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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出天山

第3章:楊愛華的日記(三)

一輪明月出天山 感深荊賦 3767 2019-05-01 08:00:00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敢跳出來挑大梁當(dāng)頭的人,大都都是能伸的;半道插手接盤的人,最起碼是能屈的。能屈能伸的人是最厲害的,這樣的人帶頭搞事的時候,有人主動幫他;他撒手不干的時候,有人接盤;一旦事情做砸了,不用他開口,十有八九就有人上去背鍋。

  張明望挎著包騎著自行車,到了中心醫(yī)院,把車鎖在道邊,小跑著進(jìn)了門診部,跟大夫打聽昨晚送進(jìn)來的楊老爺子住在哪個病房。

  “昨晚來的老爺子手術(shù)非常成功,在后樓住院部,五樓的心腦血管病房?!?p>  他到了病房就看到老爺子雙眼緊閉,鼻子和嘴里都插著管,呼吸微弱,楊月婷在一旁的桌子上趴著,折騰了一晚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著了,她頭發(fā)亂糟糟的,頭壓在胳膊上,就那么倚著睡。

  張明望拍了拍楊月婷的后背,楊月婷醒了,手壓得有些麻木,醒來就問道“明望哥,你見到我大哥了嗎?”

  “見到了,他沒什么大事,楊大哥之前給過你一個信封,你還還記得嗎?”

  “我隨身帶著呢?!睏钤骆镁璧目粗鴱埫魍鐕诟浪欧鈱τ跅類廴A很重要,要小心存放。

  張明望把楊愛華的日記和車輛進(jìn)出廠登記表交到了楊月婷的手里“月婷,這是你大哥的日記,你先看了,這一份是我們廠保衛(wèi)科近兩年的車輛進(jìn)廠登記表,你看了以后,就按照楊廠長日記上說的去辦吧。”

  楊月婷瞧著雙眼通紅的張明望,又看了下手里的日記,上面確實是大哥的筆跡“明望哥,謝謝你?!?p>  “楊大叔怎么樣了,這事都怪我,要不是帶著老爺子出去,老爺子也不會病倒?!?p>  楊月婷一個勁的搖頭“張大哥,不關(guān)你的事,我爸血壓一直高,這次得虧你和那大哥送醫(yī)及時,手術(shù)挺成功,我爸撿回來一條命?!?p>  “那大哥去哪了?他回去了吧?”

  “那大哥下樓買飯去了,去了有一會了?!彼齽傉f完,那彥兵拎著早餐上來了。

  “小張也在???呦,我這早餐買少了,你等會,我下樓再買一份?!?p>  “沒事,那大哥,我不餓,你回來的正好,待會我和月婷出去一趟,還得麻煩你照顧下老爺子。”張明望不放心楊月婷一個人去交材料,準(zhǔn)備跟他一起去。

  “你倆放心去吧,老爺子我看著,待會我爹還說要過來看楊叔呢。”

  楊月婷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日記,不過看了會日記,飯也就吃不下了。

  “張.....張大哥,這些都是真的嗎!”楊月婷感覺像是被人從頭淋下一桶涼水,她看得直哆嗦。張明望沒說話,是真是假,月婷心里比誰都清楚,只是她不遠(yuǎn)相信罷了。

  看著沉默不語的張明望,她忍不住又問道“張大哥,日記交上去我大哥會受影響嗎?有收據(jù)和登記表就能證明我哥是被冤枉的了,你說對吧?”

  “你看著辦吧,這事我不好摻和,有進(jìn)廠登記表和收條,就能把楊廠長的事情弄清楚,楊廠長是一年多以前調(diào)過來的,登記表上金虎臺煤礦從兩年前就一直進(jìn)廠里拿貨。”張明望其實不太想讓楊月婷把日記交上去。

  倒不是顧忌日記會對楊愛華造成什么影響,只是他想把事情弄清楚。楊愛華在日記里一直認(rèn)為在廠子里搞腐敗的是鄭書記,日記里鄭書記也跟他當(dāng)面承認(rèn)了,日記交上去,遭殃的是鄭書記,如果鄭書記把事情都擔(dān)下來,那王廣河就啥事都沒有了。

  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造成廠里虧損的元兇就是王廣河,鄭巖這個老書記馬上退休,平時養(yǎng)花養(yǎng)鳥,獨自生活的他犯不著貪那么多錢,他頂多是知道自己女婿貪污腐敗,但一直沒說破罷了。

  楊月婷合上日記,勉強(qiáng)露出個微笑“明望哥,咱們走吧,我哥現(xiàn)在變了,他這樣下去肯定會出大事,這個官還是不要當(dāng)了?!?p>  “月婷,你要想好?!?p>  “明望哥,你要是我,你會怎么做?”

