫,和著寒蟬凄切。墨曇心緊緊撫著額頭,緊咬著牙,眉頭皺的很深。
一個在過去停留太久的人,沒有什么未來可言。
話是這般說,可忘卻這種事,并不比學武簡單。一個人忘卻了過去,他還是原來的他嗎?
使勁搖了搖頭,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腦海。墨曇心靠著感覺判斷,此時已是后半夜,丑時左右,恰是讓一天精神最松懈的時候。
望遠鏡里悄悄看去,三兇已睡的異常深沉,墨曇心甚至幻想從鏡子里聽見他們的呼吸聲。
守夜的老頭睡眼朦朧,頭一點一點,好似醉酒了一般。乘這個間隙,墨曇心又回到了快愈利刃的網(wǎng)旁。老頭猛然站起,解下腰間的酒葫蘆,使勁灌了兩口烈酒,又大大的呼了兩口氣。
烈酒穿喉入胃,登時在腹中燃起一股暖意,老頭滿意的拍拍胸腹,向墨曇心這邊走來。
墨曇心立刻把身子隱藏在樹后,從包中緩緩抽出了長弓。他抽的很慢很慢,幾近無聲。恰好有雪有風,朔風雖未狂卷,但已完全掩蓋住其他輕微聲響。墨曇心整個人靠在樹上,又從背包中取出一只箭,箭在弦上,只等奪命一刻。
老頭一腳深一腳淺的踩在雪里,哼著花柳地的小曲,走了二十丈有余,脫了褲子,在一棵大樹下小解。墨曇心豎著耳朵,用心聽著,在心里暗暗計算。他與老頭相距不過十丈,三十米左右,長弓有效射程五十米左右,這把弓還經(jīng)過他改造,特意加上數(shù)個滑輪,變成了一把簡陋的現(xiàn)代復合弓,拉弓更加省力,射程也更加遠,有效射程應該在百米以內(nèi)。
墨曇心不清楚對方武功修為,但是根據(jù)他只是三兇帶路人判斷,武功應該不會太高。穩(wěn)妥起見,墨曇心還是選擇靜待時機。
“噼啪噼啪?!币魂嚶曇魝鱽?。
水聲落地的聲音。
墨曇心嘴角勾起弧度,滿意的一笑。他等的機會,來了。拉了拉蒙住嘴的圍脖,墨曇心瞬間從樹后向前竄出,他這一竄,快愈閃電,動如雷霆,只是一剎那,兩人距離縮短至五丈,手指一松,弓弦輕響,彈奏著冬夜里的殺聲,訴說著獵人與獵物的宿命。
老頭本來小解將盡,抬頭朦朧間猛然看見一人,待看清楚對方持弓搭箭時。已是脖頸一涼,只覺喉間空空蕩蕩,有冷風穿喉而過,落雪飄過眼前,一片猩紅。
雪落,血落。
血從喉間竄出,直噴出一丈有余,白羽箭矢穿喉而過,箭羽上沾滿紅色的血。紅羽長箭近距離而發(fā),力道奇大,直接沒入石中,箭錚錚作響。
巨石下,獨孤光睜開了眼睛,瞳孔在夜晚發(fā)出碧綠的熒光。
箭入石,人未停。
一切發(fā)展太快,一息之間,讓人完全始料不及。老頭被一箭穿喉,他滿臉不可置信,緊緊捂住脖子,褲子還未提起,小解都未完成,水聲還在噼啪噼啪響著。他漏水的地方,現(xiàn)在是兩處了。
老頭還想發(fā)聲,墨曇心完全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一息之間,第二息還未出,墨曇心已跨越十丈距離,直接到了他身邊。
第二息剛起,林中朔風肅殺,鳥雀驚惶。
飛雪無聲,雪中有刀聲暗送,暗送無常死生。
刀只有一聲,開是一聲,合亦是一聲,開合重疊,便只有蒼茫天地間,一記刀聲。
刀聲起,刀聲落,雪紛飛,頭頸與手間一條紅線生出。
第二息將盡,墨曇心與三兇距離已在十丈,雪中的他如一頭猛虎,向熟睡的獵物撲去。
