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碧藕連根絲不斷
電話是蘇依打來的,可惜并非為了什么男女情愫,而是興師問罪。
她今天買了菜譜后,看著書上不準確的量詞,對自己的手藝更加沒有把握??筛改付嗣刻齑诠荆K依根本無從學習,只得投奔姑姑家,想從柳青瑤的母親這里學習些烹飪技巧,結(jié)果正好碰到紅著眼睛跑回家的表妹。
從后者口中聽說了溫明陽的惡行后蘇依大怒,連忙打電話給易安,想要問問他新來的這個同事究竟是什么品種,以及對于生命是否還有眷戀之類的。只要不是吸血鬼獵人,B級異能者她對付起來信心十足。
易安頗為無奈,雖然很想讓蘇依去動手,但總不好看著她坐牢,只好花了好一番口舌,這才穩(wěn)定住兩姐妹的情緒。
蘇依送柳青瑤回屋睡覺之后,又打了回來,問道:“那個溫明陽不會給你穿小鞋吧?”
她歸根結(jié)底還是擔心,總覺得辦公室多了這么個同事,大家平日里還是互相交付后背的關(guān)系,不安全。
“你這說話的語氣怎么跟我媽似的?”易安笑:“放心吧,就這種貨都用不著咱親自出手,自取滅亡早晚的事?!?p> 開玩笑,K市現(xiàn)在的水那是一般的深嗎?
陸曉川背后兩股神秘勢力的交鋒、虎視眈眈的“使徒”、腦殘而死的尸體,哪一個不是要命的東西,按照徐濤的說法,溫明陽在Y市的時候打的都是些紙老虎,屬于頭一次碰上真大蟲就歇菜的家伙。
這么一想易安又覺得頭大了,畢竟爛攤子就擺在那里,早晚得去觸霉頭……難道說真和老鄭說的一樣,咱命數(shù)不好?一集死一個?
“行,反正你大不了把工作辭了,然后我?guī)湍愠鲱^,套麻袋揍他一頓。”高貴的血族提出了很街頭的提議。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毙睦锱模装渤脽岽蜩F,“我工作辭了你養(yǎng)我啊?”
“想得美!”
接下來就是和俗務無關(guān)的夜話了。
溫明陽沒把易安放在眼里,也不想特意為了幫助許昀去跟著徐濤滿市跑,更不愿意混入學校裝什么老師。他自告奮勇?lián)撈鹆似饺绽锏难策壒ぷ?,理論上是趙娜娜的下屬,但姑娘家根本不愿意看到他,所以事實上擁有著完全的自由。
而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獨自辦案,獨占功勞,再憑此理所當然地升職。在他的世界觀里,功勞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怎么可能分給那些好逸惡勞的人?
沒有線索就花錢買,能抵擋住金錢誘惑的人不多,區(qū)別只是量的多少,實在不行還可以動用強硬手段,好在這兩方面溫明陽都十分擅長。雖說手段不合規(guī)矩,但別人也不想因為這點事惹上他,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今溫明陽幾乎已經(jīng)下意識地把自己這套方案當成了真理。
效率壓倒一切,甚至到了之后……
想到這里,溫明陽有些懊悔地嘆了口氣,還是棋差一招啊,淪落至此。
就在他餓虎般四處尋覓獵物的同時,易安正縮在路邊的綠化帶里,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自己的第一個目標李策龍,手上還不停拿筆記錄著什么。
崔梓欣的學霸前男友。
李策龍家里的情況和鄭銘川知道的相差無幾,的確是公務員家庭長大的,而且其父母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再向上倒一輩可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nóng)民了,完全找不到有術(shù)法傳承的跡象。
至于其他的兩個前男友,家里的情況也正常得很,沒什么可疑的。
所以最后的入手點就在于他們會不會也和許昀一樣,覺醒了某種能控制靈體的異能,或者交往的圈子里有這種角色存在。而這就要依靠易安無時無刻的觀察,換句話說就是尾行。
為什么要求教師的道德水平必須高呢,因為這行實在是太方便墮落了,易安深感不安,有點不敢結(jié)婚生孩子。
雖說人到四十生活無望,最終導致欲望下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他一旦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作為系統(tǒng)持有者居然還要身陷中年危機就忍不住一陣煩躁,也不知道現(xiàn)在壽命有多長。
系統(tǒng)的回答永遠在“不知道”和“加油升級”中徘徊,問了也是白問。
反正每天早晨身體各部位都挺精神的,是好現(xiàn)象吧?
“上課情況正常,四節(jié)課都認真聽了,厲害厲害,比我當年強多了?!?p> “十一點五十吃午飯,期間沒和任何人接觸,是孤高的戰(zhàn)士。午飯內(nèi)容,嗯,紅燒豆腐,那我也點份一樣的吧……好素啊,差評?!?p> “下午又是三節(jié)課,居然沒睡午覺也一點不困!鐵人!”
