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前腳剛走,齊楚涵便帶著山山悄悄出了門。
“小祖宗,您不是感覺疲憊了嗎?這又是要做什么?。靠刹荒茉偬优芰?!”山山不明所以,被齊楚涵拉著手拖著走。
“先帶我去父親的書房。”
“書房?做什么?”
“廢話,當然是找書看了?!?p> “小祖宗,您要讀什么書,詩詞歌賦,您的屋里就有,而且是天祭山上最多的。”
“我要找關于當今天下形勢的書籍,不想看什么詩詞歌賦?!?p> “啊?”
“啊什么啊,快走?!?p> 齊磊的書房很大,齊楚涵的心情很低落,找了半天,就找到三十來本她認為需要看的。
兩人的鬧騰傳到陳夫人的耳朵里,自然要來看個究竟。
“涵兒,你這是要找什么書?”
齊楚涵原本是想自己把這件事琢磨透了再去找母親大人,現(xiàn)在看來,也沒有必要瞞著了,“我覺得這件事很古怪?!?p> “什么事古怪了?”
“自然是我的親事了?!?p> “這是天大的好事,喜事,怎么就古怪了?”
“怪就怪再‘天大’這個級別上?!?p> 三代天祭山祭酒,遠離朝堂中樞,要背景沒背景,要影響力沒影響力,就連所謂的門生故吏都沒有,憑什么讓田公公這樣的人登門?
“你這孩子,又在說胡話了?!?p> 齊楚涵目前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太模糊,還拿不出什么有根據的東西來說動母親,只好道:“晚上,我晚飯的時候就能看完這些書,到時候,我再跟您解釋?!?p> 時間很緊,后天田公公就要登門,屆時很可能就是走個過場,這親事直接就敲定了,留給齊楚涵的時間太少了,她必須爭分奪秒盡快地搞清楚事情背后的邏輯。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一大差別,遇到事情,男人的第一想法是邏輯,而女人則往往更加感性,就如同陳夫人,如同山山,乍一想,得嫁豪門當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偏偏這個齊楚涵的靈魂、記憶、心思想法統(tǒng)統(tǒng)源自異世直男,更何況他曾是一個熟讀地球中外古今歷史的高等教育生。
也是由于好基友胖子的坑騙,當初為了找對象,談戀愛的時候有話題,他還曾專門研究過古代婚嫁習俗,甚至還看過幾部宮斗劇。
雖然這個世界的歷史線路和中國古代無關,但關于人類社會的發(fā)展,異世直男還是頗有幾分自己的看法想法的。
帶著山山匆忙趕回自己的閨房,路途中又命山山取來幾塊墨碳。
“山山,你可識字?”
“認得一些?!鄙缴阶杂赘R楚涵長大,耳濡目染下,學問還是曉得幾分的。
“那就好,你隨便挑一本,見到說本朝的內容就停下,交給我?!?p> 山山見齊楚涵的神情嚴肅,不敢多說多問什么,只好照做。
可主仆相守多年,山山也是第一次見小主子這般認真的樣子,好看至極,無關容貌,卻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因為什么。
齊楚涵可沒有多余心思去想別的,抄起一本厚厚的《吏部十年編制集》便埋下了頭,素白潔凈的小手里握著一塊墨碳,看到覺得有意義的就隨手記下來。
沒辦法,毛筆的效率太低了。
二十三年前,天下仍是一統(tǒng)局面,現(xiàn)如今已成三國鼎立之勢。三國皇帝都是同根,十年混戰(zhàn)爭地,死傷無算,兵戈漸平,三國立號:熙涼、后楚、左晉。其中熙涼,乃歷史論中的“正統(tǒng)”。
齊楚涵所在的國家便是熙涼,而天祭山則是一千六百年以來,整座天下唯一的祭天之地。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齊楚涵篤定統(tǒng)一是這座天下最終的結局,最好的歸宿。
陳夫人不放心寶貝女兒,前后來了三次,最后下命:晚飯就在齊楚涵的閨房吃。
完成了自己工作的山山還是第一次見小主子用墨碳寫的簡體字,不過更讓她好奇的是齊楚涵使用的圖表,看起來非常簡約,條理特別清晰。
等到齊楚涵真正停筆,完成自己的工作時,桌上的晚飯已經熱了兩次了。
全新的齊楚涵在認真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專注度讓人吃驚,也讓人嘆服。無論是誰呼喚,她都聽不進耳朵里。
三十來本書籍,最后濃縮成一幅六百多字的思維導圖,長達一米,寬有半米的畫紙滿滿當當。
山山這時候才敢問這圖是什么意思。
“這圖就是模仿我們的思維邏輯,你可以稱之為思維導圖。”齊楚涵看向今世的母親大人,略微猶豫了一下,道:“母親大人,您邊用餐,我邊講?!?p> “不行!這么晚了,你大病剛好,再餓壞了,可是大事。”
齊楚涵搖搖頭道:“我暫且沒食欲?!?p> 齊楚涵看向掛到墻上的思維導圖,心頭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
“那你快些講,我們一起用飯?!?p> 齊楚涵不愿意在這種小事兒多耽擱,于是開門見山,直接開講,她這次一定要說服母親,然后才能去說服父親,最終才能保得自己周全,在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時代,由不得她犟脾氣,毫不變通。
“天祭山祭酒,官階四品,只不過這個四品很有說法,論禮,自然是為皇家禮天祭祖,看起來很能唬人。論實,和守墓人差不了些許。而古往今來,祭酒家若是嫁女,無一得皇帝賜命?!?p> 齊楚涵冷笑自嘲道:“可偏偏皇帝近侍之一,田公公要上門了,我齊楚涵何德何能,可以得如此圣恩?”
