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一次的乞巧節(jié)，街上的燈籠已經(jīng)早早的升了起來，太陽剛下山就已經(jīng)亮堂了起來，各家的未出閣女眷按例可以在這一天摘下面紗不必戴著了，除了城東的民間的游園會，最大的、規(guī)格最高的就是鎮(zhèn)國公府顏老夫人的游園會了。
正好今年顏老夫人新得了一個院子，是出自名家之手，風(fēng)景別致，正好今日開園，就邀請了幾乎所有在帝都的名門閨眷，還有公子少爺。包括一些世家子弟也在列。
楊巖早早的回來了，隨行的還有北城長寧，帶了行李準(zhǔn)備住到勇軍王府，安置在了春秀苑邊上的明柳堂。楊巖送北城長寧過去之后，就回了住處，看見一個婢女就問道：“兩位夫人呢？”
“少夫人應(yīng)該是出門去了，蝶姬夫人似乎是在后院看書?！辨九蠈?shí)的回答道，然后欠了欠身就后退著走了。
楊巖也是世家子弟，更是國舅爺，還是勇軍王的親孫，自然也是受到邀請的，依稀還記得當(dāng)初楊艷華入宮，還是有鎮(zhèn)國公夫人的幫襯的，楊成當(dāng)年和當(dāng)時(shí)的鎮(zhèn)國公顏宇桓也是一起領(lǐng)過兵的，算是同袍之誼?，F(xiàn)在的是顏振邢，楊巖還得叫一聲世叔。
按照慣例來說，王公爵位只要子孫有行過冠禮的，就可以立世子了，顏振邢就是剛?cè)⑵蘧捅涣槭雷恿?，只是楊家還沒立。但是也能理解，楊成膝下只有楊葉一個人，還得打理天峰城，楊家的旁支又沒有適合的人選能接替城主一職，加上當(dāng)初太爺爺也是隔代把城主的位置給了剛立功回來的楊葉，所以這個勇軍王世子就一直沒定下來，于是就有人猜測是不是也要隔代傳到楊巖手中，畢竟從太爺爺一輩開始，楊家嫡系這一支就一直單傳了，雖然說楊葉還只是中年，但是看樣子也是不打算要孩子了。
實(shí)際上，也的確是這樣準(zhǔn)備的，楊成打算等到入冬過完生辰就把楊巖立為世子，等到明年過完五十九，就開始著手交替軍務(wù)，然后六十就退位給楊巖，之后就可以在家里面舒舒服服的了，最好能抱上曾孫子，那就更好了。
楊巖轉(zhuǎn)過身，剛準(zhǔn)備走人，去找南明蝶，就看見楊成換了一身簡服來了，身邊跟著一個中年人，似乎沒見過的樣子，“祖父?！?p> 楊成示意了一下，“這位是明家的家主，特地前來找你這個臭小子的?！?p> 楊巖就轉(zhuǎn)身行禮道：“見過明家主?！彪S后又說道：“明家主親來，應(yīng)該是為了蝶兒的事情吧？”欠了欠禮，“這幾日繁忙，還不曾上門，倒是讓明家主等急了，是在下的過失?！?p> 明光世也回了禮，“國舅爺近日替皇上分憂，忙些也是正常的，只是，我堂弟這一支只剩下了這個孤女，只希望能帶回明家，入個典籍，也好讓我堂弟一支不至于徹底斷了。”
“明日吧，明日在下就帶著蝶兒去明家一趟，明家主意下如何?！?p> “全聽國舅爺安排。”
“在下還有事，就先走了?！惫硇辛硕Y，楊巖就走了，也不想多說什么，畢竟不是什么特別的高門顯貴，如不是南明蝶需要這個身份，他才不管明光世呢。
楊成今天也是有事，帶著明光世也不過是順道的，聊了一會兒也就送走了。到了后院，南明蝶正趴在亭子里面的石桌上睡著的，玉兒在一邊看著，面前還有兩碟糕點(diǎn)和一壺茶。楊巖輕輕走了過去，玉兒剛想行禮，就被楊巖打手勢制止了，巧的是，南明蝶正好醒了，但是一扭頭沒看到楊巖，又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突然被人抱了起來，不用說也知道是誰，輕哼了一聲，“夫君回來了？”