“自習寫了三張卷子,五點四十吃飯……”
蘇依把易安的筆記本放到桌上,用手指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
“沒想到你還是個跟蹤狂,我以后用不用小心點?”她指著那本筆記,“都跟到這種程度了,他就沒發(fā)現(xiàn)?!”
“我就是他的影子,無論是食堂還是廁所,都……”易安眉飛色舞。
“別,別,吃飯呢。不過我倒是也沒從這里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地方,或許真是無辜的?”蘇依打斷了易安的講解,從后者的盤子里偷走了塊雞肉塞進嘴里。
紅燒豆腐什么的易安實在吃不來,植物蛋白簡直是邪道,蘇依也是這么想的。
易安很大方,任她隨便夾,反正食堂飯菜口味一般,吃起來也就稍強于加了鹽的無機物,比如大海里漂了許久的塑料袋,吃起來與其說難以下咽倒不如說了無生趣。
就算吃肉都沒有剝奪生命的感覺。
而且最要命的是價格不便宜,實習生無法享受免費待遇。畢竟再窮不能窮教育,一份菜不賣個四五塊的怎么好意思說質(zhì)量上乘。
“昨天幫你找了下房子,特別巧,我樓下那家正好要搬去新西蘭,又不舍得把搖錢樹賣了,正想找個人租出去呢?!碧K依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是一份細則,寫著房東的種種要求以及房租。
規(guī)矩倒是不多,連養(yǎng)寵物都不在禁止范圍內(nèi),也就是關(guān)照了一下注意防火和不能轉(zhuǎn)租之類的問題。價格更是良心得不行,比周邊均價低了近五張,看來的確是著急出手。
“不錯啊,那家人怎么樣,靠譜嗎?”易安很滿意。
“就見過一面,他們夫妻平時不住這邊,在別處還有個房子。說是自己家開了點小買賣,看著都挺正經(jīng)的,不像騙子?!?p> 不能指望現(xiàn)代社會鄰里之間了解程度有多高,蘇依這樣已經(jīng)屬于知道的太多了。
“那你先吃著,我去打個電話問問?!庇浵铝思埳系奶柎a,易安沒打算耽擱時間,直接去了衛(wèi)生間聯(lián)系房東。
蘇依所言不虛,接電話的女人自稱姓連,因為兒子工作的關(guān)系決定出國。很貼心地允許易安先租一個月,連押金都免了,要知道市面上通行的規(guī)矩是押一付三。
“……”俗話說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易安現(xiàn)在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有陰謀。
比如睡到半夜被人捆起來割個腎或者玩仙人跳什么的,怎么想都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說實在的,現(xiàn)在好人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熱情,容易起到反作用,被誤認為心懷不軌。
有趣。
“阿姨,那我能今天去看看房子嗎?”易安問,“大概下午五點左右?!?p> “那就五點半吧,你直接過來就行?!狈繓|滿口答應。
五點半,這個季節(jié)正是太陽剛落山,天微微發(fā)暗的時候,上班族紛紛踏上歸途,期待著晚飯……總之很幸福,很安詳。
當然,對于不幸淪落為996或者724雇員的人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易安想了想,最后還是沒按捺住懷疑的心,忍不住問了一嘴:“咱這個房子……沒啥問題吧?這么說可能不太好,但是您知道我意思吧?畢竟太便宜了,有些不放心啊?!?p> “小伙子瞅你這話說的,我們可是正經(jīng)人家,要不是著急出國怎么會租的這么便宜?你要是實在覺得不滿意大不了第二個月退房,我連押金都……”房東越說越激動。
易安連忙安撫對面的心情,表示自己這么說都是因為陰暗的心理作祟云云,好不容易將房東阿姨哄開心,回到蘇依旁邊。
兩人都是吃飯雷厲風行的性格,很快風卷殘云填鴨完畢,走出食堂正打算溜達一會,卻看前面走過一個熟悉的人影。崔梓欣和呂祥兩人并肩從他倆的視野里走過,消失在了教學樓的側(cè)面。
哪怕是再親密的情侶分手后的關(guān)系多半還比不上路邊的陌生人,一般其變化處于絕對值相同的兩極。雖說崔呂二人看起來沒什么親密動作,但并不妨礙易安升起疑惑。
可當他和蘇依趕過去的時候,哪里還有崔梓欣的身影,來來往往的學生中,呂祥的身高格外顯眼,只不過現(xiàn)在他身邊的人已經(jīng)變成了幾個男生。一群人說說笑笑,拿了個籃球奪來奪去,非常歡樂和青春。
呂祥路過易安身邊還打了個招呼:“易老師,蘇老師。”
“要去打球啊?”易安笑瞇瞇地回話,蘇依當做沒看到。
“對,您要不要一起,這次我可不會再輸了。”呂祥像是忘了之前的不快和賭約,沒事人一樣。
“下次再說,你們玩去吧。”易安擺手離開,瞬間面無表情,眼神從教學樓飄過,注意到崔梓欣的身影從窗邊閃現(xiàn),很快消失不見。
所以說,水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