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不再那么灼人,刺眼,而是變得溫和起來。夕陽西下,天邊浮現(xiàn)出一片紅暈。江玉華在動車上靠著車窗,可以望到遠(yuǎn)方的那一片紅彤彤的晚霞。車速很快,剎那間就越過去了,夕陽稍縱即逝。
她想到已經(jīng)去了另一個世界的陸離,不禁暗自吞下那句詩—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還有20分鐘進站,從漢中坐高鐵回家鄉(xiāng)也就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她想他,也想家。
她簡單吃了點餅干,喝了瓶酸奶,稍微墊了墊肚子。待動車到達(dá)漢中后,她一刻都不敢耽誤,立刻坐大巴車前往郊區(qū)的唐王朝墓室。
到達(dá)墓室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大門口安裝有路燈。上方還能看到紅色的點,倆邊各有一個,江玉華判斷應(yīng)該是安裝的攝像頭。燈下坐著一位負(fù)責(zé)看守的老大爺,她還未走到跟前,遠(yuǎn)遠(yuǎn)得就聞到一股濃濃的煙味,大爺手里拿著一支長長的大煙斗,里面裝著的像是自制的旱煙。他猛吸一口,從嘴里緩緩?fù)鲁鰺熿F。
他穿著厚重的棉衣棉褲,外面還裹了一件軍大衣。這里位于郊外,剛下車,江玉華就感到寒氣撲面而來,相必溫度比市區(qū)要低不少。她即便穿著羽絨服,也覺得不暖和,腿隱隱打著寒顫。
她上前拍了拍門,那位大爺看到了她,把煙斗放下,彎著腰慢慢走到門后面,操著濃重的陜北方言問:“姑娘是哪里來的?我們這里晚上拒絕閑雜人等入內(nèi)?!苯袢A心想,還好自己老家是晉南的,和這里離得近,口音都差不多,要不然還真聽不懂。
她也用老家話說:“大爺,我老家離這里也就百十里地,但我是從華東博物館過來的,這是我的證件,我們已經(jīng)跟這里打過招呼?!崩先艘宦牽谝艉芟袼麄冞@邊的人,頓感親切。他接過證件,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沒錯,是有這么回事,那你進去吧!”
“大爺,里面太子墓的壁畫正在修復(fù)吧,我來就是找一下修復(fù)師。所以想請問一下,墓室怎么走。”“進去后,中間是一條司馬道,倆旁有翁仲、石獅和石華表。司馬道的北端就是墓的入口。你這會去還來的及。他們每晚十二點左右才收工呢!然后我負(fù)責(zé)鎖好門。”“我知道了,謝謝您。大爺。”“沒事,不客氣?!?p> 江玉華背著雙肩包,拿出手機,打開里面帶的手電筒,盡量放快腳步。越往里走,越是感到陰森恐怖。走到前面最北端,她看到一個古建筑樣式的門樓,晚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大清楚,用手電筒照了照,依稀看到門正中的《太子墓》幾個大字。
她推開門進去,下了一個斜坡墓道,到達(dá)底部后,發(fā)覺里面地勢平坦,頂部呈圓拱形。墓室大約有兩米高,每隔一個過道,都安裝有暗黃色的燈。里面的輪廓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穿過五個過洞、六個天井、四對小龕繼續(xù)朝里走。長這么大,這還是第一次在夜間獨自一人下墓室。已經(jīng)走了這么久了,還是沒有看到曲嘉陌他們,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
在穿過最后那個過洞的時候,她聽到里面有說話聲?!凹文?,還有半個小時就到點了,咱們該收工了?!彼牫鰜砹?,是王宇川的聲音,暗自感到興奮,總算找到他們了,“知道了,你們倆把工具收拾好,我把這塊碎片黏貼好了,咱們就回去。”一路走過來,也不知是運動多了,還是因為快要見到他們而緊張的厲害,總之,她手心不斷地出汗。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首先看到的就是曲嘉陌。他穿著藍(lán)色羊毛衫和黑褲子,面容清俊,幾縷碎發(fā)垂在額前,墨描一般的劍眉,襯得眼睛更加清亮有神。他正在拿著鑷子小心翼翼得把殘片放回原處。
張健先發(fā)現(xiàn)了江玉華,雖說對她頗有看法,但還是主動打招呼,“玉華,快進來,別光站在那?!鼻文半[隱發(fā)覺有人在注視著他,可是奈何他騰不出眼睛去看,直到聽見張健的聲音后,他才確定是誰來了。他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趕忙回神,重新找好位置,利落的粘貼上去。
王宇川好奇心驟起,“江玉華,好久不見了。這大晚上的,你跑這里來干嘛?”江玉華不由自主地咬緊牙關(guān),慢慢嘣出一句,“我就是來看看你們?!彼纸又鴨柕溃凹文?,你的胳膊都好了吧!”曲嘉陌沉默著,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她來的太突然了,他以為這輩子倆人都不會有什么交集了,更別提見面。
王宇川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直接說實話吧,還嫌騙我們騙的不夠慘啊!”“就是,我看還是直接說明來意比較好。我們可不想再被你忽悠了?!苯袢A被倆人說的耳朵似乎都燒起來了,曲嘉陌停下手下的活,說:“沒什么事了,你們倆先走吧!”
“嘉陌,你可千萬別再被騙了,這山下的女人都狡猾得很?!薄熬褪?,水性楊花,腳踏兩條船的多的是,還有踏三條、四條船的呢!”曲嘉陌微微發(fā)怒道,“行了,你們倆到底有完沒完啊?!?p> 王宇川和張健倆人拿起放在旁邊的外套,快速穿上后,相跟著往出走,邊走邊聊,“切,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薄翱刹皇牵坎贿^話說回來,江玉華這次大晚上的找來,看來很著急呢!”“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不管什么事,肯定不會是想要和曲嘉陌舊情復(fù)燃的?!?p> 不知不覺倆人已走出墓室,張健趕忙掏出煙,拿起提前放在外面水泥臺上的打火機,點燃候開始大口大口得抽?!拔艺f,吸煙有害健康,你又不是不知道,少抽點行不行?”“這荒山野嶺的,什么娛樂設(shè)施都沒有,我就抽根煙你還有意見。要是看不慣,你眼睛閉住,我牽著你回去?!薄皣u,這種陰氣重的地方,最忌諱閉著眼走路了?!薄靶辛?,趕緊打住,嚇到我了,我可攪得你一晚上都別想睡覺?!?p> 目送倆人出去后,曲嘉陌這才抬眼打量起江玉華。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羽絨服和牛仔褲。頭發(fā)簡單的扎在腦后,臉上未施粉黛。背著一件紫色的雙肩包,看起來就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學(xué)生。
“勞你掛心,傷已經(jīng)全好了?!苯袢A微微吐了一口氣,強逼著自己鎮(zhèn)靜下來,“哦,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