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穎慧好象心情不好。下課時,我問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穎慧告訴我,現(xiàn)在阿混學會賭錢了。
“不可能吧?我知道他與供銷車隊的那些駕駛員一起玩。”
“車隊上的好多人都是社會上的,跟著他們有什么好?”
我安慰穎慧:“上回黑虎的事,就是車隊那些人出面擺平的。大概是阿混為了感謝他們,與他們玩在一起的。”
穎慧眼睛有些紅,說:“我看不象,他們都一起賭錢了。”
我懷疑道:“阿混哪來的錢?”
“我也不知道。”
在我們幾個哥們的共同逼問之下,阿混承認了賭錢的事實。他說為了擺平黑虎,買了兩條煙給張哥。
“你把煙給張哥,不就完事了嗎?”
“張哥叫我玩牌,不陪他玩我面子上抹不開?!?p> “你哪來的錢買煙賭錢?”
阿混吞吞吐吐,半天不肯說出來。
“真是急死人了,有什么事你說出來啊。”
阿混很不情愿地小聲說道:“我拿了我奶奶放在大衣櫥里的私房錢?!?p> “好啊,阿混,你現(xiàn)在會偷又會賭了。我不想再理你了?!狈f慧哭著跑開了,小梅趕緊跟了上去。
“你真是渾蛋?!备刹拷又f:“你爸在供銷社與他們是同事,那些人敢對你怎樣?。抠I煙的錢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你不應該賭錢啊。”
“對。”我與馬丁附和著。
“以后你少跟他們來往,這些人看樣子不是什么好人。你晚上到學校自修。周六晚上在我家聚會。他們見不到你,不會再來找你了。還有,想個辦法把你奶奶的錢還上?!备刹刻幚硎虑楦纱嗬?。
阿混共花了一百多元,我們幾個砸鍋賣鐵,湊了幾十塊錢給他。我把平時辛辛苦苦積攢幾年壓歲錢、零花錢全部捐獻了出來。剩下的錢,我們只能再作打算。在他奶奶發(fā)現(xiàn)之前,想辦法把缺口彌補上。
聚會的地點改到了干部的家里,干部家是座破舊的瓦房,瓦房前有個面積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堆滿了農具。干部他爹只比他大二十歲,天天樂呵呵的,對我們的到來相當歡迎,也喜歡與我們玩在一起。干部的媽媽特別愛整潔,房間整理的干干凈凈。干部妹妹還在上小學,常圍住我們問這問那,很是可愛。我們本想叫干部他爹為“老干部”,可是他爹一點也沒有干部的樣,純粹一個農民形象,三十多歲的他,與“老”字實在扯不上邊,于是我們都喊他“炳叔”。穎慧已經(jīng)不再與阿混單獨交往,但與小梅始終是我們這個團伙的重要成員。我們依然“嫂子,嫂子”地亂叫。更可笑的是,干部一家老小都叫她“嫂子”,完全亂了套,穎慧似乎也默認了這個外號。
干部家的晚飯?zhí)貏e的遲。我們圍在小屋子里看電視,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正在上演連續(xù)劇《紅樓夢》,里面插曲娓婉動聽,穎慧與小梅在學著哼哼。
我們閑著無聊,干部提議大家來玩象棋。我們四個人經(jīng)常在一起捉對廝殺。從小在一起玩各種棋類,也經(jīng)常在一起玩四十分。干部的象棋水平高,我們不是對手。
“還是玩牌吧,打四十分。”
“我看你是讓我下怕了吧。今天這樣,我在十三個回合內戰(zhàn)勝你,超過十三個回合算我輸。”
“吹吧你。”阿混明顯不信。
“你到底敢不敢玩呀?”
阿混顯然受到了刺激:“不敢是小狗。不過,下棋要有賭注,要不呆會我白贏你不好玩?!?p> “行,誰輸了誰吃炒栗子?!背蠢踝泳褪怯檬种笍椖X袋。
阿混一臉興奮:“下注啦,下注啦?!?p> “我押阿混贏。干部怎么下你也怎么下,耗死他?!瘪R丁經(jīng)常與干部下棋,知道他雖然水平高,但要在十三個回合內將阿混將死,可能性不大。
“錘子,你呢?”
我當然知道干部的象棋水平,雖然平時他的贏面比我們要大,但也是有輸有贏,要在短時間內把阿混殺死,確實可能性不大。不過干部從不干沒把握的事,今天既然信心滿滿,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我決定冒一次險。
“我押干部。”
“嫂子,小梅,你們押不押?”
