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玉珩咬咬牙,道:“是,也不是!”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太爺!這玉馬兒本是我父親苦尋多年之物,卻不想昨日被晚輩在廟市上偶遇。原本晚輩可以差人拿了銀錢換走這玉馬兒,免生事端??墒峭磔呄胫宄@玉馬兒的來歷,卻又無意間得知了夫晏家中遭難。因同情他的遭遇,晚輩才跟了過來。”
“昨夜您在夏屋,想必也聽到了些動靜,您家中進(jìn)了賊人,若不是晚輩,怕是府上丟的東西不止一只玉馬兒罷?!這些話本不該說,可是……可是這原本是倆倆皆歡的好事,老太爺如此一來,就讓晚輩好生為難了!不過我簡玉珩說話向來作數(shù),過會兒定會去王爺府救人,至于這……”
簡玉珩的話,語氣中明顯是指責(zé)這季老太爺不知好歹,可季老太爺卻不理會,只是問道:“至于這玉馬兒……你便是非要不可的了?!”
見季老太爺如此冥頑不靈,簡玉珩此刻已有些怒意,言語旦旦到:“正是!”
“哼,就知道你小子安的不是什么好心,說到底就是另有企圖??上夷巧挡汇兜堑闹貙O兒季夫晏,還處處護著你……”
“老太爺這話說的,真……”簡玉珩待要再辯,卻被身旁一名大漢制止。
這名大漢在簡玉珩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之后,簡玉珩點點頭,便不再看向季老太爺,而是對季夫晏道:“夫晏,此時天已大亮,想必王爺府也已開門上值,不如你我這就趕過去罷!”
“這……”季夫晏望了望季老太爺,又看向簡玉珩,面露為難之色。
“夫晏,既然你叫我一聲大哥,那我便在心里將你當(dāng)作了兄弟,所以我說過的話,必當(dāng)兌現(xiàn)。至于你,如若實在為難,我便不再強求,今日這玉馬兒我也不會強行拿了去。不過這玉馬兒與我家中淵源甚深,即便我今次不拿,早晚也定是要拿去的!”
“……”季夫晏聽了,依舊不敢作聲。
簡玉珩身邊的大漢見自家少主如此低聲下氣,卻換不來季老太爺?shù)囊痪鋱雒嫔系暮迷?,心中本就憤怒。可這季老太爺年紀(jì)大了倚老賣老也就罷了,沒想到季夫晏竟也唯唯諾諾,不敢言語。
于是大漢再忍不住,怒道:“人,要救,馬,也要!”
“……”
季夫晏此刻已陷入了極度為難之間,滿腔憤懣無處可發(fā),只得悶聲站在那處。
自幼時記憶起,自家老太爺便喜好外出游蕩,時常是長則一年,短則數(shù)月不回家。偶爾在家,也是整日嘻嘻哈哈,全沒長者模樣。家中唯父親一人對他畢恭畢敬,于長幼禮數(shù),是一點不敢含糊。
因著季老太爺生性愛吃,季夫晏就仗著母親做飯好吃,時常與季老太爺拌嘴胡鬧。是以季夫晏長到十幾歲,都從未見過季老太爺如此嚴(yán)厲模樣,故此季夫晏才不敢再出言頂撞。
這時,又聽季老太爺?shù)溃骸澳銈冃⌒∧昙o(jì)未免也太過狂妄,憑你四人,如何就能救得出我那乖孫?!”
那大漢道:“我家少主乃寧國公次子,這次過來是攜了大人的令牌。那楚木王爺,見了我家大人的令牌……”
“沒想到還是個皇親國戚!”季老太爺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倒還是個熱心腸的!可如今我勸你一句,別說你寧國公府的令牌,就算寧國公親至,楚木王爺也不一定就買他的面子!”
簡玉珩聽出季老太爺另有所指,便問:“老太爺何出此言?!”
可季老太爺卻擺擺手,道:“老頭子瘋言瘋語,你不聽就算啦!反正你們往后是不要再來了!至于我那學(xué)禮乖孫,天若有命,他自會回來,若是……咳,那便是他的劫數(shù)!”
“哐啷!”季夫人手里端著的碗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季夫人剛才還好好的,這會兒卻是跪坐地上,面色蒼白,眼淚橫流。
季夫人昨夜聽到簡玉珩承諾兒子要救出季學(xué)禮,心情激動的一夜沒睡??墒撬f萬沒想到,這自家老太爺會阻止他們來救人。
話語之間,竟似要他們聽天由命了!這叫她如何還能承受?!
“娘!”季夫晏趕忙下地扶她,哪知她卻不讓,而是對著季老太爺嘶聲道:“老太爺,學(xué)禮可是您的親孫,您如何就狠得下心吶?!”
“你看你,這……”季老太爺這下慌了,道:“我又沒說什么,你怎的就如此說我了?!”
“……”
季家老幼婦孺兀自吵成一團,簡玉珩身旁另兩名大漢再看不下去,催促道:“公子,咱們快走吧!咱們就說這荒野邊民交不得,你偏不信,非要管他們家的閑事,如今你都看到啦?!”
簡玉珩此刻心中也是失望至極,只得起身:“走罷!”可起身后,又高聲道:“咱們堂堂寧國公府,說話向來作數(shù)!無論如何,答應(yīng)的事情就要去辦,我們這就去王爺府!”
另外三人得令,跟在簡玉珩身后,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四人回到客房呼呼啦啦的穿戴好,剛要出門,卻見季夫晏滿臉愧色的掀簾入內(nèi),進(jìn)了門直對著簡玉珩就是深深一揖。
簡玉珩心中有氣,瞧著手中的馬鞭并不正眼看他。
只聽季夫晏道:“小弟今天擔(dān)不起大哥的厚愛,既不敢頂撞我家老太爺,也不敢擅自將那玉馬兒交給您帶走。可是即便我行事如此不堪,您還是要幫我去救父親,小弟真是……真是……無地自容!”
季夫晏說著,淚流滿面,哽咽不已。抽泣了好一會兒,才又道:“如今雖不能……但小弟定會說服老太爺,親手將那玉馬兒送去府上!”
簡玉珩見他言辭懇切,又哭的傷心至極,嘆道:“別的咱們不說了!我且問你,你現(xiàn)下隨不隨我等去救你父親?”
季夫晏咬了咬牙,道:“去!”
“那就走罷!”
眾人出了客房,卻見那季老太爺不知何時也走出院子,站在影壁之前,一臉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