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心魔后,我與清河居再無瓜葛?!蔽业恼f道。
許久,嵐如楓才開口,似放下心頭重石,鄭重點頭,“多謝?!?p> 我拉著君以陌,淡然而決絕的踏進(jìn)了風(fēng)歇的禁門。
禁制如一道吸盤,瞬間將我們吸了進(jìn)去。
“不歸,不歸,何不歸?!逼囔逅粏〉镍B啼聲更加清晰,不絕于耳。
我記得,曾經(jīng)的風(fēng)歇,只有荒涼的石門石坡,如今竟然盛開著鮮花。
我好奇的摸了摸,低聲問道,“這是什么花?”
“鵑?!本阅暗膽?yīng)答。
鵑……我微微疑惑,再次問道,“那鳥也是鵑?”
君以陌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看著鵑花高枝上旁若無人的慘叫著的鵑鳥,心中不免生出一絲驚駭。
花艷如血,櫞如血,仿佛此間爭艷,是它那聲聲‘不歸’,泣血染成的。
“如淳身死于此,心有執(zhí)念,化作了此鵑?!睄谷鐥魃裆薨担庥兴傅恼f道。
我心下了然,卻不好再問,伸手去逗那枝頭鵑鳥。
鵑鳥竟像通識人性,撲騰了兩下,竟顧自飛到了我的手上,輕輕啄著我的手指。
我看見鵑鳥方才所立的花藤之上,生著嫩紅色的藤紋,像極了古字‘宇鵑’。
宇鵑花與鳥,怨艷兩何賒,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
宇鵑泣血,道不歸。
嵐如淳的佩劍,名曰:不歸。
“它很喜歡你?!本阅暗目粗?,我從他的眼神中,似乎看出了,醋意。
我靠,這個變態(tài)。
我一把拉過君以陌的手,扛在我的脖子上,手拉著他的手,隨意搭在我的胸前,頗不在意的拉著他往前走。
鵑鳥似在好奇,竟從我手上飛走,圍在君以陌身邊轉(zhuǎn)圈。
“它很喜歡你?!蔽倚χ鴳坏?。
君以陌卻一本正經(jīng)的解釋道,“我只喜歡你?!?p> 風(fēng)歇石門無數(shù),拘著心魔的卻反而很好尋找,我看見那石門上,刻著繁復(fù)如亂的紅紋,就知道,我到地方了。
鵑鳥似歸家一般,飛到了石門前,用它那如血的鳥櫞,細(xì)細(xì)啄著厚重的石門。
君以陌放開了我,端正的站在一旁,簡直就要跟石門稱兄道弟了。
我思索著,還是下定決心上前,抬手撫摸著石門上的禁制紋路,閉眼沉思,捻訣摁手,直接穿過了石門。
鵑鳥竟然跟著我,一道入了石門。
石門之中,狹小晦暗,卻被那拘禁之物映得通紅。
心魔蜷縮在一處,如一個巴掌大的嬰兒,身上卻直直插著一把水色血光的斷劍,依舊不忘狂躁騷動。
斷劍流水紋,在血光之中,流動著它的名字。
流殤。
“我來了?!蔽业吐曊f道。
心魔猝然暴漲,流殤劍顫動著,劍鳴聲戾耳。
我毫不在意,抬手上去,緩緩的握住了斷劍。
劍身顫抖著,劃破了我的手,手上血珠滲出,沿著流水紋而下,流過了劍之名,流進(jìn)了劍之身。
血流,成殤。
“你知道她在哪,對不對?”男子的聲音虛弱而焦灼。
“我當(dāng)然知道她在哪了?!毙哪蛑o狠戾的聲音應(yīng)道。
“她真的死了……”男子落寞的說道。
“是死了。”心魔似嘲諷般跳騷著,卻話鋒一轉(zhuǎn),邪戾的說道,“也沒死。”
“什么意思?!”男子急問道。
“她是死了,但你能救活她?!毙哪蛑o道。
“真的?!”男子似很驚喜,急急問道,“她在哪?我要怎么救她?”
“流殤為魔,我為魔?!毙哪лp謔道,“我活著,她就活著。”
“流殤劍,我拿到了?!蹦凶虞p咳著,虛弱道。
“只要拔出流殤劍,獻(xiàn)身施禁術(shù),就能召她歸來?!毙哪бT一般,肆意笑道。
我不愿再看下去,收回了手,看著心魔,低聲說道,“你騙了他。”
心魔似這才察覺有人一般,伸著懶腰,百無聊賴的說道,“我可沒騙他。”
“說吧,找我來做什么?!蔽业ǖ恼f道。
心魔如此大費周章,拘于此間仍不安分,故布疑陣使清河居雨落成血,就為引我前來,總得有個理由。
心魔卻更加淡定,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在這呆膩了,想換個地方住?!?p> “那我還是弄死你吧?!蔽彝瑯訚M不在乎道。
“喂,是你創(chuàng)造的我,那我就是你的兒子,你只有義務(wù)養(yǎng)著我,沒有權(quán)利殺我?!毙哪О翄傻恼f道。
呃,這個口吻,我更想相信,它其實是君以陌的心魔吧。
“你、想、得、美!”我一字一句的駁道。
心魔愣了一瞬,猝不及防的,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啊,嗚,我不管,我就是要離開,我就是要出去!”
“你們都不跟我玩,你們都是大壞人,大壞人,大壞人!”