“象棋我們看不懂,我們不押,當裁判?!?p> 雙方擺好棋子,我坐在干部邊上,馬丁坐在阿混邊上,穎慧與小梅各搬了一條凳子坐在左右兩邊。
“你們倆不許說話,不許提示?!?p> 觀棋不語這個道理我們都懂,何況這是比賽?
干部挪炮進馬,阿混也學樣,雙方有來有往下了起來。
“你別老學我啊?!?p> “誰規(guī)定不能學你?”話雖這么說,干部車一進一后,阿混改為車9平8。
哪料幾招之后,干部的一個馬竟然讓阿混吃了。
阿混得意地唱了起來:“馬兒啊,你慢些走慢些走?!?p> 干部不慌不忙地挪動著棋子,我與馬丁終于看出點苗頭來,原來他是棄馬搶攻。
幾個回合之后,阿混表情越發(fā)凝重,也發(fā)現(xiàn)中了干部的圈套,他苦苦思索,想捱過十三個回合。
“將!”
還沒到十三個回合,我們都已看出,阿混沒棋了。
“我這舍馬十三招好用吧?”
“奶奶的,你學了棋譜上的招數(shù)來對付我?”阿混將棋子一抹:“不下了?!?p> 穎慧一把抓住阿混:“你別想溜啊。”
我與干部扯住阿混,將他按在椅子上,狠狠地喂他吃炒栗子,阿混痛得呲嘴大叫。
“他娘的馬丁,你也來揩我的油。哎喲,好痛?!?p> “誰讓你輸啦,害我也吃炒栗子?!瘪R丁又狠狠地給了阿混一下。
阿混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追著要打馬丁。
一屋子的人樂呵呵地看著他倆鬧。
玩過象棋,阿混提議玩掰手腕。經(jīng)過這一陣的身體鍛煉,我們個個力量充沛。掰手腕是阿混擅長的項目,他分明想挽回點面子。
馬丁顯然不是阿混的對手,堅持不了幾分鐘敗下陣來,有些不服氣地說:“阿混,誰不知道你手腕最有力氣啊,還故意找我們來玩?”
阿混頗為得意:“那你們先玩,看看誰能當老二?”干部爹媽吃過飯,也走了進來。
我很輕松地勝了干部。炳叔很不服氣地向我挑戰(zhàn)。
“你們真是上仗父子兵啊”,我心里直打鼓,因為我還從未跟成年人較量過。
我緊緊握住炳叔的手,阿混大喝一聲“開始”,我倆一陣陣地往手臂上加力,感覺炳叔并沒能一下子把我擊倒,在他再次加力之前,我猛然發(fā)力,一下子把他的手腕按倒在桌面上。炳叔哈哈大笑“輸了輸了,你這小子力量不小啊?!?p> “咱們工人有力量”。我活動著手腕說。
“行啊,錘子,咱倆玩玩?!?p> “讓我歇一下。咱看看他們。”
馬丁與干部掰在一起,很快分出了高下。干部成了軟柿子,輸?shù)靡凰?。馬丁與炳叔相持了一會兒,還是落敗了下來。
阿混與我的手握在了一起。炳叔合掌握住了我倆的手。穎慧、小梅也湊了上來。
阿混笑笑:“錘子,兄弟讓你一拳如何?”讓一拳就是讓他抓住我的手腕下方比試,根據(jù)物理學的原理,動力臂長于阻力臂,我比阿混省力得多。
我一口拒絕:“別臭美吧,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讓什么讓?”
炳叔喊了一聲“開始”,猛地放開手,我們兩人同時往手上加力。穎慧、小梅在一旁“加油!加油!”亂喊,不知道是為誰喊的。
干部與馬丁絕對站在我一邊:“撐住,錘子?!薄凹佑?,錘子”。
干部一家都圍了過來,開心地看著我倆比試。
雙方堅持了一分來鐘,阿混的臉漲得通紅,我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里。不知道是哪里沖出來的爆發(fā)力,我大喝一聲“下去!”,硬是把阿混的手腕撂倒在桌面上。
在大家的笑聲當中,阿混向大家拱拱手,解嘲地說:“失誤失誤,勝敗乃兵家常事?!?p> 最后是炳叔與阿混的較量。在他倆休息片刻后,比賽繼續(xù)進行。
兩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勁,上上下下扭來扭去,誰也沒辦法制服誰。兩人磨了半天,無法決出高下。
干部他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呀他爹,你今晚出這么大的力氣,明天你還能挑糞桶啊?”
我們都禁不住笑了起來,炳叔與阿混都卸了力,直起身子哈哈大笑。
屋外寒風凜冽,屋內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