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學校在省城的郊外,與供銷學校僅隔了堵墻,這使我與阿混的來往變得十分容易。穎慧的學校距我們倆的學校很遠,需要坐好幾路的公交,還得轉車,來住不是很方便。
我很快適應了嚴謹而充實的警校生活。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射擊,擒拿格斗,查緝戰(zhàn)術,警察職業(yè)道德還有各種法律知識等等,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新鮮和充滿挑戰(zhàn)的。從小酷愛運動的我,在這樣的環(huán)境當中如魚得水。
散打的課程結束了,一些基本動作我在中學時與阿混一起練過,因此我學得很快。劉指導讓我們新生今天晚上與高年級的同學練練,據說是讓新生先學會挨打,同學們都很緊張。
戴上手套與護具后,我活動了會手腳。與我對峙的是個高大壯碩的師兄,他客氣朝我笑了笑:“你別緊張,我點到為止?!?p>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我緊張著移動著步伐。突然間,拳頭如暴風驟雨般向我襲來,我用手護住有效部位,緊緊地貼住他的身體,不讓他有起腳的機會。師兄迅速調整了位置,想充分利用身高臂長的優(yōu)勢與我拉開攻擊距離。我想方沒法地靠近他。幾個回合后,他也沒能占到好處。我的好幾輪進攻都被他輕巧地化解,我迅速思考著打法。劉指導微笑著站在我倆邊上觀看。柔韌性強,出腳速度快是我的優(yōu)點,腳上功夫我不會吃虧,可我要出腳就必須與他拉開適當的距離。在我猶豫的片刻,師兄一個組合拳,連續(xù)擊打在我的有效部位上。劉指導在邊上大喊“腳步、腳步,不要亂?!蔽艺{整好步伐,重新擺好姿勢,在他欲向我進攻之際,突然一個蹬腿,右腳朝他的小腳切去,這是一個虛晃的動作,他立刻抬起腳避開,我飛快地一個鞭腿,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上,他站立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了護墊上,臉上表情十分尷尬。
“停?!眲⒅笇в行@訝地看著我:“你學過?”
“報告劉指導,沒有?!?p> 劉指導用碩大無比的拳頭捶了捶我的胸口“叫什么名字?”
“報告劉指導,我叫莊錘。”
“以后你跟著我好好學?!?p> 散打與擒拿格斗成了我最喜歡的課程。每天下午,我基本上都泡在訓練場上。同學們叫我“拚命三郎”,說我上輩子就與沙袋有仇,天天與沙袋過不去。在這期間,警察學校與供銷學校組織了足球友誼賽,我所在的警察學校隊把阿混所在的供銷學校隊踢得落花流水,氣得阿混罵我是白眼狼,不給他一點面子。
BJ亞運會如期開幕,全國人民都沉浸在亞運會帶來的巨大歡樂當中。學校的廣播里時時播放著劉歡與韋唯合唱的《亞洲雄風》,我們經常在學校禮堂收看亞運節(jié)目。祖國形勢一片大好,我的學習、生活一帆風順,心情豁然開朗。
周六晚上,阿混找到我,拉我到他學校走走,說請我喝酒,有要事對我說。
走到學校小賣部,阿混突然對我說:“哥們,帶錢沒有?”
“你小子不是請我嗎?真他媽摳門,還得讓我掏錢。”
“這不沒帶錢嗎?”
我摸了摸口袋,只有三塊零錢,“夠嗎?”
“太夠了?!?p> 我們在小賣部買了一瓶啤酒,一塊錢的咸花生,還剩下八毛錢。
“來四支牡丹煙?!卑⒒旆堑冒盐业腻X用光才高興。
坐在學校的大操場上,阿混喝了口啤酒,悠悠地對我說:“哥們,你知道嗎?我看上一妞了?!?p> “哪里?在你們學校嗎?帶我看看?!蔽液芎闷?。
“不是,是我海田供銷社的同事,叫田云云,長得沒得說?!?p> “到手沒有?”
“正在到手?!?p> “啥叫正在到手?。吭趺椿厥??”
“我周日得回去一趟,追求她的人挺多,回去一趟估計就到手了。他奶奶的,連我們社的主任也想占她便宜,那老色鬼,我回去揍他一頓?!?p> “你就想回去打架?”
“不是,就是想回去看看她?!?p> “那你回去啊。”
阿混目光閃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啊,我明白了,你小子沒錢了,想借錢是不是?”
“到底是兄弟,哥的幸福就指望你了?!?p> “去你的,借多少?”
“越多越好?!?p> 省城距海田鄉(xiāng)300多公里,八個小時車程,單程路費差不多80多元。
“我給你100,其他的我不管了。”
“成交?!?p> 這個月我的伙食費完蛋了,看來又得借錢度日,吃饅頭榨菜,我暗暗心痛。
一會兒阿混又給我點煙。
“我不抽?!?p> “兄弟這樣巴結你,你給個面子?!?p> 我抽了一口,嗆得直咳嗽。
“你小子有屁就放,別吞吞吐吐。”
阿混“嘿嘿”地笑,摸了摸頭發(fā):“把你的警服借我穿穿?!?p> “為什么?不借!”
“攔車啊,要不我怎么回去?”
“我不借給你100了嗎?”
“那哪夠?。俊卑⒒煜蛭曳治鲋厝ズ蟮母鞣N開銷。
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我終于同意把警服借他,并囑咐他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
“我把手按到圣經上,以上帝的名義向你保證:忠誠黨的事業(yè),保守黨的秘密。”阿混一副視死如歸的革命黨人樣子。
第二個周六下午,阿混下了課就開始了他的愛情長征。供銷學校有個奇怪的規(guī)定,沒來上課的要扣錢,阿混精打細算,把每分錢都用在刀刃上。周日晚上,阿混一臉疲憊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怎么樣?”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p> “那不白跑了?”
“勝利向我招手,曙光在前頭。”電視劇《敵營十八年》這歌詞他倒記得住。
“你別講這些沒用的,說,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原來阿混舍不得花錢買車票,周六下午下課后就到市里攔車,到了天黑才攔到了一輛開往縣城方向的貨車。到了半路,貨車撇下他,往鄰縣去了,把阿混獨自一人拋在荒郊野嶺。等到下半夜兩點多,終于來了一輛運煤的大型拖拉機,他只好坐在煤堆上一路顛簸到了海田。一大早供銷社的門還沒開,阿混在街上轉了轉,買了兩份早餐,一份豆?jié){、饅頭、包子,一份牛奶、蛋糕、面包,提了東西等在供銷社門口。到了八點鐘,云云終于起床,打開門看到了阿混。
“她說我有病,不好好上學,跑這么遠的路。”阿混一臉的甜蜜:“我問她要吃西餐還是中餐,后來她選擇了中餐,我陪她吃了西餐?!?p> 我哈哈大笑:“阿混,你小子泡妞真是驚天地,泣鬼神。”
“我給了她50塊錢,讓她買件衣服。下午還想攔車,太累了,只能坐車回來?!?p> 我突然想到衣服,翻開阿混送來的袋子:“阿混,這衣服臟成這個樣還能穿嗎?你奶奶的,也不洗洗,就這樣還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