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何哭夠了,從元明懷里爬起來,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問道:“你為什么突然想通了?”。
元明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真誠的看著夕何,把何園跟他說的全都交代出來了。
“她說,若是喜歡一個人的話,也希望那個人會喜歡自己”。
夕何聽見這話先是高興了一陣兒,卻越咂摸越不是個滋味。
驀地,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冷笑一聲:“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因為我想你喜歡我,所以你才跟我告白的吧!”
元明看著夕何陰晴不定的臉色,傻里傻氣地?fù)u晃著腦袋,“沒有……我是真心的”。
果然,聽見這話夕何又立馬高興了起來。
元明被她這突然變臉的能力給嚇到了,卻在她高興之際嘆了口氣,還好自己說對了,不然她又得又哭又鬧了。
元明看著歡喜的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夕何,猶豫地開口道:“那……既然……我喜歡你了,你能不要用那些丹藥了嗎?”
夕何在聽見元明的那句:“我是真心的”時就已經(jīng)樂得云里霧里,早就忘了自己是幾斤幾兩了。
她見元明開口,連想都沒想,只顧一個勁兒的點(diǎn)頭。
“人生老病死是天道,自然循環(huán)之因果,不可強(qiáng)求。而且,由生至死,年華老去,不也是生命中一個美麗的過程嗎?就像秋日霜葉凈落,不也一樣可以美不勝收嗎?所以無需擔(dān)心年華會老去這件事,因為這種毫無意義的煩惱而憂愁,實在是不值得”。
夕何專心地看著元明一臉誠摯地跟自己講大道理,她一直用一副“你說的真對的”的表情附和著,元明講一句,她就一邊“嗯嗯”一邊使勁兒點(diǎn)頭,總之就是:你現(xiàn)在是我的人了,你干啥我瞅著都是對的!
元明也不知道自己講的夕何是聽進(jìn)去還是沒聽進(jìn)去,他本來有些窩心,可一看夕何傻乎乎點(diǎn)頭的樣子,忽然又覺得很可愛,不自覺地就笑出來了。
夕何見他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然后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元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一臉苦笑著把手小心翼翼地從夕何懷里抽出來,不解道:“喜歡的人需要這么親近的嗎?”
夕何一副“這是當(dāng)然”的表情嚴(yán)肅地看著他,就見元明咬了咬牙,以一種慷慨赴死地豪情將自己的手臂重新塞回了夕何的懷里,任由夕何抱著。
夜里靜得慌,元明被抱了好久,整只手都沒有知覺了,直到?jīng)鲲L(fēng)襲來,夕何打了個冷戰(zhàn),元明才遲疑著開口道:“我可以回去了嗎?”
“當(dāng)然可以!”
元明松了口氣,心想終于可以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了。
他急匆匆地走出去,生怕自己慢半步就會被夕何扯回去。
他這擔(dān)心完全是多余的,因為夕何不但沒有把他扯回去,反而還跟出去了,揚(yáng)言說月黑風(fēng)高,不安全,自己要保護(hù)他。
元明后背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背上的那塊布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還不用擠就能滴出水來。
夕何跟在元明身后,把那人背影盯了個窟窿。
終于,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的元明在夕何神圣的目光洗禮下,顫顫巍巍地轉(zhuǎn)過身,道:“我自己能回去的,你不用送了”。
夕何非常嚴(yán)肅且果斷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元明嘆了口氣,只能讓她繼續(xù)跟在自己身后。
良久,二人行到元明的院子外。夕何突然跑上去擁抱了元明一下,卻被元明猛地掙開。
“院子里可都是人呢,小姐不避嫌的嗎?”
夕何再次擁抱上去,語調(diào)異常輕快,道:“我才不怕!”
末了,她溫柔的將一枚吻落在了元明的胸膛上,輕聲道:“明天見”。
元明尷尬的動了動,該怎么回她呢?
