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沈靈杰終于慢慢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還是那么的熟悉,可是他卻感覺,這一切好像都那么的不一樣了。
他艱難的翻了個身,緩緩坐了起來,卻覺得全身都不自在,整個身體都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師父,師父,你在哪?”
等了好久,一陣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耳邊飄來。
“我,我在。”
沈靈杰用力地拖動自己的身體,四處望了望,卻沒見到他的人影。
“傻徒兒,我在你床邊的地上,躺著?!?p> 這一聲同之前一樣的無力,但沈靈杰卻終于聽清楚了,他低下頭向床的兩側(cè)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的師父就這樣躺在地上,一副疲憊到了極點的樣子。
他忍著全身的疼痛感,努力走下床,將躺在地上的師父抱到了床上,關(guān)切的問道:
“師父,師父,你這是怎么了?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哈哈,不是昨晚,你已經(jīng)暈了好幾天了。”
他輕輕的咳了咳,又說:
“乖徒兒,去把我的酒拿來?!?p> 沈靈杰把酒拿過來的時候,還不忘調(diào)侃一句。
“老酒鬼,都快喝到我床底下去了,還想著這酒呢?哈哈。”
老頭拿著酒壺,猛的灌進了幾口,然后韻了韻神,好像突然精神起來一般,刷的一下坐了起來,笑嘻嘻的說:
“哈哈,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全身無力,有如針扎一般的疼?”
“對啊,感覺難受極了,你這個老壞蛋,對我做了什么?”
“看來你都不記得了,我再說一遍,你要用心記下啊,我已經(jīng)快不行了?!?p> 沈靈杰聽了這話,突然一驚,好像有人用刀子直插在他的心口一般。
他想說些什么,卻不知該說什么,感覺眼睛里突然酸酸的,忙說道:
“師父,又要拿我尋開心嗎?哼!”
“這回是真的,我自知大限將至,所以將我這一身的內(nèi)力悉數(shù)傳授于你,本來這是一件好事,卻沒想到險些害了你?!?p> 沈靈杰聽了師父的話,看了他認真的表情,眼里噙著的淚水終于還是掉了下來。
“師父,我、、、我、、、你、、、。”
他已經(jīng)不知該說什么,腦子里有千萬種不舍,開口時卻什么都說不出了,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突然,一陣爽朗的笑聲打破了洞中的平靜。
“你這笨蛋,別哭了,沒什么好哭的,我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活的夠長了,哈哈。”
說著他又露出了一臉嚴肅的樣子,大聲道:
“別哭了!好好聽著我的話!”
沈靈杰先是一愣,然后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好,師父,你說吧,我會好好聽著?!?p> “你的體內(nèi)有個空穴,我給你行開骨之術(shù)時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覺得有什么影響。
然而沒想到,當我將內(nèi)力傳給你時,卻發(fā)現(xiàn)這空穴竟然將我的內(nèi)力全都阻隔開來,只能在身體左側(cè)游走,導致你體內(nèi)經(jīng)脈逆行,險些釀成大禍。
我用無骨針將我的內(nèi)力都封存在你幾處重要的穴位之中,才救下你的命,這些內(nèi)力若無人為你開解,就永遠不會放出。
為師想了很久,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能將這封印揭開,使你身體兩側(cè)的內(nèi)力相互平衡?!?p> “什么辦法?”
“去斷崖齋,找我的師兄——陳一恒,想辦法讓他將內(nèi)力也傳授給你,或許能與我的內(nèi)力形成一種動態(tài)平衡,就得救了?!?p> 沈靈杰本身精神就不穩(wěn)定,聽了這話,忽然覺得天昏地暗起來。
“什么?找陳一恒?那你?你不是陳一恒?”
“我?哈哈,我不是!我與他雖師出同門,卻都喜歡明爭暗斗,凡事爭個高下,后來我自困于這深山之中。
本想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卻遇到了你,又看到了陳一恒寫的信,就開了這么一個大玩笑,騙了你,把你留在了我的身邊,你會記恨我嗎?”
無數(shù)的回憶,無數(shù)的片段從沈靈杰的腦中飛過,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能思考了。
恨?還是不恨?
