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半夜時分發(fā)生的血案沒有多少人知情,百姓們依舊如昔日般日出而作,街道上已經(jīng)布滿了行人,三三兩兩的小童歡語童謠,店鋪慣如往日開張,一切是一如既往的和諧。
尸首由玄衛(wèi)處理,更是驚不動京兆府尹,免卻蘇若煊一大麻煩。
忘歸樓內(nèi)琴音飄渺如仙,回蕩婉轉(zhuǎn),連綿不絕,有若溪水清脆悅耳,卻聞高山流水,豪邁雄壯。
一曲回音繚繞回轉(zhuǎn),曲音已罷,聽者猶然沉浸于其中無法自拔,無人醒轉(zhuǎn)。著實是妙不可言,真可謂天上獨有,人間絕響!
許久之后,聲聲惋惜猶未絕于耳,聞曲一回,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若是此音常伴,便是賽過神仙,此生不留遺憾!
忘歸樓上,蘇若煊自飲自酌,可口的小菜,深藏多年的美酒,甘甜可口的柑橘,再加上那空巷絕谷的琴音,便是如同仙境的享受,欲罷不能!
但是忽然間一陣嘈雜聲打亂了美妙的環(huán)境,聆聽優(yōu)美琴音的顧客們盡皆不滿地低聲嘀咕,似是咒罵。
就連忘歸樓的東家本名為惜柔的冷衛(wèi)也是如此。
今日聽聞蘇若煊來此暢玩,便是親自來服侍,此時的惜柔卻是一溫婉可人之樣,絕色的美貌,柔和如水的眼睛,便是已過三十卻如豆蔻年華,不復(fù)之前殺人時的冷漠狠絕。
“殿下!”
“嗯!”
“下面為何如此吵鬧?忘歸樓雖是風(fēng)月之地,但招待的大多是達官顯貴,其中不乏朝廷大員、顯赫勛貴,這般如市井潑賴,會減弱忘歸樓的品格,惹得客人們不滿的!”難得有閑暇的時間來到忘歸樓享受下短暫的悠閑時光,卻不曾想竟是有人打擾到,擾了興致。那晚的殺戮并不能全部釋放心中的戾氣,現(xiàn)在蘇若煊心底就有些煩躁起來。
“殿下,那人乃是邢國公蔡和的唯一血脈,其孫蔡廣甫,自小便是京中的紈绔子弟,據(jù)屬下查探得知,這蔡廣甫極為好色,強搶民女之事屢見不鮮,還曾經(jīng)公然掠奪二八少女入邢國公府,惹得整個京城都是沸沸揚揚的!”惜柔緩緩說道,如此人物冷玄衛(wèi)還是極為關(guān)注的,畢竟是‘邢國公’的孫子。
“哦?”蘇若煊好奇道:“難道京兆府就不管管嗎?”
“殿下,這事哪里管得了的??!京兆府那里管得了邢國公府??!而且畢竟是自幼便被寵慣了的,蔡和護得緊緊的!出了事都是蔡和擺平的,況且這可是他唯一的后裔。尋常百姓哪里有他蔡廣甫金貴?。 ?p> “嗯!”蘇若煊沉默,不知心中有著什么想法,“好了!你去處理吧!那二人怎樣了!”
“殿下,那二人已經(jīng)到了好一會兒!正在雅間內(nèi)飲酒!還有齊王也在那里!”惜柔道。
蘇若煊放下手中的酒杯,唇邊一道笑容顯露,似溫和的微笑,好若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又如冰寒的冷笑,道出心中的厭惡與痛恨。
“齊王叔,那無妨!”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蘇若煊起身行將出去,“很好!那本王就會一會那些‘老朋友’!”
“殿下···”惜柔面帶憂色,欲言又止!
見狀蘇若煊仿佛渾身的力氣都消散了,發(fā)出一聲嘆聲!“本王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但是情勢所迫,若是他幾人還顧昔日的舊情,未嘗不可一試,可惜時不待我??!如若有一二人肯相助,本王也不必舉步維艱!希望他們還能顧念舊情,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
“可是那晚的刺殺,他們必脫不了干系!殿下何必委屈自身呢!”惜柔面有不忍,此等屈辱,殿下金貴之軀,為何要笑臉承受?
“生于帝皇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明面上都得一臉和氣,這正是本王所厭惡的,然而明知如此還不得不如此!”蘇若煊無奈道,“若是他們不識相的話,就休怪本王無情了!本王堂堂一皇子,也曾十萬敵軍擋路亦可退敵,阻本王路者,滅之!”
鋒芒詐露,皇子的威儀無可睥睨,對于蘇若煊來說,前方之人只有兩種,服從他的和死的!
舉杯交盞,燭光倩影,華麗奢靡的雅間內(nèi),美人聞音起舞,翩翩若仙。
三人交相敬酒,談笑風(fēng)生,好不快哉!
正值微醉行頭,雅間們開啟,一人持著酒杯走了進來!
三人卻是以為乃是添酒的伙計,并不在意。
“本王恰巧在旁邊雅間聽曲,聽聞兩位尚書大人和皇叔再此飲酒,特來此敬一杯!”那人舉杯道!
歌舞停了,三人耳邊只余下那人之語,久久回響!
醉酒的三人仿佛被澆下冰冷的水,一下子清醒過來,知道眼前之人是何人了!
三人起身作揖道:“原來是淮王殿下,失敬失敬??!”
蘇若煊連稱不敢!