我萬萬沒想到,心魔他竟如此這般的……死皮賴臉。
曾經(jīng)控制嵐如淳,囂張得都能將我拎起來,更是一口氣殺了那么多人,應(yīng)該是特別的威武霸氣兇狠殘暴啊,怎么到如今,混成了一個小哭包了。
惆悵啊。
我被驚嚇得手足無措,無奈的摁著額頭,扼腕嘆息,“行了,帶你走?!?p> 心魔聽見我的話,立馬就不哭了,竟還伸出手,一副要我抱著它離開的架勢。
嘖嘖,難養(yǎng),難養(yǎng)。
我捻訣收回了流殤劍,看著心魔,又有些后悔,幽幽開口,“你跑吧?!?p> “不跑,逃命多累呀,不跑。”心魔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他不跑,可我也不想帶著他呀,帶他跟著我和君以陌,多隔應(yīng)人吶。
我思索著,念訣抬手,索性引了一道輕雷,直接將石門給劈碎。
鵑鳥似受到驚嚇,站在我的肩頭瑟瑟發(fā)抖。
我抬手摸了摸鵑鳥,也沒什么情緒,淡然的說道,“我要走了,你也走吧?!?p> “不歸,不歸。”鵑鳥像是聽懂了我的話,急急叫喚道。
心魔頭一遭出來,瞬間興奮了,利索的跳下地,大搖大擺的蹦出了碎石門。
“啊,自由?!毙哪堥_小短手,肆意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囂張狂妄,得瑟之極。
我很是看不順眼,一腳將心魔踢飛。
心魔像是被踢懵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板著張臉的君以陌和嵐如楓,果斷跌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啊,我好慘,我娘不要我,還要踢我屁股。”心魔肆意哭訴著,好不凄慘。
“這……”嵐如楓似乎也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魔,疑惑出聲。
我很不想帶著心魔,三兩步上前,拉著君以陌就想走人。
心魔竟然立馬飛撲了過來,抱住君以陌的腳,哭訴般大喊了一聲,“爹!”
我瞬間驚訝了。
君以陌似乎有所觸動,低下尊貴的頭顱,盯著腳上的小娃娃,唇角抽了抽。
“心魔拘于此間十幾年,竟然不見削減?!睄谷鐥魉朴X尷尬,生硬的岔開話題,沉聲道。
心魔卻依舊抱著君以陌的腳,胡亂蹭著,哭訴道,“爹,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好害怕,我一點也不想留在這里,他們都是大壞人,他們都不要我?!?p> 呃,我突然覺得,心魔其實特別精明,知道抱準(zhǔn)大腿求保護(hù),能耐啊。
只可惜,她錯抱了君以陌這個斯文敗類,勢必要一命嗚呼了。
君以陌果然很不悅,低頭盯著心魔,幽幽開口,“你喚誰?”
心魔一臉無辜的抬頭,擦了擦惡意流出來的眼淚,懵懂的說道,“你不想當(dāng)?shù)??那……大哥!?p> 心魔義正言辭的喊道,更加蹭上去,抱住君以陌的腿,凄慘哭訴,淚如雨下,“大哥,我真的好可憐,沒爹沒娘,無親無故,所有人都不要我,我好慘吶,救救我吧大哥!”
“你不是說我是你娘?!”我挑眉盯著心魔,嘲諷道。
心魔一聽我的話,哭得更大聲了,痛心疾首一般吼道,“啊,我好慘吶,我娘也不要我,我爹也不要我,我還是一頭撞死算了!”
說著,心魔竟還真的往君以陌的腿上撞。
我冷漠的看戲,心想魔如果能被撞死,也算是比流殤煙主的死法更難以啟齒了。
只可惜,心魔沒那么容易撞死,唉。
我揮手作勢,輕輕趕走肩頭的鵑鳥,滿不在乎的說道,“不歸鳥,我該走了,你也該走了。”
鵑鳥不舍的拍了幾下翅膀,似心事落定,轉(zhuǎn)而飛上了天,啼叫著飛走了。
“不歸,不歸,再不歸?!?p> 我這才彎腰,嫌棄的拎起心魔,捏著下巴思索著該如何處置他。
心魔在我手中撲騰叫囂,故作柔弱可憐,凄凄大哭,“哇,我還不想死?!?p> “閉嘴!”我頗為嫌棄的呵斥道。
心魔利索的捂住了嘴,淚眼汪汪的看著我。
裝,使勁裝。
“走了?!蔽移沉藣谷鐥饕谎?,隨口說道,拉著君以陌就走。
出了風(fēng)歇,嵐依夢和阿曉竟然都等在禁門外。
我郁悶的繞道而行,嵐依夢竟然抬腳跑過來,攔住我的去路,緊緊咬住下唇,伸手將白劍橫在我身前。
我不明何意,看著嵐依夢,挑眉不屑。
“劍,歸你?!睄挂缐羲菩挠胁桓?,咬牙切齒道。
“用,不著?!蔽液敛涣羟榈恼f道,拎著心魔主動側(cè)身欲走。
“嵐宇棠!”嵐依夢竟然急聲大喊,神色晦暗,凄凄說道,“我恨你?!?p> “可惜了,我一點也不恨你?!蔽椅⑽?cè)頭,看了嵐依夢一眼,轉(zhuǎn)而垂眸,不屑一顧,“你,不配?!?p> 說著,我便再也不想多待,大步流星,決絕的走了。
這清河居,我一點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