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立嫡立長還是立賢
玉鐘遞給沐春一封信，道宮外傳來消息。
沐春急忙接過并拆開，雙手捏著紙張看了半晌，一直沒有出聲。
性子急的彩袖忍不住問道：“郡主，信上說什么？“
沐春將信箋放在桌上，微蹙峨眉道：“宮外傳來消息，方才上朝時(shí)，左相豆盧革，中書侍郎盧程等人聯(lián)名上奏，奏鄧充容為罪臣之女，反對(duì)其復(fù)寵。并再次提起匡扶國本，須立儲(chǔ)之事，并稱二皇子守王李繼延敦厚仁孝，有治國之才，又為嫡生，理應(yīng)立為太子，克承大統(tǒng)。陛下對(duì)皇位儲(chǔ)君之事兒最為忌憚，因此極為惱怒，苛責(zé)了左相等人意圖另謀新主，有不臣之心！“
彩袖聽聞圣上申飭左相豆盧革等人，心情變得很好，笑問沐春道：“郡主，你說圣上惱了左相等人，是不是就代表，不會(huì)立守王為東宮太子了？“
丞相豆盧革是劉皇后的心腹，曾輔佐劉玉娘登上后位，自然主張立劉皇后所生之子，守王李繼延為太子。
只是這個(gè)守王，平日里行為十分不端，完全不將禮制放在眼中，從小嬌生慣養(yǎng)長大，性子驕縱且好色，難成大器。也因如此，十分疼愛劉皇后的莊宗，卻沒有要立李繼延為太子的意思。
也因此，一些揣度圣意的人，便以為莊宗有立長之心。
畢竟圣上長子，大皇子魏王李繼岌從年少時(shí)，曾隨同圣上征戰(zhàn)過，這份父子情分，無人能及。
且韓淑妃沉穩(wěn)莊重，與劉玉娘相較，更像皇后。并且韓淑妃也是曹太后早年屬意的皇后人選，居后宮多年，也從未出過任何差錯(cuò)。
所以，每逢以皇后馬首是瞻的左相豆盧革在朝提起立嫡之說，便有以中門使孟知祥為首的等人，立刻上奏大皇子魏王李繼岌忠勇可嘉，又有龍行虎步之姿，實(shí)為繼承大統(tǒng)之人。太子之位，應(yīng)為立長。
莊宗乃唐國第一朝天子，諸多禮制未建，開國之初立后位時(shí)，正室韓氏身份尊貴，理應(yīng)立為中宮皇后。但是莊宗寵愛身份低微的劉氏玉娘，在丞相豆盧革和樞密使郭崇韜的力保下，立劉氏為皇后。又嫡庶顛倒的尊生母曹氏為皇太后，嫡母劉氏為皇太妃，令曹太后此后一直對(duì)劉太妃心有愧疚。
莊宗并不注重嫡庶之分，但皇長子為他并不疼愛的韓淑妃所生，且皇長子個(gè)性怯懦，并非國之棟梁。所以立嫡立長之爭，已經(jīng)爭論久已，卻一直無有定論。
沐春對(duì)于彩袖的問話沒有表態(tài)，而是又道：“今日早朝，將軍李嗣源向陛下進(jìn)言，說若想保唐國千秋萬代基業(yè)，太子必須崇文尚武，有治國之才。所以他認(rèn)為，儲(chǔ)位理應(yīng)立賢。“
豆盧革是一國宰相，孟知祥將軍是傾動(dòng)天下的中門使，二人因?yàn)榱⒌樟㈤L之說，以爭斗數(shù)年，沒想到，突然半路上跳出個(gè)李嗣源，主張立賢者為太子，言下之意，似暗指守王李繼延與魏王李繼岌，都非治國的賢能之才。
莊宗寵信李嗣源，覺得言之有理，便問李嗣源，他膝下的皇子，哪一個(gè)是治國的賢能之才？
李嗣源便回稟陛下，說各皇子皆為宮使，而中有所作為者，便是治國的賢能之才。
李嗣源沒有直接回答莊宗的問題，油滑的避嫌，但是立于殿中之人，全都心內(nèi)清楚，宮使中，雖有幾位皇子崇文尚武，但德才兼?zhèn)洌苋俗駨恼?，唯有三皇子晉王李繼元。
而李嗣源此言，雖未明確舉薦任何人，意在提醒莊宗不要只專注嫡長之爭，應(yīng)放寬眼光。
眾人聞李嗣源如此說，全都覷著莊宗的臉色，但莊宗的心思很難揣測，他只是笑著說了一句“趙愛卿所言甚是“，語罷之后，便退朝了。
沐春說完，彩袖忽的拍起李嗣源的馬屁道：“奴婢覺得，李大人不愧為憂國憂民的忠君賢臣?！?p> 說完，彩袖看了一眼沐春，小心的問道：“郡主覺得，李大人所指的賢能之才，可是指晉王？“
沐春看向彩袖，微微沉吟道：“我與他并不相熟，怎知他是否有治國的賢能?！?p> 說罷，低頭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袖：“以后，不要再提此事。“
“奴婢知曉了?！?p> 這時(shí)，榮曦姑姑走了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端著碗碟的下人，已備好了午膳。
用膳時(shí)，彩袖又道：“剛才奴婢聽說，太后一早招了鄧充容去問話?！?p> 沐春聞此，停箸看向彩袖：“太后她說了什么？“
彩袖夾了一筷子沐春愛吃的肚絲放進(jìn)碟中，然后繼續(xù)道：“太后道她對(duì)不住杜氏一族，也抱歉沒能保護(hù)好鄧充容。如今鄧充容苦盡甘來，希望她能常伴圣駕左右，不要有任何的怨恨?！?p> 沐春道：“太后是這宮中最明事理之人，當(dāng)年若不是她極力保下鄧充容，鄧充容就得和滿門抄斬的杜氏一族，一起共赴黃泉了！“
彩袖聞言，不禁嘆道：“其實(shí)，說不定與親人同生共死，才是最好的解脫?！?p> 沐春聞言，凝視彩袖良久后，語氣鄭重道：“彩袖，你要知道?；钪?，才能怨、才能恨，才能有手刃仇人的一日。但是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彩袖點(diǎn)頭：“充容也是明白這個(gè)道理的?！?p> 沐春放箸于桌上：“行了，我沒胃口，撤了吧！“
玉鐘見沐春只用了幾箸的飯菜，忍不住瞪了多嘴的彩袖一眼，彩袖噘著嘴勸沐春再用一些。
“不了，入宮多日，還未給太后請(qǐng)過安。玉鐘，你去備上一碟栗子小酥，咱們?nèi)ト蕢鄣?，給太后問安吧！“
玉鐘領(lǐng)命，備好點(diǎn)心，便與彩袖，陪同沐春前往仁壽宮。
仁壽殿與莊宗居住的乾元殿在一條緯線上，位于西側(cè)，在劉皇后居住的貞觀殿西北側(cè)，非常方便皇上皇后請(qǐng)安盡孝。
曹太后出身高貴，性子喜靜，好節(jié)儉。
所以仁壽殿裝飾得較為簡潔，與臨近的貞觀殿相較，簡直是云泥之別。
沐春領(lǐng)著彩袖與玉鐘，在仁壽殿掌事姑姑玉壺的帶領(lǐng)，步入寢殿。
唐國盛行衣著華麗，色彩也非濃艷不取，宮中貴人們的穿著，顏色鮮艷得更是如同朝霞霓虹一般絢麗奪目。裝飾圖案也十分華麗，鳥獸成雙，花團(tuán)錦簇，以金銀絲線交織雜繡，更添霞光異彩，趣味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