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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成蠱

宣戎(十九)

異成蠱 夙意SuE 2237 2019-06-08 13:45:10

  戰(zhàn)爭打響,它總是來得毫無征兆。

  秉政軍在陽禰城下對上三千不到、全由異人和民兵組成的叛軍,起初就是單方面虐殺,根本沒有打仗的價值。

  直到交戰(zhàn)中忽然竄出來大股妖軍,其中不泛成形得道幾百年的兇妖,把秉政軍和聞人異殺了個措手不及。

  與怪力亂神之輩打仗,人間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和尋常刀劍都作廢,固金蠱能加持的有限,秉政軍史無前例地傷亡慘重,僅憑人海戰(zhàn)術(shù)勉強與叛軍交了平手。

  可人命又能耗得了多久呢?

  惡戰(zhàn)持續(xù)兩夜兩天,聞人異率領(lǐng)秉政軍浴血奮戰(zhàn),整整二十三個時辰的戰(zhàn)爭,打到最后,百纏成了唯一一把還未缺口的利劍,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刀鋒劃過之處,沃土都變成了焦土,樹摧河枯,白骨落地,鮮血把陽禰大地染成天邊晚霞般的殷紅。

  這場浩大的陽禰城平亂,誰都無法全身而退,終將以它的血腥和慘虐被記載入金闕王朝史冊,以至于幾十年過去,曾經(jīng)目睹過、經(jīng)歷過這場戰(zhàn)役的秉政軍老人,猶能回憶起那時流血漂櫓的場景,還有在血雨里翩然舞劍的白發(fā)將軍。

  這位在二十天前剛被曝出異人身份的“異”將軍,正率領(lǐng)金闕王朝的秉政軍,把劍鋒對向自己的同類。

  秉政軍將士們握緊了各自手里的刀,刀尖沾血,灰黃火焰在血上熊熊燃燒。他們之中的一些人想起焱蠱,想起那時在天峪關(guān),用一身血肉飼養(yǎng)上萬蠱蟲的雁將軍。

  只是異人罷了,異人又如何?

  秉政軍全體將士在陽禰之戰(zhàn)里力竭,恍惚間汲汲徹悟——異人也有善惡之分,正邪有別。

  異人,也是人。

  只要是人和人的戰(zhàn)爭,就是同類相殘。

  晚霞破,夕陽裂。金光將近時,一騎人馬在天盡頭姍姍來遲,浴血鏖戰(zhàn)的秉政軍終于等來了他們的援軍。

  為首那人,紅衣獵獵,絕艷的眉目堅毅,幾乎與天邊燒云融為一體。她一騎絕塵在秉政軍前勒馬,高喝一聲“宣戎軍在此叛軍受死”,恍然若天神下凡。

  聞人異面發(fā)帶血,看著她會心地笑了。他果然會等到她,她從未讓他白等。

  嗖地一支暗箭射在梁雁馬腿上,她在馬墜地之前縱身躍起,只身落在叛軍當(dāng)中,掌心凝聚著兩團明火,火焰變幻躍動又化作長槍形狀,向周身妖軍凌厲地一掃。

  一只野狼妖向天嘶吼,妖氣像沼氣般被火槍點燃,它在火焰里動彈不得,生生被槍尖挑破了一顆妖靈,妖氣頓時四泄。

  戰(zhàn)爭沒有停,戰(zhàn)爭還在繼續(xù),妖軍在狼妖倒下之后,層層把梁雁圍在中間。

  死亡威脅不足以摧毀所有妖的嗜血,它們早嗅到梁雁異人血的氣息,驚懼化作無盡的興奮,叫囂著向里縮圈。

  “阿雁!當(dāng)心——”遠處傳來聞人異一聲吼。兩只犬妖這時撲向他,他不得不分心拉開百纏。

  “我無妨!你小心別被那狗咬到!”

