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整頓完兵力回到府邸，就見陵湛站在那兩筐神藥旁，神情嚴肅。
他忙問：“發(fā)生何事？”
陵湛示意他看兩筐藥丹殘?。骸叭科书_了，只有二十個里面有火鐮石，其余都是普通的泥丸。”
城主瞬間反應過來：“在對方手中？”
他們確定襲擊者在淮溪山一帶后，便決定帶兵進山搜尋，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對方手中還握有大量殺傷力強的火鐮石，進不進山就得再好好斟酌一番了。
“城主莫急，情況也許沒那么嚴重。”陵湛將剖出來的火鐮石遞過去，那二十個珠子大小的赤紅石頭上有深深淺淺的黑紋，“這些火鐮石黑紅相間，屬中上之品，而邊陵的石臺已是巔峰之態(tài)，通體赤紅毫無瑕疵……”
也就是說，這些火鐮石不是來自于石臺。
那么石臺又去了哪里？是否還完好？那個朅族小孩與買走石臺的鑄師后代是同一方的嗎？
疑問太多，一時間百思難解。
一人一妖正沉思，門口奔進來一個梨花妖，滿臉興奮。
“城主！抓到那個小孩了！”
自從早晨城主府邸的后院被炸毀，大半城衛(wèi)紛紛出動搜尋兇手，最快的甚至追到了去往羅城和蕪都的路上，然而一無所獲。孰料，一個城衛(wèi)在府邸隔街的茶棚牛飲解渴時，余光驀然瞥見旁邊大樹上慢吞吞爬下來一個小孩，與他們奉命抓捕的一模一樣，連衣服都沒換，城衛(wèi)當場就噴了。
“是那茶鋪老板的侄子，四天前被他父母送過來的，他的父母是海商，要去龍界走一趟生意，就把他寄在兄弟這里，茶鋪老板平日忙，反正孩子每天晚上也知道自己回來，就沒怎么管……”
梨花妖剛說完，另一個城衛(wèi)就拎著孩子進來了，陵湛走過去在那孩子面前蹲下，與他視線齊平，開口問道：“又見面了，還記得我嗎？”
小孩兒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頭，臉上寫著“我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早上炸了城主府的不是他一樣。
陵湛抬手揪了揪那軟嫩小臉，眼里全是笑意，嘴里卻道：“城主，既然事情已經(jīng)查明，兇手也抓到了，不如剝了吧，這皮毛不錯，應該耐寒……”
小孩兒猛地抬起頭，滿眼不可置信，叫道：“你不是妖！”
“我不是妖又如何？”
“你說的話不算數(shù)！”
“哦？”陵湛扭頭看了城主一眼，城主一頷首，梨花妖立馬挽起袖子摩拳擦掌地過來，邊動作嘴里邊問：“城主，您是要做手籠呢還是做坎肩呢？哎呀，瞧我這腦袋瓜子真是不機靈，皮毛這么少，肯定是做手籠啦！”
小孩兒嚇得臉慘白慘白，四肢僵硬，眼見梨花妖魔爪伸到面前，他恍如夢中驚醒一般一振，拼命掙扎，城衛(wèi)差點就被他掙脫，慌忙按住他退后兩步，生怕他踢到陵湛。
“不逗他了，城主你來吧?！绷暾恳皇謸踝★w踹過來的短腿，站起身來，語氣里仍是意猶未盡，梨花妖聞言收回手，也是一臉沒玩夠的樣子。
城主看了他倆一眼，在小孩兒戒備的注視下緩緩道：“我的府邸被破壞并不算什么大事，救不了你，致使術法界失去一個可造之材，那才是遺憾?！?p> 小孩兒被這一句話整懵了，梨花妖和城衛(wèi)都愣住，陵湛倒是找到點熟悉感來，她大哥景予讓每次忽悠別人的時候就是這調調。
城主目光落在小孩兒左手上：“你根骨上佳，前途無量，卻因為一個玩物輕易把自己的命送出去，我真是替你父母感到悲哀?！?p> 一人兩妖順著視線望過去，就見小孩兒左腕纏著一圈黑繩，上面串著幾顆金紅珠玉，那玉珠打眼一看就不是凡品。
被發(fā)現(xiàn)了自以為藏得巧妙的小秘密，小孩兒明顯緊繃起來。