第二息已盡,墨曇心整個人已是一道白影,白影后,有人頭頸雙分,指掌變作數(shù)段落地,只是人還占著,飛起的頭顱仿佛還有那么一絲呼吸。
這究竟是多快的一刀。
第三息初始,手中復合弓搭箭完畢,想也不想,又是一支快箭,直沖獨孤光,第一箭剛起,第二箭已續(xù)上,目標——獨孤光。雙方不足五丈,墨曇心直接扔掉復合弓,從背包側(cè)抽出連弩,連弩數(shù)發(fā),十寸短箭連發(fā)七支,七支箭箭相扣,目標——依舊是獨孤光。
箭矢沒有寒光,箭頭上覆蓋著一層薄膜一樣的東西,月光下,發(fā)出幽幽藍光。
獨孤光跳起,身上披蓋著的斗篷一卷,將第一支箭卷在其中,第二只箭射入斗篷,不見影蹤。連弩發(fā)出的十寸短箭,有兩支被斗篷打落。倏然,篝火旁鞭影現(xiàn)蹤,打落三只短箭。又有一柄又細又長的快劍,挑落了最后的兩支短箭。
刀聲復起,獨孤光大驚,整個人猛退,退向身后巨石。長刀刀鋒離頸部只差半寸,被他險險避開。盡管逃開一劫,凜冽刀氣依然刺的喉間劇痛。
這是他數(shù)年來,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刀網(wǎng)開,巨蟒臨頭,墨曇心揮刀擋開,同時,刀在手中一轉(zhuǎn),直接攻向左側(cè)林莫,此人是三兇中唯一有傷在身的。
林莫揮劍而上,劍影刀聲里,林莫悶哼一聲,右臂上滲出一大片血跡,他不敢戀戰(zhàn),立刻抽身而退。間不容發(fā),連弩在墨曇心回身間隙,直接向張烈射出了最后三支短箭,此時二人相距不過兩丈,張烈長鞭一時反應不及,只好倒臥在雪中,顯得極其狼狽,好歹最終躲過要命的短箭。
“小心,箭上有毒。”看見箭頭上的藍光,張烈大叫道。
墨趁張烈倒地未起的瞬間,墨曇心打出三顆煙霧彈,獨孤光刀網(wǎng)成棍,正好打中,立時場中煙霧四起,不辨方向。
“老大小心,有毒煙?!睆埩以俅未蠼械?。叫聲還沒有停下,又變成了一聲慘叫。煙霧里一只手臂飛出,右手中還握著一條長鞭。墨曇心刀直向地上張烈插去,煙霧中獨孤光長棍已到,一擊打在刀身上,墨曇心乘機一退數(shù)丈,退入林中。
張烈躺在地上,抱著斷臂痛的死去活來,獨孤光連點他身上數(shù)處大穴,將血止住。把他脫出煙霧,獨孤光還想為張烈快速包扎一下,被林中一聲炸響打斷,一枚暗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來。獨孤光運起長棍,打算一棍擋開,與那暗器相撞,手中刀網(wǎng)擰成的長棍巨震,只感覺虎口發(fā)麻。
獨孤光只感覺心中伸起一片惶恐。不好,對方竟然有這么厲害的暗器高手,這份功夫,簡直聞所未聞,退。
“背上老二,走。”獨孤光以長棍護面,掩護著林莫背上張烈,三人倉皇向林中逃去,只求盡快到達江邊,從江邊往上,便是萬邪谷,到了那里,就再不用害怕這個見所未見的暗器勁敵了。
三人前面?zhèn)}皇而逃,墨曇心在后面一直尾隨,直過了三刻鐘,三人終于到了江邊,準備躍上一條早準備好的小船。
墨曇心在樹上,一腳穩(wěn)立樹枝之上,一腳騰空,好像踩著一條看不見的樹枝。他閉著一只眼,呼吸緩慢。遠處,三個人正躍上竹排。呼吸與心跳在一瞬間驟停,墨曇心松開了手中的白羽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