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跑著,叫著,踏著滑板,爬著攀玩架,每個人手里都拿著一袋糖,滿嘴也都是糖。他們扮成卡通人物、魔鬼、僵尸以及鬼,等等
此時此刻,一定是所有的天堂人都到公園來了。在這片熱鬧混亂中我看見了莫麗卡,她一個人坐在秋于上,輕輕地蕩著。
我穿過尖叫、吵鬧的孩子,莫麗卡看到我,笑了,那雙大大的藍眼晴像航標(biāo)燈一樣忽閃著。
“要推一下嗎?”我問
她朝邊上別剛空出的秋千點點頭,我就坐了過去。
“還好嗎?”我問
“是的,還好。他讓我疲憊不堪。他總是要表現(xiàn)得那么粗魯,一且身邊有朋友在,他就肆無忌憚?!?p> 她坐在秋干上轉(zhuǎn)圈,直到繩子繃得很緊,她就抬起腳開始旋轉(zhuǎn),起初慢慢地,接著越來越快。她一直笑著,金發(fā)在身后留下一條軌跡。我也試了ー下,當(dāng)秋千終于停下時,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
“伯尼·科薩哪兒去了?
“我把它丟給德古拉了?!蔽艺f。
“你爸爸?”
“是的,是我爸爸?!蔽乙恢边@樣,該叫德古拉“爸爸”的時候總是直呼其名。
氣溫迅速下降,我握著秋千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感覺很冷。孩子們在周圍狂亂地跑著。德古拉看著我,黃昏里,她的眼睛似乎更藍了。我們的目光相遇,彼此對視著,沒說一句話卻傳遞了很多信息,孩子們似乎模糊成了背景。后來她害羞地笑了,移開目光。
“那么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我問。
“指什么方面?”
“馬克”
她聳聳肩:“我能做什么?我已經(jīng)和他分手了,一直在告訴他我對和好不感興趣?!?p> 我點頭,不知如何回應(yīng)。
“但不管怎樣,我應(yīng)該把剩下的獎券賣完,離抽獎時間只有一小時了?!?p> “要幫忙嗎?”
“不用,沒問題。你去玩你的吧,伯尼?科薩可能已經(jīng)想你了。但你真的應(yīng)該去坐坐圣靈干草車,也許我們可以一起去?”
“我會的。”我說,心中蕩起一陣幸福的波瀾,但并沒有表露出來。
“那過會兒見。”
“希望獎券都賣出去?!?p> 她伸手抓住我的手,握了足足有三秒鐘,然后跳下秋千,匆匆走了。
我坐在那兒,輕輕落著秋,享受著寒風(fē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因為年冬天是在加利福尼亞過的,前年是在得克薩斯南部,我回到亭子時,德古拉正坐在野餐桌旁吃著一塊南瓜餅,伯尼·科薩趴在他腳邊。
“情況如何?”
“很好?!蔽倚χf。
某處燃起焰火,橙色和藍色在空中炸開,這令我想起洛伽以及遭到入侵那天的焰火。
“你后來又想過我看到的第二艘飛船嗎?”
德古拉環(huán)視四周,以確保在可聽范圍內(nèi)沒有人。野餐桌這里只有我們倆,而餐桌在角落里,遠離人群。
“想過,但還是不明白”
“你猜它會飛到這里來嗎?”
“不,不可能。按你說的,如果是燃料動力,需要補充燃料,否則飛不了這么遠?!?p> 我坐了一會兒。
“希望它能?!?p> “能什么?”
