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聽到了彌彥的請求。
肆虐的雨水漸漸平息下來,風也不復(fù)咆哮。
可是一心的身體依然冰涼,彌彥不由得緊了緊,可沾滿了雨水的衣裳帶不來溫暖。
雨幕終究是停息了,那厚重的云幕卻未消退,看來晴天依舊不可期。
彌彥便這么定定的看著一心,突兀的哭了起來,哭的很丑,在這廣闊有無人的土地上顯得那般渺小、孤寂,也許是悲傷于渺茫的未來,也許是悲傷于不久而至的困難,也許是悲傷于這殘忍的現(xiàn)實。
他還是個孩子...可即便是大人也未必見得能承受這般打擊。
......
沉浸在水中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寒冷?靜謐?窒息?無助?
也許是死亡即將降臨,在她的意識中,她伸出了手,朝著那“水面”伸去,可是“水面”離她有多遠?也許近在咫尺,也許如隔天涯。
可能會有不甘,可能會有絕望,可能會有寧靜,可能也會有期待。
期待什么?那種艱難地活著的日子的終結(jié)?那種帶著使命前進的停滯?亦或是永恒的寧靜。
她的手不知為何縮了回去,蜷縮起來,像是一個嬰兒般,這片“海洋”便承載著她,這也許就是她所期待的寧靜吧。
可她是特殊的。
從出生她就知道,也許,她期待的正是她的特殊吧。
“故土難離...”縹緲而悠遠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斷斷續(xù)續(xù)卻又真真切切,可是一心此時卻不像是能聽進去的樣子,她雙眼雖不是緊閉著,可也不像是能睜開的樣子。
“落葉歸根...”根?可我的根在哪兒呢?一心的意識漸漸活躍起來,從那令人窒息的寧靜中掙脫了出來,終究,她還是不愿意沉浸在寧靜之中的,而在她的意識之外,她的身軀,被一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金光所包裹著,金光沉重且暗淡,就像黑暗中被呼嘯的風壓抑著的燭火般十分微弱的樣子,可任然為一心的身軀里注入了活力。
“帶我回家...”家...
這一切的變化都落在了彌彥的眼里,他激動起來,抹掉臉上的淚水,雙手合攏感謝著神明,是神明聽到了他的訴求吧,這是要將一心給拯救回來吧,他一遍又一遍的祈禱著,也不知道他念得是什么,直到那金光暗淡下來,直到它消失,彌彥才停下了,他感受著懷里的一心重新溫暖的身軀,又開始哭起來,不過這次是重獲至寶般的喜悅。
“...”一個龐大而腐朽的身軀在昏暗中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渾濁卻又好似能看破萬物,它喘息著,不知何時,這幅身軀已是這般蒼老,就像是從未年輕過。
“你想做什么?”它自言自語著,龐大的身軀艱難的活動起來,接著,它發(fā)出了召喚,“讓我看看你想做什么...”
...
腦海中那縹緲的聲音不斷地發(fā)出召喚,無力卻急促,它已經(jīng)難以為繼了,漸漸的,那聲音便停息了下來,又重新陷入了寧靜,不同的是,在這片屬于一心的‘?!铮稍诤5椎囊恍谋犻_了雙眼。
還不算清醒,若是真的清醒過來想必也不在這個地方了。
這片‘?!袷钦娴拇蠛?,一心在其中能感受到水流,能聽到波瀾,能看到無際的黑暗。
她便這樣直直的看著,像是重新回到了懵懂。
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彌彥看見了金色的光芒籠罩著一心,看到了她重新紅潤起來的臉龐,可是,一心卻沒有半分醒來的跡象。彌彥就這么守著一心守了一天,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一心依舊沒能睜開她的眼睛,不變的,只是那平穩(wěn)的呼吸。
他用自己的衣服將一心的臉龐擦拭干凈,像是在熟睡的她這時候看起來才真正像是一個孩子,一個本應(yīng)該歡笑玩耍時候的孩子。
彌彥的腦袋靠近著一心,抵在她的額頭,額頭上并未傳來灼熱,看來并沒有發(fā)燒什么的,彌彥松了口氣,不過也僅僅是松了口氣罷了。
他們早已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在這里走了有多久?不記得了,反正很久很久了,可是也只是才走出那片廣闊的平原而已,前面還有數(shù)不盡的大山,雨隱村究竟在哪?
