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幫雖是興起不久的幫派,但確實如陳歆所說,極少傳出魚肉百姓,欺男霸女之事。
幫主武琛說來倒也是個傳奇人物,在江湖中顯露名聲之時已是將近半百之年,走南闖北,混跡江湖,從豫州一路漂泊到這北境青蒼城之中,期間見慣了刀光劍影,生死離別,逐漸看淡了恩怨情仇,卻也對普通百姓生出了的惻隱之心。
武琛本是豫州鄉(xiāng)下農(nóng)耕子弟,自小便知百姓生活不易,只是生的天賦異稟,便被當(dāng)?shù)睾篱T世家吳家收為外姓弟子,加以培養(yǎng)。
后因世事變遷,命運坎坷,武琛離開吳家之時,本是玄階巔峰半步地階的境界卻是跌至玄界中境,之后便來到青蒼城,在青蒼城南創(chuàng)立了魚龍幫。
魚龍幫雖名義上為江湖幫派,但經(jīng)營的卻大都是些正經(jīng)買賣,主要靠城南的運河碼頭上的船只往來經(jīng)營日常。
這青蒼城建立之初便是為了幫助大周戍守北荒,一路上上荒原千里,補給殊為不易,若無戰(zhàn)事,平日里全靠著這條貫穿大周東西的大運河來維持城中物資周轉(zhuǎn),而幫助碼頭卸貨運貨,也成了位于城南魚龍幫的主要收入來源。
由于不時為城中居民伸張正義,主持公道,魚龍幫逐漸吸引來了一批正義俠士,名聲自然也是越來越好,大多城南居民見了武琛都會尊稱一聲武叔。
武琛離開了碼頭,也就不再多想余添和陳富貴的事。
由于早年間的經(jīng)歷,武琛雖然很是喜歡余添這小子,但卻始終不愿意讓余添早日學(xué)武。
余添的天賦全在腦子上,這點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要是讓他練武,窮其一生也就是在這青蒼城看得上眼,可是江湖之大,中原之大,就連當(dāng)年自己半步地階的實力一樣是受限于他人,更何況近些年青年才俊層出不窮的北荒?
近些年來大周國運凋敝,不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江湖之中都出現(xiàn)了青黃不接之勢。北荒突襲青蒼城,連大周皇帝都只能忍氣吞聲,他個少年郎又能怎樣?還不如早日看開,重新來過——若是盲目教他本事,只怕多半不是件好事。
這些命數(shù)使然,人力不可違之事,武琛在吳家便已經(jīng)歷了太多,他不愿再看到類似的悲劇發(fā)生在余添和陳富貴身上。
武琛又想到了那看似散漫,卻是憋在這大周最北處吃沙子的三王爺陳歆——哪怕是天階強者,不也是為世俗煩心事所困?怕是只有那傳說中造化非凡的自在仙人,才能脫得開這世間紛擾吧?
…………
天下習(xí)武之人,分為天、地、玄、黃四個境界,據(jù)說之上還有更高的層次,但大多也只是出現(xiàn)在市坊的小說中和說書人的嘴皮子上,沒人真正見過。
天、地、玄、黃四個境界說來簡單,大多數(shù)人終其一生卻連黃階高境都難以達到——一旦突破黃階,成為玄階高手,不僅會收到一般家族的橄欖枝,即便參加大周軍隊,也能成為百夫長一類的存在,不會再為生存所困擾。
如果說玄階高手還能被尋常武夫所企及,地階高手就更講究機緣二字了——三年前被北荒擄走的白冰便是天才中的天才,在白家巨大的資源傾斜下在二十六歲之前便達到了地階,武琛巔峰時也曾經(jīng)摸到過地階的門檻。
地階高手可謂徹底脫離了凡夫俗子的境界,達到地階中境更是可以可御風(fēng)而行,大有自在之意,相比于無拘無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階世外高人,地階高手才真正是大周的頂梁支柱。
至于天階存在的誕生,便更看重對大道的領(lǐng)悟——有些世家妖孽在三十歲便登頂?shù)仉A巔峰,卻始終不入天門,躊躇一生,郁郁而終;
但也不乏本是天資平平之人,初始之時進境緩慢,卻能大器晚成,甚至最終悟道飛升——五十年前的劍仙李太白便是二十歲以筆為劍,一步入玄,三年之內(nèi)毫無進境,卻又蜀山悟道,一劍劈山,成就天階,西游南海諸島,至今仍被傳為江湖美聞。
還有一說便是天階頂尖高手已參悟大道,本就有違天理綱常;而因果報應(yīng),循環(huán)往復(fù),常人難以免身——唯有氣運加身之人,方可跳出歷史長河的江面,一窺天機。
三百年前亂世群雄并起,光是陳廣身邊便有天階十八武將,因此才能短短三十年間連滅七國,成就霸業(yè)——但之后三百年間,天階再難以出現(xiàn),真正成為了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氣運一說玄之又玄,但又確實存在。黃階高手充其量不過是力大無窮,精力充沛;但是往上,便是對天道規(guī)則的領(lǐng)悟——人體終究有限,而天道法則之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修行的過程不僅是對肉身的淬煉,更講究對天地道法的感悟。