能飛到這兒,和我們在一起
“想法很好?!钡鹿爬f。
大約一小時后,我看見所有的橄欖球隊員穿過草地,馬克走在前面。他們扮成木乃伊、僵尸和鬼,共有二十五人。他們就近在棒球場的露天看臺上坐下,原本給孩子化妝的拉拉隊隊員們開始給他們化妝,完成馬克及其朋友最后的裝束。到這時我才明白橄欖球隊員將事先藏到樹林里,等圣靈干草車到了以后嚇我們。
“看到了嗎?”我問亨利。
德古拉看著他們點點頭,然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你認為你應(yīng)該參加圣靈干草車之行嗎?”他問。
“不應(yīng)該,但我還是要去。”
“我想你會去的。”
馬克扮成僵尸之類的東西,穿著黑色破布衣服,險上涂成黑灰色,隨意地點綴了一些紅色,代表血跡。他化完妝后,莫麗卡走到他跟前說了些什么。他提高了嗓門,但我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他動作幅度很大,語速很快,結(jié)結(jié)巴巴。莫麗卡雙手抱胸沖他搖著頭,他渾身緊繃。我站起來,德古拉抓住了我的手臂。
“別,”他說,“他那樣只會將她越推越遠?!?p> 我看著他們,希望能聽到他們說的一切。但是周圍有太多孩子在吵鬧,沒辦法集中精神去聽。當(dāng)兩人停下,不再大喊大叫時,他們站在那里看著對方。馬克一臉受了傷的憤怒,莫麗卡則露出懷疑的微笑,隨后轉(zhuǎn)身走開了。
我看著德古拉:“我現(xiàn)在該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他又說,“什么也不做?!?p> 馬克回到朋友中間,垂著頭,一臉怒氣。他們當(dāng)中的幾個人朝我看過來,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們向樹林走去,慢慢地、有條不素地前進,裝扮一新的二十五個家伙逐漸消失在遠處。
為了消磨時間,我和德古拉又走回鎮(zhèn)中心,在“懶熊”吃了晚飯。往回走時,太陽已經(jīng)落下,第一輛拖車滿載著干草,由一輛綠色拖拉機拖著朝樹林開去。人群明顯稀了,剩下的大都是中學(xué)生和自由開放的成年人,總共有一百人左右。我在人群中尋找莫麗卡,沒找到。
下一輛十分鐘后出發(fā)。根據(jù)宣傳手冊,整個行程半小時,拖拉機慢慢進入樹林,恐怖氛圍逐漸增加。
停下時所有的人都要下車,步行走另一條路,真正的恐怖從這里開始,我和德古拉站在亭子里,再次掃視排著隊的人群尋找莫麗卡,還是沒有。
這時,我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我不記得上次是什么時候接過德古拉之外的電話了。來電顯示是“莫麗卡”,我渾身一陣興奮。她一定是上次在我手機里存了她自己的號碼之后把我的號碼也存到了自己的手機里
“喂?”我說
“大衛(wèi)嗎?”
“是我,我是莫麗卡。你還在公園嗎?”她說,聽上去給我打電話似乎是件很平常的事,我不該懷疑她已經(jīng)有了我的號碼,盡管我從來都沒有主動給過她
“還在?!?p> “太好了!我大約五分鐘后回來。圣靈干草車之行開始了嗎?”
“是的,幾分鐘前開始的?!?p> “你還沒走,是嗎?”
“沒有?!?p> “太好了。等著,我們一起去”
“好,當(dāng)然。”我說,“第二輛就要開了。”
“很好。我會及時趕到坐第三輛的。”
“待會兒見。”
我掛斷電話,臉上明顯掛著微笑。
“在那兒小心點,”德古拉說
“我會的?!蔽翌D了頓,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起來?!澳悴槐卦谶@里等我,我肯定能搭車回家的?!?
“考慮到目前發(fā)生的一切,離開也許是明智的,但我還是愿意留下,住在這個鎮(zhèn)上,大衛(wèi)。但是你得至少有一半達到我的要求,現(xiàn)在就有個要求,我不喜歡那些家伙剛才看你的眼神?!?p> 我點頭:“我會沒事的”
“我相信。我在這里等你,以防萬一?!?p> 我嘆一口氣:“好吧
莫麗卡五分鐘后到了,帯了一個朋友,我之前見過,但沒有被引見過。莫麗卡換上了牛仔褲、羊毛衫和一件黑色夾克,臉頻上畫的那個白色圖案已經(jīng)擦掉了,頭發(fā)松開了,披在肩上。
“嗨!”她說。
“嗨!”