  回話間梁雁拂手散了火槍,手中依然是兩團變化無定的火焰,做防備姿態(tài)掃視著圍在身邊的妖。

  有修為尚淺的小妖撲上來,被梁雁彈出的火燒成焦肉。妖尸落地時,她在緊張的氛圍里竟莫名失笑。

  烏索鈴你看到了嗎,我當(dāng)上周瑜了。

  火光輪動,宣戎軍到場后妖軍折損過半,它們被迫后退,打前鋒的又換成異人。

  異人執(zhí)刀劍,刀劍無眼,梁雁不得不化掉火槍憑硬實力應(yīng)付。

  颯地一聲,百纏劍光從身側(cè)刮過,聞人異已經(jīng)縱步現(xiàn)在梁雁身邊。

  “近身應(yīng)付不來的,不如交給我?!彼忠粍χ苯訑財鄶耻妰赏?,回頭時對她卻是微笑。

  梁雁怔怔地望著他。

  猶記得在禰城花臺新區(qū),異將軍劍戰(zhàn)碩鼠的時候,梁雁曾經(jīng)想象過如果他殺的是人,該是怎樣一番修羅場的景象。

  可親眼目睹時,卻又不怕了。

  “已經(jīng)兩天兩夜了,你不累嗎?”梁雁與他并肩,火槍和百纏舞成了繁花繚亂。“秉政軍將士已經(jīng)力竭了,打退這波叛軍后,你們的人撤軍吧?!?p>  “無妨,正好一舉把戰(zhàn)線壓進城里。”

  金闕王朝恢復(fù)優(yōu)勢,聞人異的眼神忽然變了,他言行一致地喝令眾人,把戰(zhàn)線向前推進直至陽禰城墻下。

  “再往前推進就破了城門了!”梁雁忽然急了,高聲道:“聞人異,城里都是百姓,再打下去就要傷及無辜……”

  “無辜?”聞人異駐足,笑容是她從未看過的污濁陰鷙,全失白衣翩翩的風(fēng)致?!鞍⒀悖抢餂]有百姓,只有叛軍?!?p>  “等等……”梁雁連聲音都在發(fā)顫,慌亂之中伸手抓住聞人異的衣袖,道:“你難道要……屠城嗎?”

  聞人異沒有說話,眼神告訴了她答案。

  “別這樣……”她啞聲,幾乎在祈求。

  “阿雁,你為什么要趕過來呢?”

  背后是人妖混戰(zhàn),殺聲震天。聞人異輕輕把她擁進懷里,嘆道:“既然知道戰(zhàn)場在陽禰,既然你心疼陽禰的百姓,你為何還非要來看我趕盡殺絕一場?”

  “不……你不能這么做!”梁雁仍想撼動他的決定,失聲吼道:“陽禰和牧族不一樣,陽禰千年后還存在的,你不能屠城!”

  “我屠陽禰城的叛軍,并不妨礙它日后存在啊?!甭勅水愄裘?,精致的眉眼里滿是戲謔:“阿雁,是你讓我做了西境的神,現(xiàn)在我想做陽禰的神——你不會阻攔我的,對嗎?”

  懷抱仍然是溫暖的,可聲音已聽不出半分炙熱情感。梁雁僵在他懷里,已經(jīng)說不出半個字。

  “此戰(zhàn)勝利,天下人誰不服我?闕城王位,指日可待?!甭勅水愑终f道,放開了環(huán)著梁雁的雙臂,在她額發(fā)上落下溫柔一吻。

  梁雁看著眼前這個“神擋殺神”的聞人異,恍惚卻已憶不起中秋燈夜那雙柔軟的唇究竟來自何人。

  半年而已,聞人異長得愈發(fā)驚絕,和她記憶里瀚邦初見、容傾天下的白發(fā)男子幾乎合二為一。

  她的手仍然攥著他衣袖,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她感到無力回天,不得不動用最后一絲勸阻的力量。

  “聞人異,你還要再欠我一次嗎?”她聽著自己心跳趨于靜止,兩行清淚無聲流下:“你毀我家庭,毀我人生,現(xiàn)在你要毀我故園了嗎?”

  “別把什么事都歸咎給我?!彼Φ?,狂得像是惡鬼?!皻⒏钢鹞覀冊缇蛢汕辶耍∥宜J識的那個梁雁,她不會計較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p>  他揮劍,自斷衣袖。

  秉政軍以銳不可當(dāng)之勢發(fā)起沖鋒,宣戎軍響應(yīng)號召緊隨其后。

  徒有梁雁孤零零立在原地,手里捏著一片沾滿血跡的裂帛。

  輕飄飄的裂帛千斤重,重得她抬不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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