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憬思番外
初春剛至,東吳的海域便都破冰了,今年春天的溫度升的有些快,海上的冰只是一夜之間便全部融解了開來。
剩下的一些,也只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可這對于出海行商的人來說,已經(jīng)不是大礙了。
海面上,朦朧的海霧籠罩著整個海面,前方看不清歸途,貨船只能緩慢地行駛。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海天相接的地方,皆是一片黑沉沉的。
貨船二樓的碼頭,年老的管家正在提醒著船上的護衛(wèi)保護好貨船的安全,讓大家小心劃船。
還有幾十海里的路就要到東吳了,若是這些霧散去,他們剛好可以在早上的時候到達。
老管家吩咐完了這些,便朝著船艙走去,來到了船艙的一個房間門口,身后敲了兩下門,里面?zhèn)鱽砹艘坏狼謇涞呐暎?p> “進來?!?p> “家主,事情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p> 管家恭敬地對著坐在窗前,面對著黑暗大海的女子說道。
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紀,穿著整潔干凈的勁裝,容顏清麗,一雙眼睛更是清澈明亮地像是雪峰山頂上的一汪清泉。
聽見管家的匯報,女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再沒有說話。
管家見此,也不便打擾這位年輕的女家主,悄然退了出去。
甲板上的海風濕冷,帶著海水獨有的咸味,老管家似乎被風吹了眼睛,不住地抬手擦著眼睛。
“容叔,船上的風這樣大,還是回屋吧?!?p> 正在管家感懷之時,身后響起了一道聲音,轉(zhuǎn)頭看去,正是剛剛看見的家主。
“哦,家主,不礙事的?!?p> “你身體虛弱,這一趟貨物走完,便安養(yǎng)天年吧,莫要操勞了,家中的生意,有我呢?!?p> 女家主一邊說道,一邊走近了老管家。
老管家忍不住欣慰地笑了一下,
“我自然知道家主的本事,家主雖是女子,可是行商能力,卻一點都不比前家主差?!?p> 似乎是不小心說起了什么隱晦的人,管家的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地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只見面前的女子也只是輕輕地皺了一下自己的眉頭,似乎對管家所說的話并沒有任何的感觸,
“你總是說我兄長如何,我兄長,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女子問道,管家笑了一下,渾濁蒼老的眼睛竟然有一絲難過,
“家主自生了一場大病之后,便不記得前家主了,前家主啊,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蒼茫的夜色中,耳邊有濕冷的海風吹過。
女子現(xiàn)在甲板的船頭,身邊的老管家一臉的感懷之色。
“只可惜前家主病弱,不過二十七歲,便英年早逝了?!?p> 老管家的聲音變得沙啞了起來,他伸手擦了一下眼睛,身邊的女子輕輕地拍著他已經(jīng)壓彎的脊梁。
未曾說話,也只是皺著眉頭。
她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可是卻對這個哥哥沒有一點記憶。
她的哥哥在她十七歲的時時候死去,而她也因此大病一場,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管家告訴她,她叫容杳,是容府尊貴的小小姐,和她的哥哥自小相依為命。
哥哥死后,容府的家主之位便落到了她的身上,如今十年過去了。
容家生意未曾衰落,現(xiàn)任容家年輕的家主和前家主一樣,成為了東吳的傳奇。
很多人將她和已經(jīng)死去的容府前家主做比較,容杳聽的不多,但是也不少,久而久之,便有一種異樣的心情。
她雖然不再記得這個兄長,可是記憶深處,似乎還有他的影子存在。
容杳還記得自己有一次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給出了解決方案時,管家很是震驚。
“小姐怎么知道要這樣做?”
“不知道,我只是想,若是他在,應(yīng)該也會這樣做吧。”
容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他”這個字。
她有些詫異,也有些困惑,但更多的,卻是心痛。
好像心臟某個地方深深埋葬的東西被連根挖起一樣,松動的根牽扯著她的心臟,然后一下子心臟變得空蕩蕩了起來。
她有些難受,因此并沒有注意道管家忽然變了的臉色。
“可能他是兄長吧?!?p> 她為自己找了一個不確定的借口,管家不住地點頭,渾濁的眼底卻隱隱地閃著光亮。
他沒有讓容杳看見,背轉(zhuǎn)了身子,默默地擦拭著眼角。
這樣的表現(xiàn),不僅僅只是出現(xiàn)在管家的身上,容府的很多下人,似乎都有過。
他們有時看見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會愣住,仿佛透過她,在看別的人一樣。
這種感傷又感懷的情緒總是讓容杳莫名地有些煩躁。
她好像活在了一個謎團和一個陰影里面,走不出去,也被關(guān)在里面搞不清楚方向。
她很想知道自己死去的哥哥是一個怎樣的人,可除了老管家,她沒有得到一點其他的信息。
就連容府的家中,也沒有關(guān)于前家主的任何遺物在。
要不是他們告訴自己,容杳會以為,容府的孩子,只有她一個。
容杳回到船艙的房間休息,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明天早上回到東吳之后,還要和容府旗下的掌柜交接一些事情。
她并不疲乏,可是為了明天的事情,她還是躺下休息了一會。
耳邊除了風聲,還有海浪的聲音,容杳閉著眼睛,聽著船外面海面上的聲音,只覺得這呼呼呼的海風越來越猛烈。
怕是要下雨了。
容杳想到,仿佛覺得自己的身體躺在床上,也隨著貨船在飄搖著。
忽然,一陣海風從窗戶吹了進來,房間內(nèi)響起了物體掉落的聲音。
從桌面上滾落了下來,聲響驚擾了容杳。
容杳起身看去,只見書桌角落里一個黑色的瓶子掉了下來。
那瓶子似乎裝著什么液體,此刻塞子打開,那液體便傾倒了出來。
容杳皺眉走了過去,想要撿起那個黑色的瓶子。
指尖剛剛觸碰到,忽然船身一陣晃悠,容杳的頭撞在了桌子的沿角上。
外面的海風呼呼做響,容杳捂著額頭,只覺得自己的意識都被這一撞給撞混沌了不少。
她甩甩頭,并沒有在意,卻在撿起那個瓶子的時候,腦海中忽然響起了幾道聲音,
“杳杳,你相信世界上有孟婆湯嗎?”
“哥哥為什么問這個?”
“我只是想,我死后要是去了地府,喝了孟婆湯把你忘了怎么辦?”
“哥哥又胡說,你不會死的,就算你死了,我也會陪著你的,大不了,我們一起喝孟婆湯?!?p> “傻瓜?!?p> 那聲傻瓜帶著清淺的笑意和無奈,容杳仿佛能夠想到說這話的主人家是何等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