她張開雙臂抱住我,就像擁抱那樣,我可以聞到她頸部散發(fā)出的香水味
然后她松開我,對德古拉說:“嗨,大衛(wèi)爸爸,這是我的朋友艾米莉。”
“很高興認識你們?!钡鹿爬f,“你們要進入未知之地接受驚嚇了?
“沒錯。”莫麗卡說,“這個人在那兒不會有問題吧?我可不想被他的害怕狀嚇到?!彼龑Φ鹿爬f,笑著指著我。
德古拉笑了,可以看出他已喜歡上了莫麗卡;“你們最好相互近一點,以防萬一。”?
她轉(zhuǎn)過頭,看到第三輛拖車已經(jīng)上了四分之一的人。
“我保證他會沒事的?!彼f,“我們得過去了?!?p> “祝你們玩得開心?!钡鹿爬f。
莫麗卡抓住我的手,讓我感到驚喜。我們?nèi)藳_向離亭子有一百碼遠的干草車。大約有三十個人在排隊,我們排著隊開始聊天,但我還是感覺有些靦腆,大多數(shù)時間是聽兩個女孩講話。
我們還在排著隊的時候,我看見丹尼爾在邊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猶豫著是否要接近我們。我大聲喊他,興奮程度超我的想象,他絆了一跤
“要和我們一起坐車嗎?”
他聳聳肩;“你們不介意吧?”
“過來?!蹦惪ㄕf,示意讓他加入。他過來站到艾米莉旁邊,艾米莉朝他笑了笑,他的臉立刻紅了。有他和我們一起坐車我非常高興。突然,一個手拿步話機的男生走過來。我認出他了,是橄欖球隊的。
“嗨,湯米?!蹦惪ㄑ鬯蛘泻粽f。
“嗨!”他說,“這輛車還有四個位子,你們想要嗎?”
“真的?”
“是的?!?p> 我們繞過排隊的人,跳上車,四人一起坐在一捆干草上。湯米沒有向我們要票,我黨得蹊蹺,也奇怪為什么他讓我們一起插隊。一些排隊的人看著我們,一臉的不滿,我不能怪他們。
“旅途愉快!”湯米笑著說,那種笑容是人們在看到不喜歡的人出現(xiàn)時才有的幸災(zāi)樂禍的笑。
“有點奇怪?!蔽艺f。
莫麗卡聳聳肩:“也許他喜歡艾米莉。
“哦,上帝,但愿別。”支米莉說著裝出作的樣子。
因為還有很多人在等。我坐在干草車上看著湯米,拖車只上了一半人,這又令我感到奇怪,
拖拉機開動了,一路著駛過了樹林入口。樹林里那些隱藏著的揚聲器發(fā)出恐怖的聲音。樹很密,除了拖拉機的前燈外沒有一絲光。一且進來,我想,有的只是黑暗。莫麗卡又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摸起來有些涼,我內(nèi)心涌起一股暖流。她靠向我小聲說:“我有點害怕?!?p> 低低的樹枝上吊著鬼影,路邊依靠著各種樹的是臉部扭曲的僵尸。拖拉機停下,關(guān)了燈。緊接著,燈時開時滅,閃了有十秒鐘。這沒什么可怕的。等燈不再閃之后,我才意識到它的作用我們的眼晴要過幾秒鐘才能適應(yīng),而在這幾秒里什么都看不見。
突然,一聲尖叫劃過夜空,一些黑影從我們身邊快速閃過。莫麗卡緊緊地靠著我,我瞇起眼,發(fā)現(xiàn)艾米莉靠著丹尼爾,他高興地咧著嘴。我自己實際上也嚇壞了,一只胳膊小心地樓著薩拉。突然,一只手從我們背后擦著過去,薩拉緊緊抓住
了我的腿。有些人尖叫起來。拖拉機震動一下,又發(fā)動起來繼續(xù)向前開,在燈光映照下,看到的只有樹木的輪廓,別無其他。
車又開了三四分鐘。想著我們得自己走回去,感覺更加恐怖了。拖啦機來到一片圓形空地停下來。
“大家都下車?!彼緳C喊道
