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深夜。
中秋將近,天邊高掛的明月漸成圓盤狀。
河西北地氣溫如今已有明顯降低,加之秋季風疾,夜半荒野扎營,免不了升起篝火。
勝州東南,銀州東北方向。
一支約莫有上萬人的軍隊就駐扎在一片山坳中,山上山下都有巡哨,營內(nèi)盡是戰(zhàn)馬的嘶鳴和嘈雜的吃喝聲響。
“巴基,你看這個,這個是我從那些中原流民那得來的美玉,中原人的手藝就是精細,比部落里的玉石匠厲害多了?!?p> 一處燒的正旺的篝火邊上,圍坐了一群突厥戰(zhàn)士。嘴邊說著一口草原突厥語,同時右手還不停的搖晃,炫耀著剛得手的戰(zhàn)利品。
嗯,準確的說是搶來的贓物。
在他身旁,名叫巴基的突厥中年也在把玩著一根鑲銀腰帶,點頭道:“中原人就是富裕,逃難身上也能帶著這么多好東西,不過誰讓咱們走運呢,好東西都進了咱們兜里?!?p> “這一趟南下可是得了不少好處,還不用與唐軍廝殺?!?p> 另一邊很快有人接話,同時翻滾著手中的烤肉:“只是不知大人怎么想的,如今那梁國皇帝已經(jīng)敗了,說不準都死在了戰(zhàn)場上,我們再趕過去也救不了他?!?p> “我看大人多半沒有要救梁國的意思,從撞見難民起咱們每日行軍越來越慢,今日才走了五十里便停下歇息,這哪是我等草原兒郎的腳程?”
巴基將腰帶搭在肩頭,左右探視之后低聲道:“部落里的都知道,可汗與大可汗之間并不那么和睦,大可汗幾番要可汗動兵東征西討,可汗又哪里愿意讓我們都死在戰(zhàn)場上。這番動兵也是這樣,說不準我等劫掠一番就會回去?!?p> “噓,你小點聲,那些契丹、薛延陀的人和咱們可不是一條心,保不準讓他們聽見,會傳到頡利大可汗的耳朵里?!?p> 手里拿著玉佩的突厥戰(zhàn)士制止了巴基還要繼續(xù)說下去的話語,同時目光看向遠處最里頭的帳篷:“怎么打是大人們的事,我們只要看好眼前這些東西就行。如果我要是不幸戰(zhàn)死,你們可以把我的其他東西分了,但這個玉佩一定要交給帑瑪?!?p> 巴基頓時一巴掌拍在了他身上:“嘿~說什么蠢話,我們怎么會死,就算要與唐軍打,我們也能戰(zhàn)勝他們?!?p> ………
“將軍,今晚再這么走下去,怕是不等天亮就能到儒林?!?p> 幾乎是同一時間,銀州中部西面,儒林縣以南的山林間也有一支兵馬。領(lǐng)路的是延州向?qū)?,至于出征將士自不用說,正是陳駿與他調(diào)出大營的八百精銳。
一日前離開營地一路疾行,陳駿特意選了一條要繞過東面的山道,為的就是要避免與梁師都麾下兵馬相遇。
按照探哨探聽得到的消息,梁師都此時已經(jīng)派了三支兵馬出城。前兩支兵馬是去截殺唐軍輕騎的,而第三支多大七千人的部隊卻是直撲李元吉大營。
對于這近萬人的部隊,陳駿和李元吉都不算太在意。所以當陳駿提議嘗試偷襲儒林,直接擒殺梁師都的時候,李元吉幾乎不做二想便點頭同意。
他手里頭還有接近五千兵馬,要說完敗七千敵軍或許不太可能,但李元吉自覺要守住營地還是很輕松的。而他之所以要帶上陳駿一起出征,其實也就是指望陳駿能幫他攻城拔寨。
自認為陳駿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的李元吉,就這么隨意的任由陳駿離開。而他顯然不清楚,陳駿雖說是要攻陷儒林,但卻從沒說過要為李元吉擒拿梁師都。
這一點別說李元吉不清楚,跟在陳駿身邊的齊渾也不知道。
隨著八百人繞過數(shù)個山頭,正如段德操派來向?qū)f,丑時剛過,一座閃爍著星點火光的城池已然出現(xiàn)在了眾人視野中。
“將軍,前頭就是儒林縣了么?”
齊渾有些興奮的搓了搓手,雖說這兩天三夜走下來,總共也沒睡到四五個時辰,但架不住戰(zhàn)功就在眼前。
建功立業(yè)的豪邁心情,足以驅(qū)散他內(nèi)心的困倦。
這一點,陳駿身后八百武衛(wèi)精銳也是一樣。
“咱們是不是歇一會,便趁夜襲城?”
聽到齊渾自以為是的提議,陳駿不由好笑搖頭。
還歇一會?
陳駿能看的出來,現(xiàn)在自己身后這些人就是靠著一股子信念在支撐,若是讓他們在這里坐他半個鐘頭,保準起來腳都是麻的。
“拼的就是這一口氣,都給我打起精神?!?p> 示意所有人都做好戰(zhàn)斗準備,陳駿捏了捏拳頭:“你等隨我一起沖過去,我會直接奪下城門,入城后你們迅速去搶占北門,配合我一同將城中敵軍往東面驅(qū)趕?!?p> “喏!”
齊渾與幾名校尉當即抱拳,隨后右手都握在了腰間佩刀上。
“走!”
陳駿右手一擺,一馬當先沖出了矮林。
體內(nèi)光球在這一刻迅速旋轉(zhuǎn),周身護體罡氣隨之顯現(xiàn)。
都已經(jīng)到了這,陳駿自然沒必要再隱藏什么??偣惨簿筒坏絻衫锏拈g距,他全速沖起來最多也就十幾個呼吸。
只不過在漆黑的夜晚,渾身冒光的陳駿就和一個大燈籠一樣。哪怕城頭守卒已經(jīng)困得要死,依舊立馬被驚醒。
“你們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個人?”
“怎么可能?哪有人會發(fā)光的?”
“不好,是唐軍神將,我從前見過,唐軍神將便會冒光?!?p> 當城頭守卒東一句西一句說完,這時才有人回過神,高喝道:“敵襲,敵襲,快敲鼓,唐軍來襲城了,快敲”
驚慌失措的城門將斷斷續(xù)續(xù)開口,可沒等他把話說完,最后一個‘鼓’字還憋在喉嚨管,一根三棱刺從城頭處飛了過來。
‘噗’的一聲從后背穿透前胸,將他釘在了面前的城門石壁上。
下一秒,陳駿的身影已經(jīng)沖到了城門處。
沒有選擇先跳上城頭,那是因為陳駿的覺得沒必要。
靠近城門后抬起右臂,‘轟’的一聲砸出了鐵拳。
‘砰’
差不多有一尺厚、裹了一層鐵皮的實木城門受了陳駿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拳后,從拳心處向四周開裂,連帶著整片城墻都有明顯震感。
城頭兵卒見狀頓時面色慘白,握緊武器的雙手都不知道要對準誰。
是城外正在接近的敵軍,還是下面那個殺神?
然而沒等他們想清楚,陳駿右腳猛地一踹,卻是直接將兩扇城門給徹底踹開。
此刻儒林城的防護,在陳駿的眼皮底下儼然如同虛設(sh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