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白天,學生都在上課,店里沒人消費,冷清地很,只有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嘴里叼著一根煙,正在柜臺前擦著飲料機。
“你好,請問是老板嗎?”梅子開門見山,“我是楊彥的朋友,他介紹我來這里兼職。”
那男人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趕緊拿掉嘴里的煙,掐滅了扔進垃圾桶里。
“不是,我說姑奶奶,這都多久了,你怎么才來?”
好大的怨氣??!
梅子趕緊解釋:“我不是來要工作的,我就想問問你最近看到楊彥了嗎?”
那男人皺著眉頭,“奇了怪了,你不是他朋友嗎?怎么跑到我這里來找他?”
“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就知道他電話,但最近總打不通?!?p> “哦,普通朋友?!蹦腥肃椭员?,壓根不相信,“那他干嘛給你介紹工作?還交代著我必須空個位置給你,連工資……”
男人突然住嘴,不再往下說。
“請問,你知道怎么聯(lián)系他不?我真的有急事找他?!泵纷幽椭宰?,又問了一遍。
男人這才仰著腦袋仔細想了想,“嘞,你還別說,這一陣子是沒看到他?!?p> 梅子更加著急了,連他的鄰居都沒看到過他,不會真的有什么事吧?
男人卻大手一擺:“你也別瞎擔心了,他這個人,失蹤是常有的事?!?p> “為什么?”
“你不知道?”男人咂舌,“他經(jīng)常哪根筋不對了,就跑到大山里去徒步旅行,他們系主任每次來我這里吃東西,講起他是一臉的痛心疾首,據(jù)說那小子當年是個人才,高考缺考了一門都上了南笙,哪料到到了大學后動不動就曠課,考試永遠剛過及格線,要不是他爸每年給學校捐錢,他早就被開除了?!?p> 他缺考英語的事,梅子聽楊涵說過,一直知道他很聰明,卻從不曉得他曠課竟到了要開除的地步,明明他看起來并不叛逆?。?p> 男人見梅子聽得認真,又說道:“我還告訴你呀,這小子性格怪異地很,整天一臉苦大仇深,你別看他是我鄰居,從來不到我這里捧場,都是去隔壁點最苦的咖啡。”
“我知道。這并不奇怪,有些人喜歡吃苦,憶苦思甜,居安思危?!?p> “你知道?”男人沒得到預料中的效果,繼續(xù)講著:“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受虐狂,每天早晨無論刮風下雨都去跑步?”
梅子點頭,“這說明他自制力很強?!?p> “你怕不是喜歡他吧?這么替他說話。”見梅子不否認,男人又賣著關子,“他還是一個行為藝術者。”
這個梅子倒是不知道,她湊過去,愿聞其詳。
男人口水沫子四處橫飛:“他經(jīng)常參加什么保護熊貓、綠色出行的組織,有一次我看見他在大街上發(fā)什么提倡素食的小冊子?!?p> “他是素食主義?”梅子問。
“不,他就是心血來潮,隔一段時間加入一個協(xié)會,參加的時候嚴格遵守會規(guī),退出后完全就像沒發(fā)生這回事,我看他是閑的。”
聽男人這么一說,梅子也覺得他是閑的,有點惡搞的意味在里面。
“對了,你到底要不要來我這里兼職?”男人問,“他不讓我找別人,我特么快忙死了,哪有老板當?shù)剡@么憋屈的。”
“你知道他在哪嗎?”梅子又問了一遍。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媽,你也別瞎擔心了,肯定又跑到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修仙去了,等他受不了就回來了。”
“行,那我來?!泵纷踊卮?,來這里等他,一直到他回來。
男人笑顏逐開,像是解決了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哦,對了,我叫丁杰振,你叫我丁哥就行。你的兼職時間是晚上6點到9點,工資按小時給,一小時三十。”
梅子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有這么輕松的兼職嗎?
回到宿舍,梅子把自己晚上又要去打工的事情跟宿舍里的人說了。
大家聽說就在學校東側(cè)門,時間也不會很晚,便很放心。這么久的時間來,她們都知道梅子手頭很緊。在學校兼職服務員,總比去服裝店賣衣服好。
梅子第一天去甜品屋兼職,全宿舍的人又去捧了場。
以前常聽說別的宿舍女生會打架,鬧到宿管阿姨那要調(diào)整房間,梅子很幸運,自己的室友都很好相處,彼此間能相互幫助。
日子就這樣過去,梅子每天在學習與打工中度過,她一直都會想楊彥,如想天上的星辰,海底的珊瑚……也就想想而已,從沒來遇到過。
不知道他在哪個地方?只能安慰自己,他們頭頂是同一輪月亮,天涯共此時。
這段時間,唯有一個好消息:陳少磊和童欣正式確認戀愛了。
是童欣告訴梅子的,在一次看完電影后,陳少磊牽了她的手,童欣問:這是什么意思?陳少磊說:我們談戀愛吧!童欣一口答應,陳少磊立即買了一束玫瑰花給她。
陳少磊再沒聯(lián)系過梅子,不見她,也不找她要錢,但梅子還是會定期往他銀行卡里轉(zhuǎn)賬,他談戀愛了總是需要的。
因為童欣?;ò袷椎纳矸?,這件事在校園網(wǎng)炸開了鍋。
實在是除了長相,這兩個人毫不匹配。