“還在看兵法書呢？《孫子十一注》？你倒是閑的?！?p> “反正沒事做啊?！蹦厦鞯[著眼靠在楊巖懷里，似乎還想睡，“夫君今日這么早就回來了？事情都處理好了？”
“差不多了，你怎么沒和小瑜一起出去？”
“姐姐喜歡管賬，聽說今天要去城北幾家鋪?zhàn)邮召~，就和劉管家一起去了，劉管家也沒法拒絕，就順了姐姐的意思，帶著一起去了。”
羅瑕瑜對這個倒是越來越上心了，也好，以后她是要接于紅的位子的，現(xiàn)在先學(xué)著，總比后面再學(xué)要好一些。想了想，“也罷，今天晚上是顏老夫人的游園會，我先帶你去，讓玉兒留下，小瑜后面再來?！?p> “這不太好吧。”南明蝶有些為難了。她只是妾室，一般是不能拋頭露面的，尤其是這種節(jié)日性質(zhì)的聚會，一般都是帶正妻去，小妾一般是不帶的。
“沒事，總不能我身邊一個人都不帶著吧，那我臉面也掛不住啊，是吧？”
“那好吧，反正你就沒怎么守過規(guī)矩，我先去洗漱一下就去。”南明蝶就站了起來，“夫君先等一會?！?p> 街上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四處是拿著扇子的公子小姐，楊巖坐在馬車?yán)?，小憩了一會兒，今天跑了一天，還是有些累的，趕車的馬夫停了下來，拿出轎凳，說道：“少爺，蝶姬夫人，到顏老夫人的別院了?！?p> 南明蝶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隨著楊巖入了府，院子里面已經(jīng)開始熱鬧了，北城長寧也緊隨著楊巖進(jìn)了院子，和南明蝶走在一起，倒是讓楊巖手邊沒人了。
三個人因?yàn)槎荚诘鄱祭锩鏇]什么人脈，所以倒也是清閑，這邊吃點(diǎn)，那邊看看，倒也是不錯的，期間，也看到了諸葛展，只是一晃眼就不知道被誰又給拉走了。
院子里面有一處小荷塘，趁著月色怡人，倒是挺漂亮的，三個人也就在旁邊的小亭子這里坐下了，說說笑笑的，南明蝶和北城長寧就不如羅瑕瑜歡快，不管怎么逗她們，都只是淡淡的笑容。
本來是挺好的，但是畢竟沒人認(rèn)識嘛，總會有那么幾個不長眼的。
“兩位小娘子倒是生的漂亮，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一邊幾個人就圍了上來，為首的一人放肆的打量著南明蝶和北城長寧，兩人都被盯著有些不舒服，往楊巖那邊靠了靠，挪了挪。
不遠(yuǎn)處的諸葛展剛拒絕一家姑娘，剛想找楊巖，就看到了這一幕，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了，一邊一個公子來了，“諸葛兄在看什么呢？”
“一個初到帝都不久的一位朋友?！敝T葛展又拿出了寶貝扇子，輕輕扇了起來，“身邊美人不錯，倒是有福?！?p> 那公子又說道：“只可惜對面是威武大將軍的小兒子，一般人可惹不起，諸葛兄不去解個圍？”
“威武大將軍的小兒子？還不夠他塞牙縫的吧?！敝T葛展看見邊上有個婢女端著兩壺酒和一碟糕點(diǎn)路過，“誒，這個給我吧?！?p> “是?！?p> 沒一會兒，就圍了幾個人過來了。都不認(rèn)識楊巖，北城長寧也是久居宮中，南明蝶更別說了，威武大將軍侯俊彥之子侯士誠也是遍識帝都各家各戶的公子少爺?shù)?，眼前的這幾位都是不認(rèn)識的，想來也不是什么顯貴人家，“本少爺問你話呢？”
