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陽一工作起來,又完全投入到了其中。從新拍攝的鏡頭中摳圖,然后以最完美狀態(tài)剪切出來,最后才覆蓋到相應的背景之中。
當時的膠片電視,一般是采用的二十四幀技術。也就是短短一秒鐘的特攝,是連貫播放二十四張膠片得到的。一小段特攝就得摳數(shù)百張圖。
這和做游戲可是天差地別。因為電視人物并非是由cell組成的,幾乎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鏡頭。數(shù)百張圖得一個個摳,然后逐個修邊,絲毫偷不得一點懶。
而且人物和背景位置的變化,邊框的炫染往往需要重新作修改。
比如孫悟空的那套黃色外衣,在藍天背景下和白云背景下,邊框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勾邊顏色沒有選對,哪怕?lián)笀D立體起來,看起來也會相當扎眼。
所以在這個時代,特攝片是非常難制作的。王秋陽回國的兩年,十有七八個晚上都在重置特攝鏡頭,但往往工作一個多月才能完成一個片段的重置。
加上新拍的集數(shù)也要做特攝。這樣的工作量,王秋陽一人不可能完成。于是楊導在一開始,就號召了劇組其他的特攝人員:全部和王秋陽一起學習美國軟件。
有道是眾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大家的幫忙,西游記邊拍攝邊重置,同時邊在電視臺播出。寒暑假每播出一遍,都會有更新幾集重置后的版本。
觀眾也習慣了,因為西游記的重置并不稀奇。
早在八六年播出的時候,就是最早的版本。當時的片尾曲《敢問路在何方》是由張暴默演繹的女聲獨唱,前奏和配樂與后來的蔣大為版有很大差別。
另外,孫悟空從煉丹爐里跳出來,把玉皇大帝打得鉆桌子的時候,老版是女聲演唱的《齊天大圣孫悟空》。后來改成了胡寅寅演唱的《大圣歌》。
之后,孫悟空被如來佛壓在了五行山下,首唱的也是女聲版《他多想是一棵小草》。再版改為了郁鈞劍演唱的《五百年滄海桑田》。
還有“禍起觀音院”這一集,黑熊怪看見孫悟空之后,有一個噴酒扔壇子的動作??赡苁怯X得不文明,再版的時候把這一段刪了,結(jié)果莫名其妙就打了起來。
再有“斗法降三怪”一集,首版的羊力大仙和鹿力大仙最后被孫悟空吹了口氣后逃跑了。而再版的時候,則是被孫悟空一口氣吹死了……
總之,首版和再版有很多差別,各個地方臺播放的也不一樣,所以重置起來很方便。這也導致了很多人童年記憶發(fā)生了混亂,討論起來爭得面紅耳赤。
王秋陽知道,他投資增拍的五集,加上不定期的舊集重置,恐怕會讓更多的八零后記憶更加混亂。不過這樣也好,權當是開發(fā)智力了。
其實在王秋陽看來,這個所謂的AutoCAD軟件的摳圖效果,也就那么回事。最多讓人顯得立體一點,離毫無PS痕跡還差得太遠,依然是五毛特效。
又修了十來張圖,王秋陽感覺眼睛都有些花了。眼看時間已經(jīng)快要轉(zhuǎn)鐘,于是存檔關了電腦,開始放松精神,準備睡覺。
用腳盆打了一盆水,王秋陽取出木刀。站在了腳盆前,他望著水里印出的白炙燈倒影,猛然揮出一刀!只見刀尖掠過水面,赫然將水中的燈影切成了兩半。
經(jīng)過兩年的堅持,王秋陽終于能夠做到“斬月”。只可惜湘港拍攝的《霍元甲》已經(jīng)上印一年多,他想去補完這個鏡頭也來不及。
不過王秋陽并不介意。他練習木刀,主要是出于對野村老師的敬重,還有作為調(diào)整身體和大腦的方式。
就像他投資小霸王做紅白機,還有每天不遺余力的修改西游記的摳圖。這些單調(diào)的學習和工作,只有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才能堅持下來。
就在王秋陽揮刀“斬月”,身體和心意都開始放松的時候。這時他感覺門外似乎有人來了!果然,外面有人敲響了門,同時傳來了低聲的呼叫。
“小王,小王你睡了嗎?”
王秋陽聽這聲音耳熟;打開門一看,果然是班主任李援朝。不過李援朝的形象有些尷尬,穿著背心單褲,身上凈是肥皂泡。
“李老師?你這是怎么了!”
王秋陽吃了一驚,擎著木刀就出了門,將李老師攔在了身后。
李老師則是有些難堪地說道:“沒事,小王你別嚷嚷……天太熱睡不著,我想沖個涼水澡。結(jié)果洗著洗著停水了!我就想問你接了水沒有。”
王秋陽這才聽明白,差一點想要笑出來。不過看著李老師的狼狽的模樣,連忙指了指放在地上的腳盆,說道:“我正好接了盆水,要不您拿去用?”
“這可太好了!謝謝你啊小王,這么晚還來打擾你。”李老師連忙從屋外拎過自己的小桶,舀了半桶水就要走。
王秋陽連忙客氣了一句:“多舀一點嘛。要不您在我這兒洗干凈了再走,要不多不方便?”
李老師則是笑道:“不啦,沒準明天早上就來水了。你自己也留點兒,萬一明天不來水,咱們又得出去提!那真是累死個人?!?p> “沒事兒,真要提水我?guī)湍!蓖跚镪柎蠓降恼f道,隨后送走了李老師。
回頭走到廁所擰了一下水龍頭,發(fā)現(xiàn)果然是停水了。
九零年代的第一波拆遷熱,讓許多中國人喬遷到了新房。但這個年代的新房有些缺點,那就是經(jīng)常停水停電,而且從來不提前通知。
因為鎬亰電影制片廠屬于國企,用電倒能保障。這也是王秋陽申請教職工宿舍的原因??墒撬捅WC不了,一個星期總會停上一兩天,而且經(jīng)常是突發(fā)狀況。
好在王秋陽養(yǎng)成了貯水的習慣,因為他練刀的時候總會打上大半盆。不過這點水要節(jié)約一點,王秋陽再沖涼的時候只用了兩瓢,剩下的明天差不多湊合了。
次日一早,又是一個大晴天。
王秋陽他們這一屆同學正式參加了畢業(yè)典禮,照相,然后領畢業(yè)證。
工作安排也沒有問題。九零年代大學生還是稀缺貨,夏雨詩和李春耕原本都被鎬亰歌舞劇院錄取了。但他們選擇繼續(xù)深造,攻讀碩士學位。
王秋陽則在制片廠掛了個“劇務”的閑職,成為了下海的先驅(qū)。
其他的同學,分配的分配,工作的工作。九零年畢業(yè)的大學生們風流云散,開始踏上了改革開放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