總之,修行一途,長路漫漫,無數(shù)天才終其一生,也不過在原點徘徊罷了。
…………
正當(dāng)武叔感慨修行一途之艱難時,青蒼城西,十三塢坊總舵,燕子塢內(nèi)卻是召集了一大群人。
“這次找齊各位堂主,是有件要事商議?!?p> 總舵主燕雙飛敲了敲桌子,示意在座的數(shù)人不再言語,本來嘈雜的屋子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
“如果不出我所料,三日之內(nèi),我十三塢坊便要與魚龍幫一決死戰(zhàn)——青蒼城的地下,不在需要第二第三個幫派?!?p> 燕雙飛說出了這番驚人的宣言,自己本人卻是一臉的淡然,就好像剛剛是在跟在座的眾人商量下午吃什么一樣。
看著底下眾人炸開了鍋,燕雙飛卻是在想一些別的事情。
兩年前,燕雙飛便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比他預(yù)想的要早一些罷了。
早在北荒南下青蒼之前,城中本是三足鼎立之勢——城北為天蛟幫的勢力范圍,幫主宋海乃是玄階中境的高手,一套天蛟拳法生猛無比,在青蒼城中威名赫赫,再加上手下一眾高手,使得天蛟幫隱隱成為青蒼城第一幫派,掌握著青蒼城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場。
——大周與北荒百年來雖多有摩擦,卻仍抵不住一些膽子大的商人來回于兩地之間,交換商品賺取錢財。
東方大陸一望無際,各地產(chǎn)出各不相同,北荒雖名為荒蠻之地,但是也盛產(chǎn)寶玉良駒,引得江南豪門王族爭相購買,這便有了兩地之間明面上虎視眈眈,地底下卻是互通有無的奇怪景象。
而青蒼城身為大周第一道關(guān)卡,自然是少不了穿插個中勢力——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官方的暗中授意;再加上一些商人定期上供奇珍異寶,打點上下,只要不惹出麻煩,兩地邊陲長官倒也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這些生意,官府自然也不便多加出手落下話柄,而身處城北的天蛟幫自然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便主動維持秩序,交好官府——哪怕是大人物們吃完肉剩下的湯湯水水,也是足夠讓天蛟幫富得流油,讓周圍勢力垂涎已久。
城西十三塢坊便是其中之一。
十三塢舫本在城南經(jīng)營現(xiàn)在魚龍幫所管轄的運河碼頭。后在舵主燕雙飛的暗中操控下,挑起城東大小勢力內(nèi)斗,而十三塢坊趁機收納個中高手壯大自身實力,最終插足城東。
城南本就是貧民所在之地,沒有什么油水可賺;同時為了平衡青蒼城個中勢力,以免出現(xiàn)一家獨大的景象,燕雙飛就逐漸轉(zhuǎn)移了城南大小事務(wù)。這才有了后來武琛魚龍幫的建立。
至于青蒼城東,自建城以來便是權(quán)貴富商官邸所在之處——陳歆所居住的將軍府便在坐落于此,自然不會有哪家不開眼的勢力在這此搗亂。而且有天賈商會在此經(jīng)營各種生意,其他勢力躲還來不及,更不會想著和這龐然大物搶生意。
——天賈商會乃是大周第一大商會,是連地方官府都要巴結(jié)的存在,在全國各地大都設(shè)有分會。青蒼城中的天賈商會中人數(shù)不多,也并無頂尖高手,但自家人手上卻是從未沾血,無論在何處,天賈商會從來是看著各大地下勢力廝殺爭奪,反倒是從中賺了不少錢財——自古商人便是如此,都是些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
除了高高在上的天賈商會,青蒼城中本是三足鼎立之勢。兩年前北荒南下,卻是在不經(jīng)意間打破了還算平穩(wěn)的三方勢力。
此后兩年間還算穩(wěn)定,但隨著城北修補重建的逐漸完成,尤其是又一次嗅到了往來于城北的南北商隊身上的銅臭味,使得各方勢力便又開始躁動不安了起來。
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各方勢力都已經(jīng)被擺在了棋盤之上。
青蒼城這潭靜水底下,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