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初塵一路沿著白玉欄桿的曲廊，望著廊下的天河水和越出水面激起一卷浪花的錦鯉，莫名的在這威嚴莊重的九重天闕品出些和睦安寧的滋味。
初塵說，這條架在天河上的白玉階路，是勾連翠蕪宮與木樨園的捷徑。
我們這樣走著，難得的沒有斗嘴吵架。
本以為會有多么平靜，卻不想……
不想才走了幾步就聽到金鐵交接的聲音。
“什么聲音？”我問初塵
“我不知道?！背鯄m理直氣壯的回答
“這九重天不是你的地盤嗎？發(fā)生了什么你會不知？”
“說的也對，那我就知道好了?！背鯄m說
我有些氣憤的攥了攥拳頭，手指的關(guān)節(jié)咔吧響了一下。初塵說他知道，他當然知道，他未開口前便已經(jīng)看到一男一女，一神一妖，手持兵戈的打斗到我們視線范圍內(nèi)的一角涼亭前。
如此顯而易見的事難道我還用得著他再提醒嗎？難道我還看不出有人在打架嗎！
前頭那兩個人，男的是個身披金甲的神將，看鎧甲上的紋飾繁復(fù)，想來仙階應(yīng)該不低，再看他的眉眼，一臉正氣，竟然還有幾分眼熟，倒像是時常跟在初塵身后造訪我昆侖山的那位神將。
至于那女子，真身是個毛色雪白的靈狐，穿著一襲鵝黃色的衣裙，劍法靈動，很是漂亮。
不過這姑娘劍法再漂亮也終究是實力懸殊，在那神將手下走了不過七八招便被挑飛了長劍，身中一掌，口吐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只見她青絲凌亂，額頭微微滲著汗珠，眉若青山，眼若流波，莞爾一笑，我見猶憐。
我定眼瞅了瞅那位神將，發(fā)現(xiàn)他雖然執(zhí)著劍指著那女子，但神情卻有些恍惚，握劍的手也有些松弛。
而后那白狐借著神將松懈的瞬間，反手重新?lián)]劍刺向那神將，順勢借力從那神將肩上縱越，竟像是要逃了勢態(tài)。
那神將眼神迷離的躲開了劍，卻未能攔下那只白狐。
我反手拔出初塵腰間別著的寒清劍，縱身過去攔那白狐。
我劍術(shù)雖師承好，但終歸才練了不久，還有些生疏，只能仗著劍法和寒清劍的劍靈壓制那白狐，一時之間竟然難以取勝。
左右過了百十來招，終于趁那白狐神思倦怠，變招之間出現(xiàn)破綻時長劍橫在她頸間。
初塵拍著手慢慢走過了，“不錯不錯，幾日不見有長進了啊。”
“那是自然！”我將寒清劍扔向初塵，剛好插進月色的劍鞘里。
初塵走到那神將身邊，低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那神將此刻已經(jīng)緩過神來，屈膝告罪道，“屬下不查，險些遺失重犯，請二殿下降罰?！?p> 初塵將起地上的劍遞過去說，“心性不穩(wěn)，去闌室抄十遍《伽摩經(jīng)》。”
“是?！蹦巧駥⒈说匠鯄m身后，不在言語
初塵轉(zhuǎn)身看向地下跪著的白狐，目光冷列，全不似尋常相見時的模樣。
那白狐俯身拜了三拜，而后伏在地上聲音顫抖的說“青城山白狐蘇小山叩請仙上圣安。”
“讓本君座下的仙官親自緝拿，說吧，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錯？”
那白狐也不言語，只是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碧色的匣子，拿在手里摩挲了許久，然后似乎要遞過來，但猶豫了片刻，又收回手，將那匣子緊緊攥在手里，抬起頭來目光堅定的看向我們。
“攏魂丹?！背鯄m掃了一眼，然后問，“妖族可用不著這個，說吧，要拿它救誰？”
“我夫君。”蘇小山低下頭，兩串淚珠從眼角滾落，吧嗒一聲，打在九重天玉質(zhì)的地面上，她聲音嗚咽的說，“我夫君再我與一茅山道士斗法時被我誤傷，性命攸關(guān)，若沒有攏魂丹，只怕此命休矣?！?p> “嫁了個凡人？你倒有幾分不顧一切的膽量。只是凡人本就是壽數(shù)有限，即便此番得以活命，終究也難免一死，你一個小小白狐又何必執(zhí)著？”
“若他因我而死，我縱享千年長壽，得訪仙道，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啊?！碧K小山反駁道
我瞧著初塵嘆了口氣，眼底眉間似乎是被這白狐打動了。
他悲憫的看著蘇小山說，“倒也是情有可原。本君念你尚未鑄成大錯，且先饒你一回，容你改過。”
說罷他對那神將說，“奉知，你先將這白狐送去罰三道天雷再去抄你自己的經(jīng)書吧。”
九重天上規(guī)矩甚嚴這回事我早聽霜華姐姐說過。但我瞧那白狐是個情深義重人物，心里實在不忍。
我揪了揪初塵的袖子，小聲問道，“你不是說要饒她一回嗎？如今這刑法是不是重了些。”
“一介小妖，私上九重天本就該受了魂飛魄散的重典，更何況她還盜取攏魂丹，更是罪無可恕。若不是看在她一片癡心的份上，我又怎么會徇私放她一條生路。”
那白狐聽了初塵的話，連忙跪到初塵腳下，拽著他衣袍的一角，聲淚俱下的說，“蘇小山自知犯了大錯，不敢求仙上庇護，但求仙上準許我拿這攏魂丹下界去救我夫君一命。事成之后，蘇小山自當親上九重天領(lǐng)罰，即便魂飛魄散，身歸黃土，也必定感念仙上的此番成全的恩義?！?p> 我本不打算插手，但這白狐跪在地上祈求的樣子實在是見者落淚聞著傷心。
“初塵。”我抬頭看著初塵說，“我與她同為妖類，這九重天無論如何威嚴，我來得她自然也能來得，你原就不必罰的這樣重。況且，這攏魂丹雖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但也只對生人有效用，委實算不得什么稀奇的靈丹，想來你這九重天也不缺這一枚兩枚的，你若是當真不愿饋贈，那便算在我的賬上，我將來自會還你的！”
“你何必為她強出頭，你是慕容的徒兒，將來自然有位列仙班的一日，和她一個下界小妖怎會一樣?！背鯄m揉了揉我的頭發(fā)
“可我想幫她?！蔽艺０椭劬?，輕輕拉著初塵的衣袖，捏著嗓子柔柔的說，“殿下，仙上，初塵，阿塵，算我求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