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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無痕

第二篇 塞上來客(第二段)

雨聲無痕 俇攘 2004 2019-05-02 10:40:36

  白仙沉默著,微微帶著疑問的說道:“噢?竟是如此,想來此人定是禍不久矣,只是劍本就是用之殺人的。他不殺人,也絕不是一把善良的劍,劍,從來沒有名譽(yù),用劍的人和死在劍下的人才有名譽(yù)?!?p>  唐傭似乎確定了白仙不是寒劍,但他卻不敢輕易確認(rèn),他見識過寒劍的易容術(shù),所以他絕不會放松警惕。若有所思,緩緩地說道:“人只是人,劍才是人的名譽(yù),人和劍最終只是一體而已?!?p>  白仙微微的笑著:“劍,于我而言,就像嘴里的文章,這么多年來,我從未與人交過手,我只是聽說,我只是會說?!?p>  “無疑,閣下是個幸運(yùn)的人,我很不幸,與很多人交過手,殺過很多人,很多人并不配這把劍的名聲,而那個應(yīng)該死在劍下的人,卻杳無蹤影?!碧苽蛞琅f試探著白仙,哪怕他暴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唐傭就可以確認(rèn)他便是那個人。

  但是白仙并沒有破綻。他靜靜審視著,靜靜地沉思著,他靜靜地說道:“人都是可憐之人,劍都是可憐之劍。”

  “人總會死,劍總會歸鞘,我不懂一把劍的可憐,卻體會過人的卑微。兄臺乃四方之人,不會久停在這小小的邊關(guān)吧?”

  “隨遇而安,隨性而走。一個本份的江湖人,做江湖人本分的事。都說昆侖山頂是神仙的地方,極寒處有太清幻境,我想去看看,得到的神仙和凡人有甚不同,我想見見長滿羽毛的神仙,是怎么個鳥兒樣。”

  唐傭哈哈大笑,繼而說道:“昆侖山是男人的地方,女子可不便登臨,兄臺既是千里相攜之人,又怎會在乎神仙的模樣?!?p>  “哈哈,高論,情之所至,有感而發(fā)罷了。您呢?只為殺人而來?莫非你要?dú)⒌娜瞬辉诖颂?,可你為何而來?莫非你要?dú)⒌娜嗽诖颂?,可你卻不動手?他是還沒來,還是你一無所獲?”白仙輕輕的皺了下眉頭,淺淺的說著。

  “人活著,也不能只是為了殺人吧!總得四處走走,總得在一個地方停下來,總得駐足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看清自己,最后忘記一切,淡然一切?!?p>  “看來兄臺只是沒有找到想殺的人,何必執(zhí)念殺人呢?江湖也有大江大湖,也有山川和風(fēng)景,像此處的一個花園,就包羅著塞上江南的萬千精致,獨(dú)有的景致。人,總該有個自己的世界,每個人都會找到的?!?p>  “想來閣下似乎早已超然脫俗,放下了一切。你對過去是否還存有一些執(zhí)念?”唐傭?qū)ρ矍暗娜艘呀?jīng)十分失望了,只是他還是保持著謹(jǐn)慎。

  “談不上執(zhí)念,卻有無數(shù)遺憾時刻牽絆著我有夢的夜晚,我想過很多的節(jié)點(diǎn),如果我略微的改變,我也可以名動江湖,可那個時候我卻選擇的是當(dāng)時以為對的事情,當(dāng)時認(rèn)為對的事情,現(xiàn)在不一定是對的,將來也不一定?!?p>  “兄臺今日來找我,不會僅是為了得一安席以賞花吧?”

  “吸引我來的并不全是因?yàn)榛ǎ膊蝗且驗(yàn)槟?,更多的是因?yàn)槟闶种械膭?。不過,現(xiàn)在覺得,你比劍更吸引人,我喜歡和讀過書的人說話,更喜歡和聰明人說話。”

  “過獎,在下替我的劍再感謝一番?!碧苽蛉粲腥魺o的說著,他的一生見過太多人對這把劍阿諛奉承,見過他多人被這把劍嚇得驚魂失措,但這就是一把普通的劍,在任何人手中都會是,他也許鋒利一些,也許堅(jiān)韌一些,也許仇人多一些,但是劍就是劍,他沒有情感,但是此刻的唐傭情感卻很是豐富。

  “兄臺去看過黃河嗎?此處的黃河和在下故土的大不一般,河陽,這個季節(jié)的河應(yīng)該很寧靜,但是很渾濁,河陽的土地很肥沃,遍布稼禾,縱橫無數(shù)阡陌,勾連許多人家。而這九原,河卻氣勢洶洶,像個年輕人,喂養(yǎng)了無數(shù)匹駿馬,想來也難以逃避開打打殺殺,直到老年后才知曉,人生一世,不過一季莊稼。到我這個年齡,我算是放下了?!卑紫梢浑p眼睛凝視著唐傭,似乎帶有一絲祈求。

  “你沒有過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沒有見過數(shù)千具燒焦的尸體,你沒見過血流成河的恐懼。人有時候殺人,并不是為了自己,殺人只是為了救更多的人?!?p>  “他竟有如此般的罪惡?”

  “他也許只是參與者,我經(jīng)歷的大約是一場戰(zhàn)爭,不,應(yīng)該是一次屠戮?!?p>  “戰(zhàn)爭有戰(zhàn)爭的規(guī)矩,戰(zhàn)爭有戰(zhàn)爭的法度,正如江湖游江湖的道義和規(guī)則,兩者非同日日而語之事,既然是戰(zhàn)爭,何必將仇恨記在某一個人身上,這并不是仇恨,這只是政治合法的規(guī)則罷了?!?p>  “屠戮永遠(yuǎn)不可能正確。助紂為虐也永遠(yuǎn)為人不齒,我為道德殺他,未必是仇恨。”

  “江湖事,江湖了,若是他繼續(xù)為害四方,且當(dāng)我言語不當(dāng)。若是他已退出江湖,君何必趕盡殺絕。一把劍可以解決問題,卻不能重新找回問題了。”

  “是嗎?我的羊奶完了,我得重新再取半壺。”言罷,唐傭起身,向小廝走去,此刻的他,似乎消除了白仙是寒劍的顧慮,似乎還沒有。他對這位健談的中年人并沒有太多的顧忌,他在陽光明媚的春天的早晨,并不想殺人,即使他就是寒劍,他也不會在此時在此處拔出那把名動天下的劍。

  凌葉走了下來,相比昨日,她又蒼老了許多,梳洗也沒有之前那么細(xì)致,但是她這樣一個女人,即便沒有了往日的風(fēng)采和神態(tài),卻依舊風(fēng)韻猶存,在這樣的清晨,足以讓男人心曠神怡,特別是寂寞許久的男人。他一身青衣,白色的布鞋,從木制的樓梯走下來,吸引著堂上所有的男人,堂中只有兩個男人,兩個失去了眼睛的男人。男人很奇怪,當(dāng)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羞于去看,但是有同伴時,卻會肆無顧忌的欣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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