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四十年。
云巖村地處梁國南段,四面環(huán)山,與中原腹地相隔千里,自然不如中原人多、繁華。
這里生活的人礙于去中原的路途險要,所以很少有人出去,而來從其他地方來這里的人自然也少,偶來的都是一些迷路的旅人,也有距離云巖村三百里外安洛城中的一些商人,到此荒山野嶺的地方找一些稀少的食材或者藥材。
雖說地段偏遠,窮山惡水,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也就避開了中原各方勢力復(fù)雜相爭的局面,始終保持著寧靜。
此時,石梅閉著眼睛,盤腿坐在一個似寒冰做成的浴缸里,冰缸冒著寒氣,而冰缸里的水如血液一樣鮮紅,像巖漿熱氣騰騰,這真是冰火兩重天。石梅的額頭上冒出豆粒般大小的汗珠。
從外看去這冰缸似乎也被染成紅色一般。然而最詭異的卻是女孩兒肩甲處巴掌大的黑色印記,這印記是一只朱雀,黑色的紋路凸出雪白的皮膚,朱雀血紅的眼睛散出且似鮮血一般的液體在紋路中間流動,如活過來了一般。
冰缸里的水越發(fā)鮮紅滾燙,水開始冒著泡,石梅似置身在火海里一般,如果這是木浴盆怕早已被熔為灰燼了吧!
女孩微微睜開了雙眼,眼中微微泛著紅光,長出了口氣,起身走出了冰缸,此刻肩甲處的印記也退去了紅色,似一塊普通的黑色皺痕。
石梅穿好白裙,定眼朝冰缸里面看一下,臉色沉重了些。
這做成冰缸的冰石乃是西域琊火山地底下上億年寒滘中的寒冰做成的,世間上品的奇珍異物,天下間無數(shù)習(xí)武修煉之人不顧艱險,前仆后繼去琊火山尋找這冰石,想打做貼身武器。
若得這寶貝做武器,對于修煉之人是性質(zhì)上的提升,但既是珍寶怎么輕易得到,所以大多數(shù)去琊火山不是無功而返就是命葬于此。
石梅走出了房間,來到前屋,卻空無一人。
彎刀一樣的月亮靜靜的掛在漆黑廣袤的蒼穹上,銀色的月光灑在地上,似為那迷途的人照亮前路。
張鳳閉目坐在石桌邊,隱隱約約覺得周身傳來微微熱氣。
“奶奶!”石梅輕聲喚到,張鳳沒有回答,依舊坐在那里。石梅也走到石桌邊坐了下來。
“奶奶,水的顏色越來越紅,冰缸變得越來越薄了,”石梅的聲音越發(fā)的微弱,“晚上睡覺總是莫名其妙的發(fā)虛汗。”
“朱雀是天官靈獸,豈是地上的水能克制!雖說這些年來,每天你都在冰石里,化去一些朱雀的烈獄之火,但那些只是化去烈獄之火帶給你身體表面上的不適,根本不能破除烈獄之火滲透到你的五臟六腑?!睆堷P慢慢站起身來。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
“所以你的五臟六腑依舊在被朱雀不斷侵蝕,一旦被徹底侵蝕你的心智就會喪失?!?p> 石梅一直坐著低頭不語。
張鳳走到石梅身旁,摸著石梅的腦袋:“也虧得你是一個心志堅定的孩子,不然或許早就被徹底烈獄之火徹底侵蝕了?!?p> 石梅握住張鳳的手,聲音有些顫抖,問道:“那……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沒了心智后會怎么樣?”
“奶奶會想辦法祛除你身體里的烈獄之火,但眼下只能靠你自己,心中志堅,萬物不侵,你要記在心里?!?p> 石梅頓了一下,隨即說道:“奶奶,我明白了!”聲音依舊帶著一點顫抖。
“你能明白記在心中就好,但這都是未知之事,不要時時憂慮,徒增煩惱,而擾亂自己的心性?!睆堷P耐心開導(dǎo)著石梅。
“嗯!”石梅點了點頭,靠在張鳳的懷里。
“我聽胡村長說村里來了一個中土的先生教村里孩子讀書識字,你明天也去吧,這樣你也多了些事做了,不會胡思亂想了。”
石梅猶疑了一會兒,回答道:“嗯!”