“淮王殿下這是怎得了?竟然受傷了!”微胖的中年男子驚訝道,此人便是當(dāng)朝三品大員,執(zhí)掌吏部的韓尚文。
“呵!前幾日有幾個膽大包天的毛賊,居然偷入府中行刺,幸而本王的護衛(wèi)武藝頗高,使其未能得逞,不然怕是不能再此與幾位大人和皇叔一起了!”蘇若煊感慨道,似是驚恐,又有些后怕。
“呵呵!天子腳下竟有如此大膽的毛賊,殿下放心,明日我便參上京兆府一本,看他如何治理這江寧城的!”禮部首官孫元佐一臉氣憤道,但不動聲色的與韓尚文交換了個眼色。
而素來流連于歌舞之間的齊王叫人添置了一桌酒菜,又令歌舞再起,只是剛剛無話不語已然蕩然無存,此處有一身份敏感之人。
“韓尚書,孫尚書,齊皇叔,本王前幾日才自北燕回來,昔日那些親朋故舊未能一一登門拜訪,還望勿怪!”蘇若煊起身舉杯敬道。
禮部尚書孫元佐與吏部尚書韓尚文面有尷尬,不理也不是,回敬也不合適!他二人三年前還是朝廷內(nèi)默默無聲之輩,幸而京城保衛(wèi)戰(zhàn)之時被蘇若煊挖掘而出,進而立下功勞位列朝堂,但是現(xiàn)如今他二人已經(jīng)投靠了五皇子蘇若嘉,面對著昔日的恩主,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今日蘇若煊來此,必然是來著不善!
倒是風(fēng)花雪月的齊王回敬了蘇若煊,解了彼此的尷尬,齊王殿下乃是當(dāng)今圣上的族兄,深受信任,卻是退出朝堂,結(jié)交江湖,流連紅塵,對人都是和和氣氣的!
美酒相伴,蘇若煊與三人談天論地,兩位尚書只能附和,倒是齊王問及北燕的英雄美人。
“本王于北燕時,有幸見得一塊美玉,此玉晶瑩剔透,碧玉青霞,隱隱間佛氣透于其內(nèi),實乃絕世美玉??!”蘇若煊談及此事,不住贊嘆道!“此玉于那和氏璧有著一樣的故事,卻是北燕前代皇帝慧眼識珠,將之以千金買了下來!實乃是一段佳話,至今仍流傳于北燕民間!”
“本王亦有所聞,千里馬常有而伯樂卻不常有,北燕皇帝如此,難怪北燕能夠如此興盛!”齊王感嘆道。
“慎言慎言!齊王殿下!”兩位尚書惶恐道,恐怕只有齊王才有如此膽量說出此言,換作他人,怕是天牢要走上一遭了!
“孫尚書,本王觀你腰上斷玉,卻是毫不遜色于那美玉,卻是斷了,可惜可惜??!不知其中有何緣故?”蘇若煊問道。
孫元佐內(nèi)心警覺,對于這個昔日的恩主,任何在他手下共事過的都知道他的厲害,若不是“質(zhì)子”這一污點,怕是很多人都投靠他了!
大周朝歷代以來的質(zhì)子無論有多出眾,但是曾經(jīng)身處于敵國內(nèi)多年,人心思變,背后與敵國不知有何交易?故而歷代質(zhì)子都無人能夠奪嫡登基。
這也是蘇若煊為何現(xiàn)在孤立無援的緣故,對于那些曾經(jīng)受過幫助的人來說,恩大則成仇,他們也想要位極人臣,撇開關(guān)系還不夠,為了讓現(xiàn)在的主子放心,投名狀是什么就顯而易見的了。
“此乃小事耳,不足道哉!”孫元佐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就恢復(fù)正常,但是卻被蘇若煊捕捉到了!
“兩位尚書大人知道本王乃是愛玉之人,最是希望能收盡天下間的美玉?,F(xiàn)在本王亦想做一伯樂,不知尚書大人能否取下美玉來與本王鑒賞一二?”蘇若煊往古井無波的水面擲下塊石頭,激起千層浪。
韓尚文和孫元佐臉色微微僵硬,微起的笑容凝固在臉龐。此言針對的正是他們,蘇若煊之心已路人皆知。
四周寂靜無聲,沒有人打破這空寂的沉默,仿佛雅間內(nèi)一切都凝固了!
“殿下,此玉貴重,不可亂動!”
“皇侄乃是伯樂!呵呵!伯樂!那這世間還是有著很多美玉等著呢?”許久之后,卻是已經(jīng)有些醉酒的齊王出言,不知是本意還是醉語。
吏部尚書韓尚文考核朝廷官員,最是圓滑,他的反應(yīng)也是最快的,立刻明白齊王話中之話,道:“下官在此恭賀殿下,美玉深藏于江湖草野之間,若是殿下細(xì)心發(fā)現(xiàn)那必定能夠得償所愿?!?p> 孫元佐也連附和。
只是一語,蘇若煊便明了他二人心中的決定,心中略微失望,此事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從他回來時所受到的一切就可看出,但是自己還是抱著一點奢望罷了,彼此之間共事了幾近半年,還是敵不過那從龍之功?。?p> “大周渴望賢才久矣,希望本王這半廢之人能夠為大周做點事,借兩位吉言了!”蘇若煊起身作揖道,“今日本王略有醉意,不勝酒力,這便告辭了!勿怪勿怪!”
“殿下還請好好歇息養(yǎng)傷,萬不可操勞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