說完單腳踩在石凳上，看著三個人。
北城長寧剛想說話，楊巖戲謔的看了看侯士誠，真想不到自己也有一天被人仗勢欺人，又看到后面人群出來一個人，“夫君?！?p> “姐姐。”
羅瑕瑜不像南明蝶守規(guī)矩，尤其是最近，直接坐到了楊巖懷里，親了一口臉頰，“怎么樣，今天還好嗎？”
“還好，就是有點(diǎn)累，我又學(xué)到了好多東西呢，尤其是李先生，記賬的本事我要是能學(xué)到一二，感覺就可以受用了?！?p> 這個李先生楊巖也是知道的，一手記賬的本事聞名遐邇，“你要是喜歡，明天就讓祖父把李先生給你，讓他多帶你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p> “嗯嗯嗯?！绷_瑕瑜吃了兩口楊巖遞過來的糕點(diǎn)，點(diǎn)了點(diǎn)頭。
和南明蝶北城長寧不同性格的羅瑕瑜來了，更讓侯士誠有些蕩漾了，義正辭嚴(yán)的說道：“你們這兩人一點(diǎn)規(guī)矩都不懂，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成何體統(tǒng)，給本少爺拿下，本少爺要好好調(diào)教一下?！?p>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了，但都不是高門大戶，只能小聲議論。
羅瑕瑜楞了一下，也許是跟著楊巖作威作福習(xí)慣了，習(xí)慣了隨心所欲，有些事情就沒想那么多，不過，按道理說，楊巖的身份，在這個帝都應(yīng)該除了皇上，誰都不敢對楊巖怎么樣吧，勇軍王府獨(dú)孫，國舅爺，而且楊艷華還是最受寵的，如今又一次懷上皇嗣，還有一個二皇子，同齡一輩就算是雪親王也得禮讓三分吧，起碼雪親王從來沒敢要求楊巖做什么。
“這人夫君認(rèn)識嗎？感覺有點(diǎn)傻?！绷_瑕瑜下意識的說道。
諸葛展聽了之后差點(diǎn)沒笑出來，可不是有點(diǎn)傻。南明蝶也輕輕笑了起來，北城長寧也沒說什么了，畢竟對她而言，只是一個臣子的兒子，她怎么說都是皇族血脈。
這時(shí)候一人就站了出來，“這里是顏老夫人的游園會，不會你家的私宅，眾目睽睽之下，怎能調(diào)戲良家女子?！?p> “誰啊，這么討厭？”侯士誠剛想讓人拿下，就聽到有人反對，“喲，是你啊，我說是誰啊，敢這么大膽的管本公子的事情。”
來人一副國字臉，長相中正，衣著一般，不像是富庶人家，“威武大將軍前不久出發(fā)鎮(zhèn)守邊疆，你就如此欺壓良善?！?p> “譚保，你不過一個小小的五品大理寺少卿，你居然敢管本少爺?shù)氖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p> 周圍的人也就默不作聲了，畢竟像譚保這樣的直腸子沒多少的。譚保也不過是幾年前的科考首榜探花，寒門子弟，朝堂上面也是沒有根基的，靠著踏實(shí)做事才一直穩(wěn)步升遷，如今還是孑然一身，也不擅長與人交際。
楊巖倒是挺感興趣的，居然有人不怕權(quán)勢，有點(diǎn)稀奇，還是一個五品官，在這帝都里面算不上什么樣的人物，可以說，隨便被人拿捏的軟柿子，偏偏還倔骨頭。
“你是蔡老先生的學(xué)生？”北城長寧問道。
“不敢不敢，只是曾在身旁聽過幾次課。”
楊巖扭頭問道：“國學(xué)大師蔡老先生？”這位老先生也是久負(fù)盛名。