  “我可能會先把事情查清楚,再去交材料,日記交上去,楊廠長這些年就白熬了?!?p>  楊月婷眼眶中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淚水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我哥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的,他不適合繼續(xù)在這個位置做下去了,就算今天這事情跟他沒關(guān)系,保不準(zhǔn)哪天我哥就真貪了。”

  “你哥那邊你打算怎么交代,那畢竟是你親大哥,他把工作看的挺重的。”張明望心里覺得自己今天管的實在是太多了,可看著楊月婷淚花帶雨的模樣又忍不住勸了一句。

  “我也是為了他好,我哥他.....他應(yīng)該歇一陣子?!睏钤骆醚凵駡远ǎp手緊緊按著厚厚的日記本,費了好大勁才說出來。

  “那走吧,我陪你去礦務(wù)局?!睆埫魍牧伺臈钤骆玫暮蟊?,小姑娘剛剛緊繃的情緒瞬間失控,哭的很厲害,身體跟著呼吸一抽一抽的。

  小那師傅吃半道飯就借口有事,去門外待著了,他覺得自己是外人,之所以來幫忙是因為父輩的關(guān)系好,但他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想摻和進(jìn)來。

  “那哥,我倆出去辦點事,你看會老爺子,可能得麻煩你了?!?p>  “張老弟,你倆去吧,老爺子這有我在,放心吧?!?p>  楊月婷抹干眼淚“彥兵哥,待會我老姑過來替你,你店里也挺忙的?!?p>  今天張明望的自行車沒有往常那么快,一來車座上坐了人,二來是街上行人的目光,讓他有些不好意思。長這么大,自己還是第一次帶女孩,女孩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好像還有點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長發(fā)時不時的吹到自己的臉上,他想伸手撥開,卻又怕自己沒有禮貌。

  半個小時后,張明望把她送到了礦務(wù)局的門口,二人剛下車,就遇到熟人了。王廣河黑著眼圈,夾著一個皮包,一步一個哈欠的走到了門口?,F(xiàn)在是上午九點,張明望和王廣河分開不到七個小時。

  “喲?小張,你這是一宿沒睡???”

  “領(lǐng)導(dǎo),你來這是?”倆人幾乎是同時問的,彼此干笑了兩聲。

  “一大早,你就和月婷來礦務(wù)局,是要辦什么事嗎?”王廣河打量著張明望和楊月婷,他猜測著二人的關(guān)系,心里暗想:這小子看著挺老實,背地里原來早就抱上楊愛華的大腿了。

  “哦,王廠長,月婷要上交一些材料,我陪她來的。”

  “什么材料?!蓖鯊V河聽到材料,臉色有些變了。

  張明望笑著說道“就是一些收據(jù),好像是咱們廠和金虎臺煤礦的收據(jù)。”他死死盯著王廣河的眼睛,他帶了好幾年的兵,一眼就看出王廣河此刻眼中充滿了恐懼和驚慌。

  他面無血色,沒在說話,張明望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而他就那么一動不動杵在那“王廠長?王廠長?要是沒事,我們就先上去了?!?p>  張明望現(xiàn)在可以確定了,王廣河跟這件事脫不了干系,上樓的時候,王廣河是跟著一起上來的,局里的同事見到他,還跟他問好,他好似行尸走肉一般,一句話也不說,就這么跟著張明望,一直上到三樓礦務(wù)局的會議室。

  “書記正在開會,你們先等會?!?p>  “我們找書記有要緊事,麻煩你通融一聲。”楊月婷壓著嗓子說道。

  “書記在里面開會,你們稍等一會?!?p>  門口的干事是個年輕的小伙子,張明望瞧他那樣就知道小伙子以前肯定當(dāng)過兵,他上前敬了個禮,對面的小伙子熟練的回了個禮。

  “今年剛復(fù)員的?”

