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兒,這又是啥?”路曾華躺在病床上,連腦袋都被打著石膏,右手握著湯匙在面前的瓷碗里攪啊攪。
自從他醒來以后,程呈總是做這些東西,一日三餐準時送達。今天是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勉強能看出似乎是小米粥,這一塊一塊的...大概...是排骨吧?
路曾華用筷子挑起一段茄子皮,也是多虧它,能把排骨米粥煮成黑色。
“這...能吃嗎?”路曾華說道。
程呈抱著茶杯坐在一邊,很滿意的說道:“我做的茄子排骨小米粥,特別營養(yǎng),網(wǎng)上查過的,我還把骨頭都去掉了呢,趕緊吃吧?!?p> 路曾華看著這碗東西,本能的向后縮了縮,但還是強撐著笑著說道:“呈兒,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東西我實在不能收。”
“這東西多好啊,我查過的,孕婦食譜排行榜第一!”
路曾華這會兒才正視了這碗黑色的小米粥,又聞了聞,臉上的同情毫不掩飾:“那些孕婦姐姐就吃這個?”
程呈喝了口茶,下巴都要頂?shù)教焐狭?,十分自豪的說道:“當然了,我是照著食譜上的劑量,一比一還原?!?p> 路曾華又用筷子攪了攪,實在是難以下咽:“這東西能成為孕婦排行榜第一絕對有水分?!彪S即躺下,突然覺得不對,坐起來罵道:“程呈!你啥意思!為啥我要吃孕婦餐!”
程呈卻絲毫不懼,動了動屁股下的椅子,兩條腿一蹬地,把椅子滑到一個安全距離才開口道:“孕婦餐多有營養(yǎng)啊,再說了,有排骨吃就不錯了,人家許隊長現(xiàn)在還吃流食呢?!?p> 聽到許淵的名字,路曾華的臉色變的非常差,程呈也意識到他又多說話了,滑著椅子端起粥,舀了一勺粥,把勺子放到路曾華嘴邊,“行了,人家許隊長可比你金貴多了,王廳一聽說他脫離危險,立刻就把他轉(zhuǎn)到省醫(yī)院去了。”
馮傲是后來在火海里找到路曾華和許淵的。
那場火,消防隊拿著高壓水槍持續(xù)了三個小時才將它撲滅。當時的爆炸發(fā)生的太快,而路曾華又因為失血過多,反應速度很慢,是許淵拽著他跑,就這樣還還不忘撿起地上的彈殼做證物。
可惜當他們跑到樓口的時候,房梁突然坍塌下來,堵住了逃生通道。許淵只能從樓上跳下來逃生。如果只是他自己,肯定不會有什么問題,可路曾華的情況太糟。為了保護他不受太重的傷,只得自己做了人肉墊。萬幸只是二樓,但許淵還是受了重傷,搶救了一整天才推出來。
還沒等路曾華緩過來,門被人敲響,路曾華條件反射般的說了句:“進?!?p> 程呈收起飯盒白了他一眼,那表情赫然是:你是沙雕吧,這里又不是你辦公室,這是醫(yī)院好不好?
進來的居然是傅淼和嚴皓。
路曾華還是挺意外傅淼和嚴皓會過來,更意外的是傅淼這次整個人都低調(diào)了不少。嚴皓的變化更大,那張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笑容消失了,整個人平平淡淡,但不知道為什么,路曾華竟然覺得,現(xiàn)在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嚴皓。
“怎么樣了?”傅淼把果籃放在床頭的柜子上,她聽說路曾華的左肩胛骨被打穿,情況不是很好,正巧住進的醫(yī)院又是嚴皓家里開的,就把嚴皓也一起拉來看看。
路曾華雖然被包得嚇人,但也沒什么大事,跟許淵比起來差多了。
“我沒事?!闭f完看向嚴皓,嚴皓的眼神飄忽著,一直走神,“嚴權威,你咋來了?”
嚴皓經(jīng)他一句話才回過神來,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傅淼怕氣氛尷尬,開口說道:“你的主刀醫(yī)生是嚴皓的父親,再說你們也算認識,來看看你不也正常。”
嚴皓應了一聲,算是同意傅淼的話,但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就剩個殼子擺在傅淼旁邊,詭異得很。
路曾華上下打量著嚴皓,覺得他應該是出了什么事,但又一想,他出什么事跟自己有什么關系,他又不是居委會馬大姐。
門又被敲響,這次路曾華腦子神游著沒吱聲。
張銘攙著劉楓推門進來,劉楓這時還拄著拐,病號服也沒換。
“我去!”路曾華看見他們,震驚的差點沒從床上跳下來,“小劉?你咋來了!我記得你住院的地方離這兒挺遠的吧。”
劉楓看樣子走得挺急,臉色都有些發(fā)紅,張銘趕緊扶住他,幫他答道:“路隊,127那個案子,好像不太對!”
這次是程呈先開口道:“怎么回事?不是已經(jīng)定了是周鑫龍的團伙作案嗎?這案子已經(jīng)差不多要結(jié)了啊。”
劉楓才順了氣,拿出一個破舊筆記本說道:“剛剛我們得到了這個?!?p> 經(jīng)過工廠一事后,周鑫龍死亡,寧姐和其他人失蹤,拘留所里的王哥,一口咬定是周鑫龍帶人殺了人,他不知情,但周鑫龍已經(jīng)死無對證,這個殺人案就算是塵埃落定。寧姐那一邊的毒品案就直接被緝毒隊接手,而他們現(xiàn)在就等著趙局給他們開大隊慶功宴了。
路曾華負傷,一隊最近也算是立了大功,趙局索性給他們放了幾天長假,張銘本身就是閑人一個,也沒有女朋友什么的,想到劉楓還在醫(yī)院也就自覺的過去照顧他。
“張銘,這是啥?”劉楓右手肌腱拉傷,只能用左手拿著筷子攪了攪面前紙碗里的東西。
張銘拿著本書坐在旁邊,看了看碗里的東西說道:“泡面啊,路隊最喜歡的紅燒牛肉味。”
劉楓沒想到他能這樣義正言辭的說出這句話,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你還是人嗎?我可是傷員啊,你就給我吃這個?”
