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往事
羅宇霜坐在沙發(fā)上,從早晨坐到傍晚,很多事在臨走前還是要交代清楚,她首先給黃姍打去電話。
“霜霜忙什么呢?”黃姍的聲音嘹亮但溫柔。
羅宇霜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你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不過呀我還是喜歡大陸,學了一年的粵語也學不會,找工作也不容易?!?p> “你有你父親的生意,還上什么班,在家?guī)『⒍嗪谩!?p> “道理像這么個道理,不過人呀還是要有自己的事業(yè),現(xiàn)在孩子還小,等大點你總圍著她轉(zhuǎn),她也嫌煩。我最近研究插花藝術(shù),以后想開家花店?!?p> 羅宇霜已經(jīng)有了美好的畫面感,隨后說:“你做什么都能做成的?!鳖D了頓說:“不管你有沒有原諒我,我還是想跟你道歉?!?p> 黃姍不悅的說:“都翻篇了,干嘛總提出來?!?p> 羅宇霜很嚴肅的說:“事情是翻篇了,但我不能當她沒發(fā)生過,你當時那么信任我,我卻……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如果我沒替你告白,你說不定會上高中然后再上大學,你那么聰明肯定會考上好的大學,如果考上好的大學說不定會遇到好的丈夫,也不會離婚獨自帶著孩子,我知道你若還有辦法也不會逃奔那個男人。你是恨我的對不對?”羅宇霜聲音已經(jīng)有些顫抖。
黃姍沉吟了很久,才說:“你沒事吧?我覺得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總拎出來翻來覆去的說,多沒勁兒,人還是要向前看?!?p> “姍姍,我知道你挺苦的……”羅宇霜不禁哽咽起來,“從小你就因為有一個精神失常的媽媽而遭受歧視,你沒有朋友,好不容易咱們成為朋友,我還害了你,是我的錯?!?p> 黃姍很久說不出話,像似不知如何開口,但還是勉強的說:“求你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我已經(jīng)不怪你了。”
羅宇霜繼續(xù)道:“后來你媽死了,被你繼父害死的,我知道你肯定很絕望,你口口聲聲說你原諒我了,但在你絕望的時候,你還是不肯和我說你的心事,我這算什么朋友!我知道你心底并沒原諒我,我知道你等著看我好戲?!?p> “霜霜……”黃姍很想馬上掛掉電話,可這樣誤會會更深,于是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早就沒有對別人傾訴苦難的欲望,不是我不對你說,是我對誰都不想說。”隨后頓了頓問道:“今天怎么突然說這個,你沒事吧?”
“原來都是我一個人在這矯情,總之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不原諒都是我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你的花店肯定會開起來,你肯定會越過越好?!闭f完羅宇霜掛了電話。
黃姍嘆了口氣,很莫名其妙,但很快又給她回過去電話,她覺得她肯定還在誤會,陳年舊事她為什么總放不下?
電話沒有接,黃姍只能作罷,香港的上空烏云密布,似要下大雨,這時聽到樓下傳來開門聲響,直到那個人回來了,這么久了她從未叫過她爸爸,他也沒要求過,只是女兒不避諱的叫外公。
也許是被羅宇霜的電話突然勾起了舊事,在用餐的時候,她突然問道:“我生下來,我媽就是瘋瘋癲癲的,這么久我也沒問過,你和我媽到底怎么認識的?”
那個人拿著筷子的手在空中頓了頓,他的眼睛很大,她和女兒都遺傳了他的基因,通過這幾年在一起的生活,發(fā)現(xiàn)他不僅不是個壞人,反而對親對友都充滿仁義。
“怎么突然問這個?”那個人繼續(xù)吃起菜,雖然在香港,但他卻愛吃家鄉(xiāng)川菜。黃姍和女兒也變得特別能吃辣。
“就是突然想起來了,好奇。”黃姍一字一頓的說,然后又若無其事的強調(diào),“如果不好開口就算了,畢竟都過去幾十年了?!?p> “確實過去蠻久了?!蹦莻€人感嘆,“時代變得完全不一樣了,那個時候大家還寫信,現(xiàn)在誰還寫信啊?!?p> 緊接著那個人步入正題,帶著追思的神情說:“這件事畢竟是我做錯了,知道你媽懷孕后我不承認是我的,也就是不承認你是我的女兒。當時我生意已經(jīng)有些起色,覺得她是以肚子里的孩子要挾我?!?p> 黃姍漫不經(jīng)心的吃著,可眼神明顯的在認真聽。