“你認為珠玉很貴重，往我府里扔點東西就能換來這樣貴重的東西，很劃算。而且你是朅族，家在扶陽，蒼族律法管不到。你要搞清楚，腳下踩著的這片地是楓城，我是楓城之主，這里的一切都是我說了算，蒼族律法還要排在后頭，我殺你或者救你不過一念之間?！?p> 見小孩兒不服氣，城主道：“你只知道珠玉貴重，你賺了，在此之前，你摸著自己的心口問問，你值這個價嗎？整個楓城武力強悍的多如牛毛，頭腦比你聰明的不計其數(shù)，就連街口賣菜的那個瘸子都比你跑得快，你也就根骨占了上風，在修煉長大之前你什么都不是。你這么無用，指使者拋下其他大有優(yōu)勢的妖族，偏偏選了你這個外地來的小孩，給的東西還如此貴重，是你長得太可愛了，還是他眼瞎覺得你是整個楓城最強的？”
梨花妖差點笑出聲，慌忙背過去，全身抖得像被雷打過一樣，陵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城主繼續(xù)道：“破壞府邸這件事，你若成功，遲早被府衛(wèi)抓住，換成別的城主，早把你處置了；你若是失敗，指使者會善心放過你這個活口？”
梨花妖道：“辦這么件小事就給如此貴重的犒賞，我倒覺得那個指使者沒準真是開善堂的。”
他這話說得極其小聲，只有站在旁邊的陵湛聽清了。
陵湛：“……”
“我可以假裝今天無事發(fā)生，把你放回去?！睂ι闲『旱纱蟮难劬?，城主將其中的懷疑、怨憤、驚怕、委屈一覽無遺，“你回去之后不出一天就會失蹤，再過幾日，會有妖族在楓城郊野發(fā)現(xiàn)你的尸體，就像你自己貪玩意外死亡一樣，找不到任何疑點。等到你的父母回來，你大概連灰都不剩了，州府查不出來線索，這便是個普通的事件，你的死很快就會湮沒在時間之中。至于你的父母，他們有足夠的壽命去生養(yǎng)更多的孩子，總會有一個比你更天資出眾?！?p> “經(jīng)常去你叔父茶鋪喝茶的那個尤涂你見過吧，我接事楓城城主后辦的第一個案子，就與他有關。許多年前他是有一個大兒子的，死了，就死在淮溪山下的河里，撈起來的時候都泡漲了，身上沒其他線索，死因就是溺亡，案子當時便結了。喪子之后他消沉了好幾年，后來他妻子又生了三兒一女，團圓和美，提起死去的長子雖然免不了長吁短嘆，但他現(xiàn)在過得也很好。你說，你要是死了，你的父母會不會像尤涂一樣呢？”
梨花妖還在笑，陵湛曲肘在他腰窩一捅，低聲道：“別笑了，孩子都哭了?！?p> “哇，這么不禁逗?！崩婊ㄑ龔娨中σ廪D過來，被城主瞥了一眼，趕緊板起臉，開口道，“別哭了啊，有什么好哭的，我們城主那么講道理，溫和親切，像是見死不救的嗎？你把指使者說出來，我們自然會保護你，整個楓城誰也傷不了你一個手指頭！”
來來去去哄了半天，可算把小孩兒安撫下來，一人三妖在結結巴巴的敘述中理清了事情前因后果。
一個穿著斗篷將自己面目遮得嚴實的蒼族把籮筐給小孩兒，讓他在城主府邸后門等待過路者，伺機將藥丹扔進背后府邸，嫁禍給過路者。
也就是說陵湛遭殃完全是個意外，這是何等的氣運，連這種事都能撞上。
“這樣做有何用意？”梨花妖疑問。
陵湛道：“方向也許錯了，指使孩子破壞城主府的和買走石臺的不是同一方勢力，他們甚至有可能是……”
“敵人?！背侵鹘舆^話頭，“破壞府邸這出戲是故意的，幕后者要引我們去查淮溪山，既然如此，那便查吧?！?p> 話一說完，梨花妖立即領會到意思，轉身便去調兵，陵湛趕緊道：“盡量召集一些土系和水系的術師。”
“知道了！”梨花妖邊跑邊答。
“去跟茶鋪老板說一聲，他的侄子天資出眾，我欲留在府中教導，等到孩子的父母回來了再接回去。”城主對著城衛(wèi)道，“做得張揚些，越多妖族知道越好?！?p> 城衛(wèi)領命而去。
茶鋪老板與城中許多妖族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如果孩子做的事情傳出去，茶鋪老板可能無法繼續(xù)在楓城立足。再者，將孩子留在府中還可以保證孩子的安全。
陵湛暗嘆了一番城主思慮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