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出一口血來,只覺得雙腿顫顫,竟靠著樹干“噗通”一聲跪在了泥土之中。
不是因為她誠心想跪,實在是因為那一撞,她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絞碎了一般,渾身竟連半點力氣都沒了。
顧華杉仰視著靜姝,咳嗽了兩聲,隨后才緩緩道:“靜姝姑娘……真是……好…武藝?!?p> 靜姝莞爾一笑,吐出的話卻讓顧華杉想死。
“華杉姑娘,你好像真的惹世子殿下生氣了?!?p> 趙高沐已經(jīng)不急不緩的走了過來,他身形高大,隱約給人強烈的壓迫之感。他那雙好看的眼睛此刻卻是笑意,只不過那笑意卻不達(dá)眼底,竟看著有些陰沉沉的。
趙高沐俯視著華杉,慢條斯理道:“顧華杉,還跑嗎?”
顧華杉擺手,艱難吐出一口氣來,“不跑了。跑不動了?!?p> “你說這話,本王還真是不知該不該相信你了。畢竟華杉姑娘舌燦蓮花言而無信。萬一不小心,又被華杉姑娘給騙了,豈非叫我很沒有面子。”
顧華杉顫巍巍的舉起一只手來,指著天氣若游絲道:“我發(fā)誓——”
“我不要你發(fā)誓?!壁w高沐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唇。
那人蹲下身來,似笑非笑,“你這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只怕連老天都要騙。我實在是信不過。李青,拿繩子過來。”
顧華杉聽見那“繩子”兩個字,便知又是在劫難逃。
誰知趙高沐這個人心思歹毒,超過她想象。
趙高沐親自將她雙手綁起來,然后他騎著馬,她追在馬后,兩個人中間用一根繩子連接。
顧華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顫著唇問道:“趙變態(tài),你要做什么?”
趙高沐淡淡一笑,“等下你就知道了?!?p> 話音剛落,趙高沐手里長鞭一揚,狠狠抽在馬兒屁股上。
顧華杉瞬間便拖拽了出去!
山道難行,滿是荊棘和石子兒。
偏偏趙高沐成心找她泄氣,當(dāng)然更不能讓她好過。他手里拿著繩子一頭,時而跑得飛快,時而又慢悠悠的停下來,顧華杉只能跟在馬屁股后面,一會子小跑,一會子慢走。
不出一個時辰她便累得氣喘吁吁,她腳下起了幾個水泡,手腕上更是紅腫一片,似乎勒破了皮,正隱隱滲著血。
顧華杉死活不服輸,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終于到了一處破敗的茅舍前,雖說看著斷壁殘垣,雜草叢生,唯獨卻有個遮蔽的地方。地上也算是干凈。
趙高沐大手一揮,示意眾人停下稍作休憩。已是傍晚時分,天邊霞光萬丈,落在青黃一片的樹林之間,隱隱像是金屑。
夕陽西沉,眼瞅著天快黑了,李青等人從山間抓來了野兔野雞,又有人撿來了干樹枝,就在平地上架起了火。
顧華杉再也沒了力氣,直接一屁股便坐在了草叢上。
她面色緋紅,臉上全是汗水,秋日的冷風(fēng)一過,吹在身上倒更覺刺骨。
顧華杉盯著那坐在樹下喝水的趙高沐,內(nèi)心罵了他千萬遍。
誰知那人剛好抬眼與她目光撞在了一起,顧華杉只覺得眼皮微跳,心中火氣直往心間拱。奈何如今我為魚肉人為刀俎,還是不要跟他一般見識為好。
這樣想著,顧華杉隨后轉(zhuǎn)過頭去。
趙高沐此刻鬧了這么大半天,氣也消了,不過是看著顧華杉那不服輸?shù)膭蓬^,有些拉不下臉來。
那女人即使淪為階下囚了,仍然一臉高傲,他還真想將她逼到極致,看她身上是不是仍舊是這么一股子狠勁兒。
兩個人各自腹謗著,誰也沒動。
倒是一側(cè)的靜姝看見這樣的場景,覺得有些好笑,遂拿著水囊起身,款步走到了華杉跟前。
“姑娘,喝點水吧?!膘o姝手巧,用一旁摘下的樹葉折了一個漏斗狀的像杯子一樣的東西,半蹲著喂給華杉水喝。
華杉猶豫了一下,終究是口渴難耐,埋頭喝了不少。
趙高沐見此,冷哼了一聲。
華杉問:“此去南景王府還有多遠(yuǎn)的路程?”
“大約還要走十天。”
顧華杉怒從中來,咬牙切齒道:“趙高沐不會要這樣玩我十天吧?!?p> 靜姝掩唇而笑,“我們世子殿下人美心善,只要姑娘服個軟,殿下一定不會再捉弄姑娘?!?p> “人美心善?”顧華杉眉頭高高皺起,“你認(rèn)真的?”
靜姝點頭,“要不然殿下怎么會在逃離京城的路上,還冒著大火去把姑娘給救出來呢?!?p> 顧華杉冷笑道:“若我的仇人躺在那里,我也會把他給劫回來。沒完沒了的折磨他。”
靜姝輕輕一笑,不作回答,只是勸道:“姑娘如今已經(jīng)淪為階下囚,何必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圖嘴上意氣?我們殿下向來吃軟不吃硬,姑娘不妨換一種方式試試。興許我們殿下便會放了姑娘?!?p> 顧華杉皺眉,“你是讓我向趙高沐低頭?”
“華杉姑娘在尚書府待那么久卻能游刃有余,不會連能屈能伸的道理都不懂吧?世子殿下對待姑娘究竟如何,姑娘心知肚明,您又何必處處跟世子慪氣?!?p> 顧華杉默然不語,靜姝離開沒多久。
她自己也在想,硬的已經(jīng)來過了,不如來點軟的。興許趙高沐吃這招?
靜姝說得對,沒必要逞口舌之快讓自己遭罪。
大約是知道趙高沐不會真的殺她,她便有些肆無忌憚憑著性子了。
正想著事情,遠(yuǎn)遠(yuǎn)的飄來了一陣肉香。
華杉抬眼去看,只見李青他們烤的兔子肉已經(jīng)一片焦黃,看著便外酥里嫩,還滋滋的冒著熱氣。
經(jīng)過一下午這么折騰,華杉早已饑腸轆轆,她一動不動的盯著那金黃一片的烤兔腿,心中暗暗發(fā)誓:為了烤兔腿,她顧華杉忍了。
不就是賠笑嗎,她顧華杉這些年在尚書府做得還少嗎?
似是感應(yīng)到顧華杉火辣的視線,趙高沐轉(zhuǎn)過頭來,只看見那人盯著他,半晌,唇邊浮起一抹比哭還要勉強的笑。
趙高沐瞪著她愣了一下,眉頭輕蹙,有些不懂怎么上一秒還像是要把他剝皮抽筋的顧華杉,怎么此刻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這兔腿的威力竟然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