“你媽當時是工廠的工人,我正好去考察,她負責給我講解,之后我和她們工廠建立了合作,定期都要取一批貨,總是你媽和我對接,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你媽長得很漂亮,我需要這樣一個女朋友圍繞在我身邊,并陪我吃吃喝喝出入一些大場合?!?p> “我教你媽如何優(yōu)雅的喝紅酒,送她時髦的裙子和高跟鞋,教她跳舞,很多次她問我愛不愛她,我只能含糊的說愛,當時我在老家已娶妻生子,盡管愛也不能給她什么,我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會好聚好散,畢竟我待她不薄,她不應(yīng)該再糾纏我。”
那個人喝了口湯繼續(xù)說:“突然有一天她說她懷孕了,我第一時間是質(zhì)疑,然后立馬否認了,可她接二連三的來找我找我哭訴,我就給她一些錢讓她打掉,當時她還問我如果把孩子打掉,是不是還能和我在一起,為了哄她去打胎,我說是,只要把孩子打了就還能在一起,過幾天你媽興沖沖的找我,現(xiàn)在我還記憶猶新,那天她穿的很漂亮,可我因為生意的緣故要去其它城市,不想和她糾纏不清,就提了分手……”
黃姍始終埋著頭神情自若的吃東西,只是吃進嘴里的東西失去了食物的味道,像在嚼著一堆難以下咽的木頭。
“提了分手,你媽又說孩子沒打,并以此威脅我不讓我離開,我只能恨下心棄她而去。”
“你恨我,我可以理解。”那個人看了她一眼?!澳贻p時確實為了錢迷失自己,甚至連原本的家庭也棄之不顧,和我農(nóng)村的老婆離婚后,我又娶了一個香港女人,險些錢都被騙光。”那個人沉沉的嘆了口氣?!暗鹊缴狭四昙o,才發(fā)現(xiàn)除了錢一無所有,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兒女不認我,好在有你啊?!?p> 黃姍抬起頭眼里裝著復(fù)雜,但隨之目光柔和了些。
那個人又感懷的說:“我對不起的人太多,真的太多?!?p> “如果總揪著過去不放,大家都很累?!秉S姍淡淡的說。
那個人點點頭,不一會兒保姆牽著剛睡醒的女兒下來,女兒沒往她懷里撲,而是打開雙臂叫著外公,向那個人跑去。
那個人露出和孩子一樣天真的笑,黃姍突然覺得心里有一塊兒東西化開了,外邊開始下起大雨,她借著關(guān)窗戶走到窗口,望著路邊的下水道想到媽媽生命凄慘的結(jié)局,不知她的魂隨著哪陣風去了哪里投生,只希望她別再做癡情的女子。
悠悠給外公一板一眼的講著白雪公主的故事,那個人認認真真的聽著,我們究竟還是要用大半生的歷練才能學會去愛的能力。
晚上黃姍想給羅宇霜打電話,猶豫了下打給了趙海晨。
“在香港還習慣嗎?”趙海晨問道。
“還行,不過我還是喜歡咱們那?!?p> “咱們這有什么好的,空氣質(zhì)量糟糕,冬天冷夏天熱,還沒什么好吃的?!壁w海晨笑著說。
黃姍沉吟了下直奔主題問:“你和霜霜有聯(lián)系嗎?”
趙海晨陷入了尷尬,但馬上回答:“這兩年沒見,給她發(fā)微信也總不回?!?p> “其實我挺對不起她?!秉S姍把手指放在嘴邊啃著,“她還不知道我也背叛了她,她要是知道我也向你偷偷說了她喜歡你的事,她對我因該不會有那么大的負罪感,這幾年她一直很介懷,其實我早就原諒她了?!?p> 趙海晨語氣很落寞的說:“我越來越不了解她了,有的時候覺得她很脆弱,有的時候覺得挺可怕的?!?p> “我想我該找個時間去見她了?!秉S姍想了想說道。然后問趙海晨:“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當你告訴我她喜歡我的時候,我就開始注意她了,可當時要畢業(yè)了,畢業(yè)后大家去了不同的城市念書,后來上大學后有次過年在街上偶遇到她留了微信,就每年過年的時候約她出來,要說具體喜歡她,我也說不清什么時候,總覺得和她在一起很舒服,這種感覺上學時就有,想到真的要和她在一起,是前兩年才有這樣的沖動。”頓了頓趙海晨說:“這兩年我們也沒見過,不知是不是躲我。”
黃姍頓了頓說:“霜霜可能遇到什么挫折了,我們要多注意她才是?!?p> 趙海晨也有察覺,說:“我打算最近去廣州找她,無論如何我不想再等了,我一定會給她幸福的?!彼€以為羅宇霜在廣州,殊不知這兩年她已經(jīng)從杭州輾轉(zhuǎn)到廈門了。
掛了電話,黃姍覺得全身熱烘熱的,打開了空調(diào),可沒多久又關(guān)了,她好久沒有這種不安的感覺。
女兒抱著故事書進來,爬上床,頭靠在她的胳膊上纏著她講故事。
她接過童話書,先看了一遍,越看越想掉眼淚,小孩子拼命的想長大,而大人卻要用大半生學著去做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