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治愈
點完燒烤,羅宇霜的胸口如盤踞著一條伺機取她姓名的大蛇,她隨時可能在人群中陣亡。
“對不起這么久沒回你微信?!壁w海晨低著頭看著桌子,羅宇霜想微笑卻笑不起來,臉色很奇怪,“不用道歉,我也有這種誰也不想聯(lián)系的時候?!?p> 趙海晨抬起頭看著她,一種再不找人傾訴就要悶死的表情,“這一年對我而言是最糟糕的一年,我喪失了對表演的所有熱情,你不會想到,如今我在健身房當教練,一個堂堂的藝術(shù)生卻淪落到了去了健身房當教練?!?p> “什么樣的工作不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不,我熱愛的還是演戲?!壁w海晨帶著一絲執(zhí)拗說。
羅宇霜沒有說話,喝了口桌上冰涼的可樂,沉吟了好久才說:“這一年我過的也不好,就在十幾天前剛從精神病醫(yī)院回來,我得了焦慮癥?!闭f完她笑了聲,“第一次知道焦慮會成為一種病,其實我是那種不愿意向別人分享苦難的人,也不愿意讓別人看到我的脆弱,總想向別人證明自己,也渴望被認可,可就在這幾天,我讓所有人對我刮目相看,不是那種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讓人刮目相看,而是一塌糊涂的刮目相看,我沒念過大學,在社會混了這么多年,什么也沒混下不說,到頭來還混了個焦慮癥?!?p> 她從未想過這些話能如此平靜的說出來,而且還是面對中學時期暗戀過的男生。
趙海晨定定的看著她,眼里充滿吃驚和同情,嘴巴動了動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羅宇霜臉上綻出燦爛的笑,“咱倆這是在相互訴苦嗎?”
趙海晨也笑了,片刻后用一種安慰的眼神看著她說:“你精神狀態(tài)這么不好為什么不告訴我?!眲傉f完就自責得低下頭,“也怪我,這么久沒回你微信,也沒主動關(guān)心你?!?p>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哪有那么多精力放在別人身上?!绷_宇霜端起飲料喝了一口,吃起老板送來得烤串,邊吃邊說:“過年真討厭,不過還是期待能在過年見到你,咱們像不像牛郎織女每年都要在這里聚一次?!?p> 趙海晨笑了。
羅宇霜繼續(xù)道:“你不用著急,這幾天我爸陪我跑步的時候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都被洗腦了,只要活著老天自然給你安排了要走的路。”說著長吁了一口氣,“我沒什么資格安慰你,我自己這還一塌糊涂,其實每個人活得都不容易?!?p> 趙海晨點頭,“是啊,仔細想象每個人都活得還蠻難的?!闭f完嘆了口氣。
有幾分鐘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各自吃著東西,各自想著心事,突然羅宇霜笑了,“說來你還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p> 趙海晨眼里蕩漾出一波羞澀,“幸好你沒向我告白,要不咱們也不可能每年在這吃燒烤?!?p> “是啊,幸好沒說,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你喜歡其他班的女生,不過,若我真的向你表白你會什么反應?”羅宇霜笑著望著她。
趙海晨摸著后腦勺認真的想著,“我……我也不知道,應該蠻驚嚇得,你想你旁邊坐得女生突然對你有了不軌之心,不是蠻驚悚得嗎!”
羅宇霜哈哈大笑,呼吸又變得沉重起來,馬上喝了口可樂壓住。
趙海晨擔憂得問道:“你現(xiàn)在還是很焦慮嗎?那是怎樣得感受?”
“那種感受呀……無法形容,就算形容出來,你也無法理解,痛苦其實也有很多等級得。”
趙海晨沉默片刻后說:“咱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算是老同學還是什么?”
“你說呢?”羅宇霜白了他一眼,“難道你一直把我當曾經(jīng)得同學嗎?”
