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野獸殺得嚇破膽,它們自然會退去。
亦如面前這些‘人’。
與體型和年齡不相符合的力氣,于血花綻放時不曾眨眼的果決,精準得猶如屠宰的技藝。
他們終于意識到了面對的是什么人,即便是個孩童,掌握了忍術(shù)便不能和常人一概而論。
但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若是圍著他們不是眼下這些餓的皮包骨頭,身體虛浮的人,情況大概會翻轉(zhuǎn)過來,面前這些人即便是彌彥也能頂住一兩個人,更何況是握著利器的一心。
“你怎么能...”前一刻還圍著他倆的人們作鳥獸散,在地上掙扎著想要遠離,似乎是人群中一個人的妻兒,她離得不遠,看著這場慘劇,目眥欲裂。
“為什么不能...”一心則是冷冷的回復(fù)著,直到身邊的人離得遠遠地才將手里的太刀舉起,刀刃上出現(xiàn)了幾道小小的豁口,手里的太刀不是砍骨刀,僅憑它的鋒利終究會留下傷痕,一心從一個躺在地上的沒了聲息的人身上割下一截衣裳,一點一點地將太刀擦拭干凈。
“他們只是想要點吃食而已??!”這個邋遢狼狽的女人大嚎著,只是她那嘶啞的聲音里,是出于男人的死亡的憤怒還是什么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哦,是嗎...”一心的聲音是那樣的冷淡,未有一絲感情,或許她的男人真的是想要點吃食,但要是被這群人得手了,最后她還能剩什么?強塞的善意不是善,掠奪而來的善意同樣不是。
“你是魔鬼!你簡直不是人!”這個邋遢的女人站了起來,在倒在地上的人身上燃起的微光照拂下,表情有些詭異,可是火光暗淡,彌彥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痛苦嗎?”一心這樣說道,“那就去死吧,死了就不會痛苦了,沒有煩惱,沒有饑餓,也沒有痛苦?!?p> “?。“?!啊!”女人沖了上來,張牙舞爪撲向一心,那瘋狂的樣子讓她失去了人形。
那么多人圍著一心尚不能得手,何況是單獨一個女人,火光跳動著,一心上前一步邁進了這個女人的懷里,和她一同上前的還有她手里的太刀,刀刃從女人的胸口后伸了出來,擦拭干凈的刀刃上重新渲染上色彩。
“...”女人緩緩的軟倒在地上,刀刃刺穿了她的胸肺,在她呼吸間鮮血緩緩從口鼻中流出,氣力在不斷流失著,她再也維持不了那猙獰的面孔,慢慢的柔和下來,顫抖的手輕輕的蓋到一心的手上,她朝著一心費力的笑了笑,“對...不起...”
再無聲息。
...
火焰在雨水的侵染下慢慢微弱,幽暗重新覆蓋住這塊小小的避風(fēng)港,那些饑餓的、飽受風(fēng)霜的人們紛紛散去,留下了一片狼藉。
太刀從女人身上輕輕地拔出來,一心將她扶住,慢慢的把她放到地上,沒了聲息的女人最后一刻的笑容漸漸消淺下去,雖然瘦的皮包骨頭,仍然可以看出她的輪廓,她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柔和的人。
彌彥仍舊在一心的身后,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
“害怕嗎?”一心看了看發(fā)怔的彌彥,聲音既不冷淡,也不熱切。
“...”一心并沒有馬上得到彌彥的答案,她重新將地上的衣裳碎布拾起,指尖凝起的水滴驅(qū)散著染著色彩的太刀,碎布蓋住了刀刃,重新擦拭起來,彌彥這個時候似乎才回了神,他看著躺倒在地上的女人,看著那看不清楚顏色的流水,發(fā)出夢囈一般的話語,“你可以不殺她的...”
“...”一心并沒有回答,她仍舊擦拭著手里的太刀,亦如之前處理完魚肉一般。
這片避風(fēng)港陷入了靜默,沉默的一心將太刀擦拭干凈后把它放回了背簍。
“你可以不殺她的...”彌彥抬起了頭顱,向下曲著的嘴唇透露著倔強,他質(zhì)問著一心。
“這是她的選擇...”一心回復(fù)著,眼睛并沒有看向彌彥,她注視著幽暗,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堵住了。
“你可以不殺她的...”彌彥慢慢挪到了女人的身邊,這回他才看清楚了女人的樣子,他終于看清了她的表情,那是久違的安寧...久違的平靜...
雖然張牙舞爪,可也僅僅是張牙舞爪罷了。
...
“對不起,一心,我不該怪你...”彌彥的聲音哽咽著,“我只是害怕...害怕...”
“她是一個溫柔的人...”一心的聲音十分低落,她微微昂首,入眼的全是黑暗,“她不想讓我難安...”
“她會感謝你...”彌彥跪在地上,閉著眼睛偏著腦袋,“對不起,一心...這樣悲傷的事情...讓你獨自承擔(dān)...我還...”
“いいえ(不是、否決的意思)...”一心搖了搖頭。
“我恨我的弱小...我恨我的懦弱...我恨他們...”彌彥不知道在說什么,有些語無倫次,“這是我的錯...”
“這不是他們的錯,也不是我們的錯,是這個混蛋的時代和戰(zhàn)爭。”一心走到了彌彥的身后,輕輕的抱住了彌彥,安撫著這個被嚇壞了的孩子,成熟的靈魂會接受事實,不會總沉浸在悲傷中,但彌彥不比一心,他是個孩子,在貧瘠中堅強活著的孩子。
許久彌彥才安靜下來,火光已經(jīng)徹底消湮,黑暗卻是溫暖,他感受著從背后傳來的溫暖。情緒的逐漸平靜讓他有些羞愧,“明明說好了要做哥哥,結(jié)果總是讓一心來照顧我...”
“嗯...看來你還遠遠不夠格,”一心無情的說出了這個事實,她輕輕敲打著彌彥的后背,“舒服了些嗎?”
“...”雖然彌彥在一心的安撫下平靜了些,但是身邊彌散著的血腥味仍然讓他感到不適,“看來一心經(jīng)歷的事情很多...”
“嗯...”一心的動作停了下來,陷入了沉默。
“對不起...”黑暗中看不到彌彥的苦笑,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著急著挽回卻想不到辦法。
“悲傷的事情經(jīng)歷得多了,也就習(xí)慣了...”一心的聲音輕輕的,“人總是要負重前行嘛,生老病死...這些都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也許有一天我也會離開你哦,那個時候彌彥可不能被輕易打倒...”
“不會有那一天的!”彌彥突然的激動起來,“我絕不會...”
“嗯嗯嗯...”一心敷衍的回復(fù)著,沒有繼續(xù)安撫彌彥,她站起身來,手間燃起火焰,照亮著身周的狼藉,“現(xiàn)在先把這里弄干凈...彌彥你來幫把手...”
從一個躺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上褪下衣裳,將衣裳當(dāng)做柴火,燃起的火光下兩人費力地收拾著,將躺在地上的人拖出去,然后一心凝聚起水丸子,一遍又一遍沖洗著地面,一會的功夫才勉強算是干凈,燃著火焰的衣裳灼著地面,仍舊帶著絲絲腥味的水霧慢慢彌漫,避風(fēng)港變的朦朧起來。
“一心,借給我你的力量...我想...”
“我知道了...”彌彥話都沒說完一心就答應(yīng)了,她能猜到他什么打算,“彌彥...我期盼著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