  “去年退的,廖書記以前也是當(dāng)兵的?!彼S口對張明望說道。

  “戰(zhàn)友,麻煩幫個忙,真的是要緊事!”張明望語速很急,但非常的懇切。

  小伙子點了點頭,敲了下門,里面馬上回話“進(jìn),不知道我這在開會?”

  “領(lǐng)導(dǎo),這位同志說有十分要的緊事找您?!?p>  屋里面確實是正在開會,廖書記心情有些不好,楊愛華是他最看好的干部,要能力有能力,礦材廠一年來的效益是看得見的,最重要的是,楊愛華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很難相信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會犯這樣的錯誤。這陣子他吃不好睡不好,嘴上起了好幾個泡。

  張明望進(jìn)去就對著廖書記敬了個禮。

  “廖書記你好,我叫張明望,是礦材廠保衛(wèi)科的科長,這位是楊廠長的妹妹楊月婷,我們今天找你是為了楊廠長的事。”張明望介紹著,令他有些驚訝的是,他發(fā)現(xiàn)王廣河竟然也跟著進(jìn)來了,就站在楊月婷的身邊。

  “不用說了,你們都給我出去,我們這里還要開會,你們眼里還有沒有規(guī)矩?”廖書記把眼鏡摘下放到桌面上,使勁揉了揉眼睛。

  “廖書記,這是我哥的日記和他拿到的收據(jù),你們看一下就明白了,我哥是被冤枉的?!睏钤骆门苓^去把日記放到廖書記面前,然后從書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到了桌子中間。

  “書記,兩年前的進(jìn)出廠登記表,那金虎臺煤礦的車,一個月進(jìn)廠十多次,還有這收據(jù),日記最早的一張是五年以前的?!?p>  信封打開的一瞬間,王廣河的臉上掛滿了汗珠,本來就一夜沒睡的他,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褲腿都濕了,一股尿騷味頓時彌漫開來。

  “王廠長這是怎么回事?這事是跟他有關(guān)系?”廖書記說完,在場的一眾領(lǐng)導(dǎo)都把目光望向了王廣河。

  沒人接話,大伙此時把目光全部集中在收據(jù)上,一筆筆的出貨記錄,上面寫得明明白白。收條沒有署名,上面只有金虎臺煤礦的公章,最早的一張收據(jù)是在五年之前,這兩年的進(jìn)出廠的登記表也記得清清楚楚。楊愛華是一年多以前到的礦材廠,可金虎臺煤礦的車,兩年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從礦材廠拿貨了,如此一來楊愛華就完全洗脫了嫌疑了。

  廖書記翻了幾下日記,過了一會才對著小干事說道“小吳,快把王廠長送到樓下醫(yī)務(wù)室去?!?p>  “老段,昨天咱們才查完礦材廠的帳吧?你沒看到過礦材廠和金虎臺煤礦的帳吧?”廖書記把眼鏡重新戴了回去,用手敲打著桌子,把目光移向斜對面負(fù)責(zé)局里財務(wù)的段主任。

  “不用看了,沒有,這金虎臺礦業(yè)公司交易,沒一筆在賬上?!?p>  廖書記沉默了一會,對張明望和楊月婷笑了笑“你們先回去吧,楊愛華的事,局里會秉公處理的,絕對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廖書記,謝謝你,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楊月婷憋住眼淚,小聲說道。

  “小吳,小吳在嗎?”

  “廖書記,小吳送王廠長去樓下醫(yī)務(wù)室了。”

  “還沒上來呢?那個誰,張明望是吧,你去拿個拖布把地拖一下”張明望他本想找機(jī)會跟廖書記說,讓他直接審一下王廣河,可惜這貨太慫,被嚇尿了,難怪楊愛華這么看不起王廣河。他去樓頭的衛(wèi)生間拿了把拖布,到開會的屋里把地面拖了下,然后就準(zhǔn)備出去,出去還特意瞥了眼廖書記,老廖正看著楊愛華的日記,粗粗的眉毛攪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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