“不……”
羅宇霜笑了,“咱們以后就是朋友了,不……早就是朋友了?!?p> 趙海晨突然問:“那你什么時候開始又不喜歡我了?”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一卦的事,我也不知道,感情這種東西說不上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還喜不喜歡趙海晨,曾經(jīng)滿腦子都是他,如今她的世界涌進了很多東西,他被擠到非常渺小的一個角落,不過她永遠不會忘了他,或是不會忘了曾深深喜歡過他的自己。
吃完燒烤,伴隨著夜色,他們順著馬路散步。
“霜霜,以后叫我海晨吧,別老連名帶姓的,顯得很陌生?!?p> “咱們上學時不都是連名帶姓的叫嗎,叫習慣了。”她試著“海晨……海晨的練習了幾聲。”不禁笑了起來。
在馬路上走到雙腿發(fā)脹,他們依然沒有要分開的意思,知道一別可能又是一年。
媽媽打來電話問什么時候回家,她說快了,只能向趙海晨道別,趙海晨落寞的樣子像個被拋棄的流浪兒,她定定的看了他幾秒,竟然有拉著他手一起私奔的沖動,天涯海角哪里也好,甚至逃出這個世界……
她馬上從不切實際的想象中醒來,卻又掉入另一個幻想里,如果錢坤此刻能在自己面前,會不會抱住她,她只要躲在那樣的懷抱里,就不怕這個世界劇烈的搖晃,她還想起李月風,他肯定會特變大男子主義的拉著自己的手說:“小妞,不用怕,天不會塌下來的,就算塌下來還有我呢?!?p> 在遐想之際,趙海晨突然走近把她按到了懷里,他的身上依然飄蕩著中學時期特殊的香氣,他的懷抱像一面柔軟的堡壘,她情不自禁的閉上眼。
“你要好好的,我們都要好好的?!?p> 她只是閉著眼,希望時間凝固住,但還是幡然醒悟的從他懷抱里離開,努嘴笑了笑,“一定會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轉(zhuǎn)身之際,她臉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一剎那間看勘破生命的美好之處就在于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它就是照亮一切的光芒。
回到家,和媽媽在廚房聊天,這么多天知道了她都為自己而默默擔心,她必須讓她放心,雖然她不再依賴任何人能把她從泥潭里拉出來,但她知道不應該讓在乎自己的人傷心。
她對媽媽說:“后天我就買票回上海?!?p> “你還是在家多呆幾天吧?!眿寢寭鷳n的看著她。
“你放心,我已經(jīng)沒事了,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這么多天應該讓很多人看笑話了,我也沒臉再呆下去,人總要回到自己的生活軌跡。”
媽媽嘆了口氣,似乎又要哭泣,“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這樣,要不別去上海了,就在老家找個輕松點的工作。”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在老家呆不住,外邊機會也比家里多?!?p> 媽媽沒主意,她一向沒主意。
“那行吧,我知道我也攔不住你,只是你這個樣子讓人太擔心了?!?p> 羅宇霜吃著水果盤里的瓜子說:“沒事了,以后再不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p> 兩天后,她再次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家鄉(xiāng),和之前的區(qū)別是她上車后悄悄的哭了,這段時間給這個家增添了太多的負擔,曾經(jīng)的自己徹底沒有尊嚴的碎成一地,不知道親戚怎么看待她,豪哥應該也把她看扁了吧。
通過跑步和看心理學書自救,她已經(jīng)斷藥了,雖然還很幸苦,但她已經(jīng)決定去面對這一切,來到上?;氐阶约旱男∥荩龔仡^徹尾的大掃除了一遍,然后和王亞迪吃了頓飯。
王亞迪說:“你看起來狀態(tài)好多了?!?p> “是啊,如果死不了只能用力的活著。“
王亞迪說她準備四月初辭職。
“辭職后想好干什么了嗎?“羅宇霜問。
“沒想好,反正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每天從睜眼到閉眼都是工作,而且也學不到什么東西,哪怕賺的少點我也不想過這種生活?!?p> 羅宇霜點點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p> 在家修整了幾天,她重新開始找工作,其實她也沒想好該做什么,只是覺得不能再閑下去,該賺錢了,白天她滿上海得參加面試,晚上還要繞著小區(qū)附近跑五公里,她的生命已經(jīng)開始重新鮮活起來,就像春天復蘇的萬物,因為她找到了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方法,就是不再在乎自己想什么,而是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她依然會大半夜突然醒來,依然害怕看到窗戶,也會聯(lián)想到關(guān)于死亡的情形,面對這些所有的情緒,她都努力的敞開懷抱去擁抱,只要不排斥它們,它們就不會興風作浪,當一切產(chǎn)生一種慣性的時候,她逐漸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在面試的時候,她會忽然驚恐發(fā)作,體驗到一種恐怖的瀕死感,恨不得馬上從面試的辦公室逃離,但她不能逃,逃一次之后還是要重新再一次的面對這種情形,她只能硬著頭皮上,當決心去面對的時候,其實那種驚恐會逐漸平復下來,她會由衷的感謝再一次死里逃生后的自己。
三月底,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情緒相對穩(wěn)定的時候想起懷孕的愛娣,在網(wǎng)上查她們公司的時候,忽然看到股東里多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阿鑫竟然成為了她們的大股東,在何娜和周愛娣眼里,友情排什么位置已經(jīng)一目了然,但這是社會,在利益的漩渦里,任何人都不能感情和感性用事,羅宇霜始終覺得自己是幼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