“可能是小主子您美名遠播,才名廣知?”山山打心眼里覺得自家小主子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
“天下才女如走狗,一抓一大把,區(qū)區(qū)才女之名,在皇家眼里算的了什么?”
齊楚涵雖然是說自己的才名不值幾錢,但卻讓山山和母親頗為不滿,自謙是好品質,太過就不可取了。
“當然了,我還是很美的,多虧了有這么美的母親大人!”洗腦要有技巧,如果一開始就產生不滿甚至對立意見,后續(xù)再怎么努力都可能打水漂了,齊楚涵可不是沒腦子的二傻子。
這一句話讓陳夫人和山山都笑出聲來,陳夫人還溺愛地訓了句:“不知羞?!?p> 齊楚涵手指思維導圖上的官階細支,差距太大,而且沒有前例,這是其一。
“那么會不會是父親官運亨通了呢?”齊楚涵拋出一個問題,這個想法也是母親和屋內一眾奴仆的想法。
“不是,恰恰相反,這次是對父親最惡意的一次利用?!饼R楚涵出聲驚人!
“利用?”陳夫人不解。山山的腦子已經迷糊了,眼神更是迷糊。
齊楚涵黑漆漆的食指指向天祭山祭禮,“天祭山祭禮是天下最重大的祭禮,一般都是十年一次,除了三方大戰(zhàn)期間,重要的是五年前,已經舉行過一次了,可四個月前,朝中又再次準備祭禮,這次父親進都述職,就是為的此事,對吧?時間定在了兩個月后,為什么?”
“為什么?”陳夫人等人順著齊楚涵的思路想,為什么?
“最近這幾年,圣體欠安,尤其是最近兩年,朝中大臣屢次進言立儲安國。”
陳夫人嚇得面色發(fā)白,急聲道:“涵兒,不得妄語!”
齊楚涵言辭切切:“母親大人,風云將起,無論是雷雨還是晴日,都不是咱們家能掌握的。況且,這賭桌上的人都是什么級別的人物?永定王,皇子……。賭的是什么?我們家又有什么資格去下注?即便贏了,也不會有什么好彩頭的,而輸了,可就是要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呀!”
“拿我的婚事做契約,當甜頭?爭權奪利,靠的都是實力!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這可不是一將之果。背后未來,要死的人多了去了,咱們齊家縱然不是人丁興旺的大門大戶,可葬坑太深了,就算一百個一千個齊家跳下去,都聽不到個響兒?!?p> 陳夫人不解道:“這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喜事兒,怎么你想得這么復雜呢?”
齊楚涵愕然,沉默良久,心中萬般不甘,看著自己親手所畫的思維導圖,眼睛通紅:“母親,我齊楚涵,絕不做妾!”
“涵兒,母親也……”
齊楚涵打斷母親,斬釘截鐵道:“我齊楚涵,絕不做妾!我齊楚涵,絕不與任何人共享一夫!我齊楚涵,絕不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毫無獨立性的瓜婆子!我齊楚涵,可以老死,可以病死,可以餓死,但絕不任人宰割,任人魚肉,任人欺凌,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山山不懂政治,不懂歷史,不懂什么是獨立性,只是單純覺得小主子說這番話的時候特別美,美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