“中土?”石梅心中的默念了一下。
石巖村地處南段,離中土遙遠,偶爾有一些迷路的旅人或者客商經(jīng)過這里,從他們的嘴里略知一些中土的樣子——歌舞、瓊樓、車馬粼粼、人流如織……
還有自己那從未見過面的爹娘生前也是生活在那個地方。想到此處,石梅心中仿佛也想見見那位中土先生了。
次日,晨間溫和的陽光鋪滿整片大地,露珠從綠葉上滴落在土地里,風(fēng)輕輕煽動樹葉,吹起水里的波紋,拂人的臉龐。
晨風(fēng)拂起少女白裙直發(fā),一眼望去真有些仙女下凡的景象。石梅站在路小魚家門口,雙眼不時朝四處看看,不時看看路小魚家門口,顯然是在等著誰。
“吱呀!”門被里面的人打開了。
院子里走出來一位婦女和一個少年,“去了別給先生調(diào)皮添亂,教你讀書識字要認真學(xué),你要是調(diào)皮搗亂你看你爹怎么收拾你?!遍T口的婦女不停的在少年耳邊叮囑著。
“是是是,娘,我知道了,你就別嘮叨了?!鄙倌暧行┎荒蜔┑幕卮鸬馈?p> 那婦女約摸四十歲左右,穿著灰白色的麻裙,袖口挽得高高的,看樣子是剛做完事。而那少年穿著一身灰色長衫,堅毅的菱角,陽剛的五官,整個人上去十分俊朗。
“小魚!”石梅朝門口的少年喊道,又看了一眼婦女,“伯母好!”
路小魚抬眼一看是石梅,便朝她微笑著。路小魚看著少女,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癡了,陽光下白皙的笑臉,隨風(fēng)而起的長裙上繡著青綠色的花紋,黑黝黝的長發(fā)……
李子英拍了一下路小魚的頭。
“娘,你干嘛呀?”路小魚摸著腦袋憤憤道。
李子英沒理他,而是上前幾步朝石梅笑著打量了幾眼,“哎!是石梅呀!找小魚的吧?”李子英笑著說道。
石梅看著李子英的神色語氣,心里覺得怪怪的:“是的,伯母,我奶奶說村里來了一個中土的先生教,村長讓我們跟他讀書,所以來找小魚一起去上課?!?p> “哦!是這樣?。∫皇纺阆热グ?,你看看你穿的白白凈凈,長得斯斯文文的,我們家小魚打小就野慣了,怕把你的裙子給弄臟了?!崩钭佑⒋蛑κ氛f道。
路小魚急忙走到李子英身旁,滿臉焦急的李子英看了一眼:“娘,你在說什么呢?”說完便走向石梅。
“小子,你給我回來,聽見沒有?”李子英朝路小魚怒吼道。
路小魚轉(zhuǎn)過身看著李子英:“娘,你這是干嘛呀?”
石梅看著眼前這兩個人,明白李子英話里有話,臉色有些慌亂了,忙說道:“伯母、小魚,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走了。
“石梅,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p> 路小魚眼見石梅欲走,正想跟上去,卻一把被李子英拉住了:“你給我回來?!闭f著就把路小魚往屋里推,伸手又把門也關(guān)上了。
石梅聽見關(guān)門的聲音,轉(zhuǎn)過身看向路小魚家,眉間閃過一絲憂慮,轉(zhuǎn)過身低頭走著。
石梅張鳳孫女兩人并非這里土生土長的人,當初無意走到石巖村,胡大??吹綔喩硎莻厍斑€綁著一個娃娃的張鳳,決定把兩人留下,事后問道才知當時中原地鏡各方勢力盤踞,爭斗不止,民間餓殍遍野,這才流落到此地。
這些年來村里的人對自己和奶奶也是照顧有加。而小魚的娘一直覺得這孫女兩人來路不明,心里一看到這孫女兩人,心里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總是有意疏遠,在村里偶爾碰見也是只當做沒看見,可自己那兒子又喜歡去找石梅。
而石梅久了也見怪不怪了,只是這樣一來,自己也不能故意去疏遠小魚,也沒辦法讓小魚的娘對自己和奶奶產(chǎn)生好感,就苦了小魚兩邊為難。
“娘!你為什么要那么對石梅?”路小魚怒沖沖的對李子英吼著。
“你懂什么,我看著她那個狐媚樣子,嬌生慣養(yǎng)的,就不像什么正常人。”李子英也如同路小魚一樣對吼著。
“整個村里就是娘你一個人這么對石梅家,石梅有什么奇怪的,是多了一個胳膊還是少了一條腿,”
路小魚滿臉急得通紅,“也虧得石梅和她奶奶脾氣好,換成其他人只怕早就不理了?!闭f完路小魚便開門往外走。
李子英一把拉住路小魚的胳膊:“你去哪兒?是不是去找那狐媚子?”
路小魚無奈的嘆了口氣,又大聲說道:“我去上學(xué)。”說完便一把甩開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