他不喜歡這種被騙、被蒙在鼓中的感覺,但是想到過去的點點滴滴,他的心里卻有一種暖暖的感覺不斷涌出,在周身流轉(zhuǎn)。
“我恨你,恨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讓我知道你是誰,現(xiàn)在這個時候才讓我知道真相!”
“哈哈,你我相遇都是因緣巧合,我是誰并不重要,等我走了,你就將我留在這里,用巖石將洞口封死,在洞外給我立個墓碑,就寫‘陳一恒他哥之墓’,哈哈哈哈。懂、懂了嗎?”
“師父,你叫什么名字,我真的想知道,我會在心里面永遠記住你,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告訴我吧?!?p> 沈靈杰勉強說出這話,眼下卻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若我沒有名字,你就會把我忘了嗎?哈哈,從我二十多歲退出江湖開始,便決定再也不會讓別人知道我的名字,在我眼中名字只是一個符號罷了。
將來你行走江湖,別人若是問你師從何處,你就說無門無派,自學成才,帶著我教你的一身本事,將這武林攪他個天翻地覆,豈不痛快,哈哈哈。”
“徒兒明白了,徒兒會牢記師父的教誨,不會給師父丟臉的?!?p> “你且記著,從我這里走后,一定要去陳一恒那里,想辦法把他一身本事弄來,看能不能破解你體內(nèi)空穴的秘密?!?p> “好,徒兒必定牢記在心?!?p> 老頭聽了這話,又連著喝了幾口酒,開心的說道:
“最重要的事情已經(jīng)說完了,現(xiàn)在覺得輕松了好多啊。你去把角落里那個包袱拿過來,你要出去闖蕩江湖了,為師再送你一樣禮物?!?p> 沈靈杰將包袱取了過來,遞到了老頭的手中,老頭卻沒有接起,只是輕輕的說道:
“打開看看?!?p> 他將包袱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幾封他之前寫給家里的信??吹竭@些,他不禁又生氣起來,厲聲說道:
“老壞蛋,你、你沒把我的信、、、”這話還沒說完,他卻已經(jīng)明白了師父的苦衷,笑著接道:“因為怕露餡了吧,陳一恒他哥,哈哈哈哈。”
“哈哈哈,乖徒弟果然聰明,這信的下面是我找人幫你新制的衣裳,來了兩年了,你現(xiàn)在穿的衣服都已經(jīng)太小了。
哈哈,既然是我的徒弟,出去了肯定不能太寒顫、咳咳。”
沈靈杰手里捧著這衣服,雖然是普通的面料,遠不及他之前所有的衣服,但他卻覺得這比天底下任何的衣服,都珍貴。
他正想著,老頭卻發(fā)出了陣陣的咳嗽聲。
“還、還有,等你走時,不要再走之前的斷崖處了,這山洞上的林子后面有條小路,平時從來沒讓你去過那里。
你沿著那里一直走個五六里,就會看到一個村子,我在村頭的驛站里面給你備了一匹馬,你問問村子里的人,就知道回去的路了?!?p> 說完了這話,老頭的眼中也閃出了幾抹淚光,而這一切都被沈靈杰看在了眼中。
少年不禁滿心感慨,自己這兩年,雖然遠離世事,但卻真的過的很快樂,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快樂,想著想著,淚眼中留露出了一絲笑意。
“乖徒兒,最后、最后再陪我喝一次酒吧,怎、怎么樣?”
“好?。。 ?p> 老頭笑了笑,將酒壺向口中送了兩口,可順著下巴流出來的卻比喝進去的多,他用抖動的左手將壺緩緩遞給了沈靈杰。
他接過酒壺,抬起手將酒壺緩緩送入口中,可就在同時,他的師父卻向床頭一靠,慢慢閉上了雙眼。
沈靈杰猛的喝下了好幾口,喉嚨和胸口火辣辣的,他將酒壺從嘴邊拿開時,卻看到已經(jīng)雙目緊閉的師父。
“啊?。。。?!”
他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苦痛、傷感和自責,嚎啕大哭起來。
“若是我能早些陪你喝酒該有多好,若是我能早點知道你是誰該有多好!”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的從他的眼角落下,他猛的將酒壺舉起,一口氣將里面的酒喝了個精光,醉倒在了師父的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