張銘無奈的擺了擺手說道:“沒辦法,醫(yī)院里的飯你又不愛吃,我又不會做,外面太冷了,我也懶得出去買,外賣有添加劑對你身體不好,你就將就吃一口吧?!?p> “警察同志?”護士敲了敲門進來,身后還有個17歲左右的女生,張銘仔細看去,竟然是孫萌萌,她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濃妝艷抹的樣子,穿著普通的外套,整個人清秀干凈了不少,倒是多了幾分花季少女該有的樣子。
“這個小姑娘說有東西給你們。我還有別的病房要看,有事摁床頭的鈴就行?!弊o士說完就匆匆的離開了。
孫萌萌有些諾諾的走進來,看到劉楓打著石膏的腿,眼神中有什么一閃而過,她晃了晃頭掩蓋了過去。
“警官,我...”孫萌萌站了半天也說不出什么,門口有人敲了敲門,卻沒人進來,張銘知道孫萌萌應該是被人帶過來的,門口還有同志在等著。
“有什么事?”劉楓先開口問道。
孫萌萌見劉楓問她,心里又是一顫,把一個破舊的筆記本遞給他,“這是思思姐的筆記,我也是才想到,思思姐一直把它藏在我這兒,應該會對你們有些幫助?!睂O萌萌顯然是不知道,這案子已經(jīng)結(jié)了。
雖然劉楓他們都認為這個筆記本不會有什么用,但人家姑娘特意送過來,也不好意思說別的,劉楓伸手接過對孫萌萌笑著說:“謝謝你?!?p> 劉楓長得確實是十分帥氣,身上帶著很高貴的氣質(zhì),是那種一塵不染的貴氣,孫萌萌看到他的笑,表情一點點的凝固,把頭低下,“我會戒毒,但我還會有未來嗎?”
她突然的話讓張銘和劉楓都是一愣。她的淚水就停在眼眶里,卻倔強的不肯落下。她曾哭過無數(shù)次,剛被抓過去的時候,被注射毒品的時候,被賣過之后,她都拼命的哭,拼命的想跑掉,但她的希望,經(jīng)過一次次的被抓回來,都被磨光了,甚至連眼淚都已經(jīng)干涸。這次終于逃掉了嗎?
“會的?!眲髡f道:“你還很年輕,等這個冬天過去,明年的時候,一切都重新開始了?!?p> 孫萌萌看向窗外,雪又下了起來,已經(jīng)是十二月末了,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我原來的名字叫孫沫,兩位警官,希望再見的時候,我會不一樣。”她這樣說完,沒等張銘和劉楓反應過來就出了門,被門口的警察帶走。
“她好像喜歡你啊,”張銘拍了拍病床上的劉楓,而劉楓只是低著頭看著這本筆記,回答道:“那又怎么樣?”
張銘想了想,撇了撇嘴嘆道:“也是,她再怎么說,也是步入歧途的人。”
劉楓聽了這話皺著眉,正視著他,嚴肅的說道:“她不是自愿的。”
“我們是警察?!睆堛懷凵駡远ǖ赝鴦?。
張銘看著劉楓受著傷的腿,繼續(xù)自顧自地說:“不管她是不是自愿,我們只需要知道是非曲直。知道她有沒有犯法,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知道這樣說很幼稚,但我們當警察的不就是這樣嗎?”
張銘看到劉楓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知道他有些不高興,調(diào)整了些語氣:“人文情懷,將心比心不是我們該有的,這些只會影響我們的判斷。”
“張銘,你知道為什么趙局把你分給路隊而不是馮隊嗎?”劉楓冷不丁問了這么一句,張銘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劉楓在警局待的時間比張銘多一個月,程呈有時候會拎著凳子,一邊忙著對比檢測一邊跟他說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耳濡目染,劉楓也知道了些許藏在警局內(nèi)幕的東西。
“馮隊每年的績點都特別高,但是他負責的案子很雜,很小?!眲饔貌孀泳砥鹋菝妫盗舜?。
“一旦涉及到正經(jīng)的大案子,趙局第一反應都不會交給馮傲,而是給路隊處理?!眲鞯哪樧兊暮車烂C,接著說道:“其實,趙局希望你能成為路隊那樣的警察?!?p> “路隊...?”張銘覺得劉楓說的云里霧里的沒聽懂。
“程科跟我說過,路隊表面上懶散,但實際上在辦案上很有一套,他脾氣很倔,也會把感情看得很重,和普通的警員很不一樣?!?p> 張銘點了點頭,卻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劉楓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太能看出路隊的實力,但程科一直都相信他,你也知道程科,別看他不說,其實他明白很多事?!?p> “我想趙局把你放到程科這邊,也是故意的吧?!睆堛懲蝗恍α似饋?。
劉楓一愣,突然想起他剛來的時候,一直處于未分配的狀態(tài),一開始在二隊,趙局一直以各種理由來痕檢科協(xié)助工作。他當然知道那是在考察他,自然每一份工作都是盡心盡力。
但是換個角度想,趙局本意根本不是在考察他工作怎么樣,而是等著他被程呈看中。
“我們都是有理由的。”