雨幕在昨天便已經(jīng)停息了,于是今天的白天要比平日來的更亮,彌彥瞇著眼看著天空,許久的暗淡下,現(xiàn)在看著那白色的天空竟是有些睜不開眼睛。
一心現(xiàn)在的樣子應(yīng)該是吃不下東西了,即便能吃,彌彥也不知道該怎么讓她吃下去。
食物也剩的不多了。
生肉在這種天氣里容易壞,所以一心一直都是捉的不大的魚,而面前的這些生魚片便是前天捕捉到的,現(xiàn)在,也就剩下今天一天的量的樣子,還是需要省吃的那種。
這種東西彌彥早已經(jīng)吃不下去了,可是,為了活下去,再是怎么想吐也得咽下去,依然是平日里那副細嚼慢咽的樣子,可是喉嚨那里卻是一會一會地鼓動著,他強行將那些東西壓下去,很艱難,不過已經(jīng)有了很多次的經(jīng)驗,所以也不算太過困難,當然,難受是一定會難受的。
等到將東西吃完,彌彥又呆呆的坐了一會,他現(xiàn)在想打個嗝,他也知道,他現(xiàn)在不能打嗝。
空氣有些微涼,不過天空卻散發(fā)了些溫暖,今天要比往常舒服很多,現(xiàn)在正是該走的時候了。
這注定是場艱難的征程。
彌彥沒有一心那般的怪力,若不是她的背簍里原本放著的吃的都吃掉了,彌彥是萬萬不可能背的起來的,但是現(xiàn)在彌彥不僅僅要背上那個背簍,還要把一心也帶在身上。
他將一件衣服撕碎,弄成布條,輕輕綁住一心的雙手,然后從一心的手臂間穿過,套在脖子那里,將她的雙腿卡進背簍的帶子里,這樣才有了都帶走的可能。
要是一心把的東西給落下了,等她醒了,估計少不得一頓臭罵,沒錯,一心一路上可是沒少罵過彌彥,一么就是彌彥病起來真的麻煩死了,二么就是一心病了彌彥完全不會照顧人。
當然,以一心的詞匯量,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而已,畢竟,純子研世他們即便有矛盾了也不會在她面前開噴。
河流是他們的希望,可是離了那平原后的河流便變得不友好起來,在山川中流淌著的河啊,往往離彌彥站的地方很遠,或者說,很低。
他這也算是跋山涉水了吧。
彌彥沿著河流的方向慢慢的走著,不時便要跪下來休息下,為什么會跪下,因為一心便綁在他的胸口,而他的身后便是背簍,不方便將她們放下了,而跪到地上成了最好的休息方式。
于是膝蓋就這樣磨破了,膝蓋磨破的第二天最是艱難,幾乎都要走不動路了,可他還是堅持了下來,當然,那天他也沒能走多遠。
食物在這段時間里是彌彥的一大難題,不過若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彌彥也走不了這么遠,他留下幾塊生肉,捏在手上,然后將手泡在水里,等待著可能會吞食他手上的生肉的魚,食肉的魚并不多,而且那種魚的魚嘴里往往會有一些牙齒,彌彥用這種辦法抓到了魚后,他的手臂已經(jīng)是泡的發(fā)白發(fā)皺起來,順帶手臂上多了幾道傷痕。
一連五天,一心卻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現(xiàn)在的彌彥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可以容身的溶洞,溶洞有些潮濕,不過把那蓑衣加雨衣墊在屁股上也就沒什么了,外邊又重新下起了雨,黑暗又一次要將他們籠罩,彌彥嘆息著,將一心摟住,蓋上一件還算干燥的衣服,用那兩把傘抵住吹來的風,在黑暗中聆聽著外面重新籠罩的雨幕,聆聽著她的呼吸,他安心起來,又一次期待著一心的蘇醒,就這樣,慢慢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