“前幾年我也曾有幸請教過蔡老先生，蔡老先生就說過，譚保這個人性格執(zhí)拗，卻是最懂禮儀法制，不出三年必能高中首榜，結(jié)果那一年我就看到了你的名字在首榜探花?！?p> “不敢不敢，這都是老先生的指導(dǎo)之恩?！?p> “倒是聽老先生說，在邊城還有一子，也是人中龍鳳，只是他說，此子頑劣不堪卻過目不忘機(jī)智過人，雖不喜琴棋書畫，卻是天賦異稟，倒是不知道是誰。”
楊巖神情瞬間就變了，“蔡老先生眼光自然是不差的?！彼膊桓艺f什么，蔡老先生與他的太爺爺是故交，太爺爺辭世之后就閑云野鶴了，膝下無子無女，倒是喜歡到一個地方就收一批學(xué)生以娛晚年。像是楊成和楊葉都是蔡老先生的半個徒弟，連楊巖也是受教過一個月的，就是這一個月吧，撕了幾本珍藏的典籍，打碎了幾個祖?zhèn)鞯幕ㄆ?，順手還弄花了幾幅名家大作，弄丟了幾個古曲譜子，被打的有點(diǎn)慘，偏偏沒人敢求情。
就算是在楊成面前楊巖偶爾也是吊兒郎當(dāng)?shù)模挥性诓汤舷壬媲?，?guī)規(guī)矩矩的，老可怕了。
這時(shí)候侯士誠卻打斷道：“你們這是在無視本公子嗎？還給我拿下他們，居然敢無視我，我要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迸赃叺膸讉€公子哥收到眼神，就上前了。
“你們這是要拿人？按照律法，我們不是你的私奴，也沒有犯事，你也不是刑部的人，也沒有刑部的文書，或者陛下的詔書，沒有私自拿人的權(quán)力。”楊巖輕描淡寫的說道，隨后戲謔的看著侯士誠，“侯公子就不考慮考慮后果嗎？”
“有什么后果？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而已，本公子想抓你們，你們還敢反抗么？上?！焙钍空\惡狠狠的說道，“本公子倒要看看抓了你們之后是什么后果?！?p> “是么？本親王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對他們。”一頭白發(fā)穿著青色長衣的北城雪緩緩走了出來，他也是剛到不久，就聽到了這么一回事。
“見過親王殿下?！焙钍空\瞬間就跪了下去。
北城長寧連忙起身，“長寧見過皇叔?！?p> 楊巖也起了身，“見過雪親王?！?p> 羅瑕瑜和南明蝶也是行了禮，倒是南明蝶戴了面具，雖然北城雪覺著有些熟悉，但也沒說什么。
“國舅爺客氣了，還是在天峰城待著舒服啊，這回來了，稱呼都得變一變了，還是楊少爺，楊公子順口一些?！笨戳艘谎哿_瑕瑜和南明蝶，“那日倒是沒見過少夫人，這到了帝都，有空來我王府一敘?！?p> “一定一定?！?p> 侯士誠早就被嚇著了，長寧郡主的名頭也是聽過的，皇上子嗣少，對這個郡主也是很寵愛的，其余親王聽說也對這個外甥女格外上心，畢竟是長公主唯一的女兒。
國舅爺也不用猜了，現(xiàn)在年輕一輩的國舅爺也只有楊巖是不認(rèn)識的，最近也是聽到過一些風(fēng)聲，就算是他父親侯俊彥也是在楊葉手下當(dāng)過偏將的，更別說楊成了，還有楊艷華，一個個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這下算是踢到鐵板了。
“還不快滾？看著都有些掃興?！北背茄┑故呛敛豢蜌狻?p> “其實(shí)還挺有意思的?！睏顜r招手，請北城雪落座。
原來自己在他們眼里只不是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