童欣爸媽都是公務員,她長得漂亮,能考上南莘,成績也是名列前茅,這樣一個明珠般耀眼的姑娘竟然落到了一個三本院校的體育生手里,實在叫人大跌眼鏡。
雖然大家跟陳少磊不熟,不知道他家境怎樣,但從他的吃穿用度來看,絕不是有錢人。
以前看不慣童欣的人都會說“她什么都好就是太假”,現(xiàn)在看不慣童欣的人都會說“她什么都好就是太瞎”。
為此,梅子備受困擾,也成了八卦的主角之一,是人們可憐同情的對象,到處都在說陳少磊與她青梅竹馬,是被童欣橫刀奪愛。
這個版本的流傳,可見童欣要不是做人太失敗,要不就是美貌太遭嫉妒,梅子覺得自己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不過就連不清楚情況的室友,近段時間以來,特別關心她的心理狀況,生怕她郁結(jié)在心。
在甜品店里,梅子時常會聽到關于這段感情的討論,一向她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天店里來了兩個學姐,不知道是哪個學院的,聽她們交談,其中一個短發(fā)的學姐好像是因與童欣競選舞蹈社團副社長失敗而對童欣頗有怨言。
“不過,她也沒什么好囂張的,畢竟找了個這樣的男友。”短發(fā)學姐說。
“他男友怎么啦?聽說長地還挺帥的,跟她金童玉女配一臉?!?p> “長得帥有什么用?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對社會沒用的就去當老師,老師里沒用的就去當體育老師,那男的就是個體育生,學的是體育教育專業(yè),估計以后就是最沒用的體育老師了?!?p> 兩個女生哈哈笑起來,那個短發(fā)的嘴巴還不饒人,“不過一個三本院校的,以后能不能找到工作還難說。”
梅子在一旁聽著,十分難受。她一向?qū)﹃惿倮诒芏h之,但聽到別人這么詆毀他,真為陳少磊抱不平,他什么也沒做錯,就因為交了一個在別人眼中太完美的女朋友,別人找不到童欣的錯處,就把他當做童欣的恥辱。
這對他太不公平。
梅子走過去,將她們點的飲料重重放下。
短發(fā)學姐嚷著:“喂,你這個人怎么服務的?飲料都撒出來了,你再去換一杯?!?p> 梅子雙手叉腰,拿出吵架的氣勢:“體育生怎么呢?體育生是經(jīng)常訓練沒受過什么教育,但他們代表國家去比賽去爭榮譽時,你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你行你上?。坎贿^是術業(yè)有專攻,真還分出個三六九等來了,體育生不好找工作,你這個重本院校畢業(yè)的就一定能找到工作?我勸你多看看奧運會、世錦賽,知道什么叫榮譽,什么叫犧牲,什么叫奉獻?!?p> “你就是個服務員,你懂什么呀?”短發(fā)學姐站了起來。
“對,我就是服務員,我沒念過書我也知道尊重與平等,那你呢?你爸媽供你讀那么多年書就學會了差別對待,就學會了嚼舌根子?你比我優(yōu)越,你有資格指責我,那你憑什么不如童欣還要在背后說她?你就是失敗,所以才在弱者身上找存在!”
一口氣說完,梅子臉漲地通紅,門口突然傳來掌聲,只見林依和王宇飛并排站著,齊齊拍著手掌,店里的人一聽,也紛紛爆出了掌聲。
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正在吃菠蘿包,他鼓完掌,摘下眼鏡,道:“小姑娘,你說地很好,我很喜歡看體育賽事,每次看到那些運動健兒為國家爭光時,我就忍不住熱淚盈眶,沒有哪份職業(yè)是容易的,背后都是十幾年如一日的付出,學業(yè)如此,體育也是如此,就連你們也值得驕傲。”
說完,中年男子便起身離開,經(jīng)過那兩個女生桌旁時,那兩女生像犯了錯的孩子站地齊齊整整的,埋著腦袋,朝中年男子顫抖地喊了一聲:“謝主任。”
被叫做“謝主任”的男子搖著頭,“哎,你們兩個,真實丟了我們管理學院的臉?!?p> “對不起,對不起,”那兩女生瞪了梅子一眼,趕緊追了上去,一個勁向謝主任道歉。
林依和王宇飛走了進來。
王宇飛還一個勁地拍著掌,“真看不出來呀,你竟這么伶牙俐齒,陳少磊要知道你這么為他……”
林依趕緊掐了一把王宇飛,王宇飛也意識到不該在梅子面前提陳少磊,忙換了話說:“好久不見,程素梅?!?p> 梅子倒是不介意,平復剛才急切的氣息,她笑了笑,“難得你們兩不是在游戲里同框出現(xiàn)?!?p> 林依解釋著:“我電腦太卡,帶不動游戲,叫他來看看的?!?p> 終于逮著機會,梅子還了她一個“大家都懂”的表情。
“王宇飛,你喝什么飲料不?我請你,看在你幫我的份上?!绷忠酪桓焙芎肋~的樣子。
王宇飛看了看單子,“給我一杯現(xiàn)榨的火龍果汁吧!”
梅子笑,“你這不是幫林依省錢吧?沒事的,她財大氣粗?!?p> 王宇飛不以為意,“我們這是養(yǎng)生,你幾時看過我們體育系的抽煙喝酒了?當然,聚會不算。”王宇飛補充一句,因為想起上次迎新晚會后,他請大家吃宵夜,幾個男的喝地酩酊大醉。
當時大家還在猜,陳少磊到底喜歡哪個女孩子,王宇飛賭的是梅子,沒想到輸?shù)膽K不忍睹。不過,陳少磊追到童欣后,好像也沒什么開心,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體育館里訓練,尤其喜歡打網(wǎng)球、扔鉛球,暴躁地很,連約會都是童欣去找他,他很長時間沒來過南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