當(dāng)最后一個人下完之后,拖拉機開走了,燈光漸漸遠去,最后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黑夜和寂靜,有的只是我們自己發(fā)出的聲音。
“狗屎!”有人說,我們都笑了。
我們共有十一人。燈光亮起,顯示一條小路,告訴我們方向,隨即滅了。我閉上眼,享受著莫麗卡緊緊扣著我的手的感覺。
“搞不懂我為什么每年都要這么做?!卑桌蚓o張地說,雙臂緊緊抱著自己。
其他人已經(jīng)順著路走了,我們跟著。路上的燈不時閃一下,保證我們找到路。其他人走在很前面,已經(jīng)看不見了,我連自己的腳都幾平看不清。前面突然發(fā)出三聲尖叫。
“哦,不,”莫麗卡說著用力握緊我的手,“聽上去前面有麻煩了?!?p> 就在這時,感覺有重重的東西向我落下,兩個女孩都尖叫起來,莫麗卡也叫了。我絆了ー下,摔倒在地,擦到了膝蓋,不知道被什么該死的東西維住了,我馬上意識到那是張網(wǎng)!
“該死的,什么東西?”丹尼爾問。
我徑直扯斷纏繞的繩子,可就在我出來的一剎那,有人從背后用力推了我一下,有人抓住我,把我拖離了兩個女孩和薩姆。我掙脫,站起來,但背后馬上再次遭到襲擊。這不是圣靈干草車之行的內(nèi)容。
“放開我!”其中ー個女孩大喊,一個男的笑著回應(yīng)。我什么都看不見,女孩的聲音離我漸漸遠去。
“大衛(wèi)?”莫麗卡叫著
“你在哪兒,大衛(wèi)?”丹尼爾大叫。
我站起來去追他們,但是再次遭到攻擊。不,這不對,我被人暗算了。我被推倒在地的時侯,一時沒喘過氣來。我跳起來,一手扶著樹,努力緩過氣來,把泥土和樹葉從嘴里弄出去。
我在那兒站了幾秒鐘,沒聽到什么聲音,只有我自己粗粗的喘氣聲。就在我想著襲擊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時候,有人用肩撞我,我飛出去,落到旁邊一棵樹上,頭撞到樹干,一時眼冒金星。我對這個人的力量感到驚奇,起身摸額頭,感到指尖有血。環(huán)視四周,什么也看不見,只有模糊的樹影。
我聽到其中一個女孩的叫聲,接著是掙扎的聲音。我咬牙切齒,渾身顫抖。是不是有人靠樹墻掩護埋伏在我周圍?我無法判斷,但我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就在某個地方。
“滾開!”莫麗卡喊。她被拖走了,我只能猜測她被拖走了。
“好吧?!蔽覜_著黑暗、沖著樹說,心中燃起怒火?!澳銈兿胪鎲?”我說,這次聲音更大。有人在附近大笑
我朝聲音的方向邁了一步。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下,我踉蹌了幾下,并沒有倒下,站住了。我胡亂地揮出一拳,手背刮到了樹干。我一籌莫展。我是有超能力,但如果需要的時侯用不上,那又有什么用呢
即使用超能力意味著我和亭利今晚就得收抬東西搬到另一個城鎮(zhèn),那我也要用,至少我已經(jīng)做了需要做的事情。
“你們想玩游戲?”我再次大喊,“我也會玩!”
一條細細的血流順著臉頰流下。好吧,我想,我們就玩玩吧。他們怎么對我都可以,但不能動莫麗卡一根頭發(fā),或者丹尼爾,或者艾米莉。
我深吸一口氣,腎上腺素快速傳遍全身,臉上露出邪惡的笑,感覺身體在膨脹、在壯大。我開啟手上的光,發(fā)出的亮光穿透黑夜,世界霎時間燦爛起來。
我抬起頭,將光掃向樹林,快速沖進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