“嗯”。
元明在夕何地“精心”護(hù)送下顫顫巍巍地回去了。
夕何像個老母親一樣目送著元明進(jìn)了院子后自己才樂哉樂哉地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悠閑地回去了。
身后的人一直跟著她,但夕何一點(diǎn)也沒注意到,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
黑色的身影在夕何關(guān)上院門的那一剎那消失不見,就像一陣風(fēng)一樣無聲無息。
——————
其他下人都已經(jīng)睡著了,元明此時才回到屋里。
他脫鞋上床,板直地躺下,然后拉上被子蓋在身上。不是為了睡覺,而是因為這是睡覺固有的過程,他只是在完成這刻定的動作而已。
午夜時分,呼嚕聲微弱,門外傳來一陣微弱地敲門聲。
“噔、噔、噔”。
元明睜開雙眼,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咯——”,木門發(fā)出刺耳的聲音,然后又緊緊閉上。
元明站在門外看著一串血腳印從門口一路延伸至桃林的方向。只有去的腳印,沒有來的腳印,看來是早就計劃好了該如何引他上鉤了。
元明走了幾步,他疑惑地抬起腳,發(fā)現(xiàn)自己腳底也已經(jīng)沾滿了血跡,他回首一看,從門口至他所站之處皆是自己的腳印。
他再次回首望向面前的地面,發(fā)現(xiàn)之前的腳印已經(jīng)消失了。
是幻覺。
他不理睬身后的腳印,一步一腳血跡朝桃林走去。
烏云乍起,掩天閉月。
桃林不知何時起了霧,空氣里彌漫著腐敗的味道,像是尸體被泡在水里久了發(fā)出的腐敗的味道。
元明在黑夜里打開了天眼,周圍的景色涌入了他的眼睛。
桃林深處有一團(tuán)黑色的濃霧在涌動,霧的顏色比它遠(yuǎn)處的霧的顏色更濃,翻滾地更加洶涌。元明踩著血腳印,一步一步往桃林深處走去。
為何你不肯救我!
一聲低沉的怒吼驀地劃破寂空,帶著千萬斤般重的怨氣朝元明撲面而來。桃林中霎時寒風(fēng)獵獵,狂風(fēng)似劍,頃刻間便將元明的袖子劃得千瘡百孔。
元明沒有停下腳步,他保持著原來的速度繼續(xù)朝桃林深處走去。
為何我不可超度!
吶喊聲越來越大,被夾裹在漫天的風(fēng)雪中,像一把刀子似得朝元明刺來。鋪天蓋地的風(fēng)雪朝元明撲面而來,在漫過他的那一瞬間,他的頭發(fā)像是被刀一刀切斷似得,整整齊齊地被斬斷,然后被卷進(jìn)風(fēng)雪之中。
積雪不久就漫過元明的腳踝,他有些吃力的挪動著腳步,執(zhí)著地朝桃林深處走去,像是他不可逃避的使命。
雪凝聚成了一根根小小的冰錐,總是隱隱劃過元明的臉龐。他的衣物都已經(jīng)被風(fēng)雪撕裂的不成樣,就連蔽體都很困難。
也許是見元明如此冷漠,那團(tuán)黑霧變得更加憤怒,它猛地一聲咆哮,如墨的黑霧片刻將大半桃林全都吞沒其中。
頃刻間,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皆化為齏粉,整片桃林轟然倒塌,而后被霧霾吞噬。
風(fēng)雪還在繼續(xù),可元明已經(jīng)走到了濃霧中心。
黑色的濃霧中,一個人影蹲在地上,身影說不出的凄涼。
“你叫我來此有什么事嗎?”,元明衣衫襤褸地站在那個身影前,低頭注視著他。
那個人影抬起頭,一張浮腫、慘白的臉映入元明的眼睛。
那張臉像是被河水泡脹了一般,碩大無比,慘白的臉上是一條條被泡出的褶兒;眼睛鼻子嘴都擠在一塊,眼珠往外翻,乍一看還以為快要掉出來了,就這面目全非的樣子,實在叫人難以分辨這是誰。
可是元明還是一眼就忍住了這人,田大壯。
他蹲下身,看著田大壯被泡爛了的臉,愧疚地道了聲:“抱歉”。
田大壯聽見這句話,冷笑一聲,道:“你一句抱歉說的輕巧,可知我的痛苦?”
“我被無辜害死,尸身被泡在河水里,周圍全是人,他們看著我的尸體,指指點(diǎn)點(diǎn),可卻沒有一個人愿意上前來拉我一把,把我從河水里拉出來!我死了,就只有一張破草席,隨便一裹就被扔到了亂葬崗里。這些也就罷了”,田大壯看著元明,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仿佛阿鼻地獄中的惡鬼,拉住了生魂要索其命。
他的聲音漸漸陰森恐怖,眼中的惡意也越來越濃,他那雙眼珠被瞪得直接從眼眶中掉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可就算是掉到了地上,它依舊注視著元明。
田大壯帶著揮著不去的惡意繼續(xù)道:“這也就罷了,可你!你明明是佛祖的弟子!你明明可以救我!你明明又能力超度我!可你卻……”,田大壯的眼睛在地上狠狠地跳動了一下,撞在了元明的膝蓋上,黑色的粘液從眼球中滲了出來。
“你卻置身事外,看著那群人對著我的尸體指指點(diǎn)點(diǎn),看著我的靈魂破滅,看著我進(jìn)入不復(fù)之境!”
田大壯的怒氣已經(jīng)抵達(dá)了最高處,猛地噴發(fā)出來。
黑色的血從他的嘴角流出,帶著濃濃的惡臭,獠牙從他齒間竄出,像是根根利刃,猛地朝著元明脆弱的脖頸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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