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像是歷了場劫難似的?”恍惚間,聽到身后傳來悅耳的女聲
我驀然回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已不知何時站了個素衣白裙的姑娘。
眉目清秀,眼波中帶著三分媚態(tài)三分憂愁,低眉淺笑,滿是讓人憐惜的模樣。
是個熟人,曾有過把酒賞月的情意,是蘇小山。
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再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蘇小山。
本以為應(yīng)該是初塵,或是師父的。
自從人間一別,我和蘇小山已經(jīng)許久未見,而此刻,她本該在九溪山九凌女君座下休習(xí),可如今她卻出現(xiàn)在這里了。
“恭喜仙上歷劫歸來?!碧K小山行禮恭賀道
“叫我什么?仙上嗎?”我起初有些驚訝,但后來卻想明白過來
方才第一眼只瞧間她身上生來自帶的狐族媚態(tài)和歷盡千帆后的憂愁,可如今細(xì)細(xì)看來卻發(fā)現(xiàn)她此刻已是仙氣繚繞,周身都是一份不同于往昔的從容。
“恭喜,苦修多年,終于飛升成仙。”我也從她回了個禮
“僥幸比仙上早飛升了半刻,所以特意趕來,想要仙上一同赴沐塵臺領(lǐng)受仙階?!?p> “嗯?!蔽业膽?yīng)了一聲,心里突然就覺得空落落的。
向我這種休習(xí)仙法的小妖,千萬年來苦修,求得不過是有朝一日能到九重天瑤池之畔的沐塵臺洗去俗塵,脫胎換骨,化身為仙。
我雖是休習(xí)在昆侖仙境,但到底是一介妖身,即便一直被嬌寵著,但心里卻終究還是希望自己能有飛升成仙,與其他人比肩而立的一日。
可不知為什么,此刻突然得知自己飛升時,心里卻并沒有多么歡喜,反倒是隱隱的疼著,愁著。
“你可知我歷的是什么劫?”
“您是在戰(zhàn)場上飛升的,歷的大約是生死劫吧?”蘇小山試探的問
我偏過頭去看了一眼一直臥在元昭懷里的我的尸體,淡淡的笑了聲,“死的這么慘,確實(shí)該是一次生死劫?!?p> 可是生死從來只是一瞬,萬千刀斧加身也不過疼那么片刻,再深的傷痕也總有愈合的時候,唯有心上那淺淺的一道,即便再多靈丹妙藥,也撫不去了。
“有那么一個人,我與他三年來只見了一面,然后就是日日夜夜錐心刺骨的相思,到死的時候都想再看看他,聽聽他的聲音,可惜卻終究沒有見到?!?p> “做凡人的,總是離別多一些,無奈多一些,遺憾多一些。可如今您既已成仙身,便不必再受束縛,不如此刻就去見一眼?那人在哪?臨城嗎?”蘇小山安慰我
不,那人此刻,應(yīng)當(dāng)在九重天。
重回九重天,我并沒有先去找初塵,而是先和蘇小山一同去了沐塵臺。
一路上,踏著渺渺煙云,緩步而行,莊重?zé)o比。
我想著,若能在初塵歸來時完成沐塵禮,端著一副仙身去見他豈不是更好?
可還未擠進(jìn)沐塵臺便聽到滿天仙娥們議論紛紛,說是她們英勇無比的二殿下已領(lǐng)著三萬天兵把魔族人逼到九尺淵前,讓魔族的二皇子易楚荇遞了降書,日晚便可回九重天了。
我心里暗自琢磨了會兒這位二皇子的名號,想著他是不是就是易楚楓要初塵幫他除去的那位兄長,可初塵說過他不會幫他的啊,我又想起跳回魂時與他的傾墨,還有他那一番讓人不明所以的話還有在臨城時,初塵隱晦對我提到他去邊境應(yīng)戰(zhàn)。
又是一樁復(fù)雜的事兒,總覺得我歲月靜好的安度了在昆侖山的三千年后,就開始處處有意外,莫非是觸了什么霉運(yùn)不成?
同我們一塊兒飛升的仙友不多,但加上各位觀禮的主持的,也足以把沐塵臺擠滿了。
我和蘇小山來的略晚了一些,所以站的比較靠后,遠(yuǎn)遠(yuǎn)的便瞧見臺子上站著一位白色衣衫的仙官在誦讀飛升者的生平功績和所歷劫難。
聽的有些無聊,我便側(cè)身小聲問蘇小山,“多日不見,你在九溪山過得可還好?此次歷劫還順利嗎?”
“蒙二殿下大恩,小山在九溪山過得很好,修習(xí)也很好,小山這次歷的是天雷之劫,借了九溪山的靈光,勉強(qiáng)撐過?!?p>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恭喜啊,我從前就聽師父說過,雷劫是生死劫中最難歷的?!?p> “仙上不是也曾歷過雷劫嗎?”蘇小山問
是了,我化身那日歷的就是雷劫,三道天雷,可這三道天雷并無一道是應(yīng)在我身上的。
那是似乎還是在昆侖山上,我當(dāng)時很歡脫的的站在初塵肩上吃著他剝好的枇杷,忽然覺得周身痛楚,然后便是風(fēng)雨交加的雷劫。
只是我賴在初塵身邊,躲在他為我設(shè)好的屏障里,被他緊緊的護(hù)著,不曾受過損傷。
而后初塵還贈了一件青色的紗裙給我,那時心里還不曾藏著那么多事,所有很開心的對著觀云臺下的茗思泉水照看自己的模樣。
回魂之井里也有數(shù)道天雷,可那是有傾墨替我擋了,所以也不覺得有什么。
只是原來那些最難歷的劫難我都不曾歷過。
原來我從未真真正正的生死一線過。
原來我這些年一直都被人好好的護(hù)著,不曾歷經(jīng)什么,所以當(dāng)變故襲來時才會那么手足無措,那么不堪一擊。
明明只是一場生死劫,我卻歷的那么苦情,是我太不爭氣了,還是……這原本就是我的情劫呢?
我又轉(zhuǎn)身看向蘇小山,那么一瞬間的回憶起她的那場情劫。
臨城的那場焚妖祭禮,高臺之上她心上人對她露出的恐懼的神色。
已經(jīng)那么久的利用與傷害。
記得那天夜里與她一起喝酒時她曾哭的兩眼通紅的對我說,“我放不下他?!?p> “我放不下他?!?p> “我放不下他?!?p> 可看她這般淡然的模樣,不知可是如今已放下了。
我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放下的,因?yàn)槟潜驹撌巧浪蓝挤挪幌碌氖隆?p> 無論那人如何,本也是放不下的。
可話到嘴邊卻又問不出口,有幾分害怕,怕這個從來都是很倔強(qiáng)的姑娘其實(shí)只是用那副淡然的神情掩飾著自己的情傷,我怕她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